钟庆春一下子惊醒,没留神自己是睡在榻上,之前撞伤的手背又重重地磕在了炕桌上,疼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姑娘……”青芙也被刚才的尖叫吓得心怦怦直跳,听到钟庆春呼痛才忙起身儿,撤去灯上的黑罩,上前查看,“姑娘伤到哪儿了?”
苍白的手背上一小片青紫格外显眼,不过钟庆春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个,只问:“外头是怎么了,赶紧打发人出去瞧瞧。”
话音未落,采蓉就惨白着脸叩门进来,声音颤抖地说:“姑娘,听说是园子里出事儿了。”
“咱们园子里还是外面?”钟庆春耐着性子问。
采蓉深吸一口气,稍稍定了定神儿,“说是东面儿的文溪苑。”
“离得这样近,难怪听得这么真切。”钟庆春起身儿披上衣裳,“娘和舅母也都被惊动了?”
“太太已经打发人出去瞧了,舅太太也起身儿了,现下在太太屋里,只婷姑娘睡得实,有丫头守着呢!”采蓉说道最后也忍不住抿嘴。
“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钟庆春也有些忍俊不禁,披好衣服先去看了齐氏,见她没受什么惊吓,出来后正好拦住了出去打探消息的秋纹,“别去惊扰太太,到我屋里再说。”
秋纹身子抖得打摆子一般,被青芙扶着这才勉强挪到了钟庆春屋里,双脚一软就跪坐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姑、姑娘,不得了了,文溪苑大门上挂着个丫头,满、满身满脸的血,吓死个人……”
钟庆春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自家刚得了恩宠,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虽说道贺者络绎不绝,可又有几个是真心为自己高兴。如今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传出去都免不得要被人非议。
“我得过去看看。”想到这些,钟庆春就坐不住了,招呼青芙去提灯,自个儿拢了长发,加一件带帽子的单披风,举步就要往外走。
“姑娘……”秋纹一把抓住钟庆春的衣摆,“姑娘万万不能去,那……那丫头死得太凄惨,姑娘千金贵体,若是有个冲撞……”
“总得有个主子过去瞧瞧,不然家里还不乱套了。”钟庆春打定了主意要去看个究竟,吩咐药儿把秋纹扶回房歇着,自己领着采蓉和青芙朝文溪苑过去,路上问起,“文溪苑不是一直封着?”
“是,文溪苑以前都是家中的姨娘住,除了刑姨奶奶生了三老爷被挪到裕华院,其余姨娘们死的死,打发出去的打发出去,后来老爷子没有再纳妾,文溪苑就彻底被封起来了,算起来怕是有十几年都没开过,平素只有两三个粗使婆子洒扫一下。”
主仆三人走到文溪苑门口的时候,宝贵媳妇已经张罗人放下了尸体,正跟管着后院值夜的方婆子嘀咕什么,一时间没瞧出过来的人是钟庆春,喝道:“大晚上的,什么人还乱走?”
采蓉一把按住不悦的青芙,上前两步道:“婶子,我是采蓉,大姑娘夜里听见响动,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是大姑娘来了。”宝贵媳妇忙上前行礼道,“这种事儿交给我们下人处置就是了,怎么好劳动姑娘。”
钟庆春冲她微微颔首,示意将闲杂人等都先遣散,这才上前几步道:“把灯都凑过来些,白布掀开我瞧瞧。”
宝贵媳妇和方婆子都唬了一跳,忙上前拦着道:“姑娘,这尸首有什么好看,大晚上吓人倒怪的,看惊了姑娘。”
“不碍事!”钟庆春坚持要看,几个人也没了法子。
方婆子只得上前,身子躲得老远,伸长着胳膊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几盏灯笼都凑到近前,青芙惊呼一声,把头转开不敢再看。
采蓉紧咬着下唇,压下胃里一阵阵的翻腾,提着琉璃灯给钟庆春照亮。
钟庆春俯身一看,这丫头竟是刘氏屋里的香桃儿,是个二等丫头,模样十分出挑,但是并不算受宠,只在外屋里做些针线活计。
香桃儿平卧在青石板上,几盏灯笼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原本清秀的脸庞此事肿胀发绀,面颊有明显的抓痕,颈部还残留着勒痕,唇边有些疑似呕吐物的残留。
钟庆春用手帕包住手指,轻轻翻开香桃儿的眼皮查看,又引得其余四人齐齐地倒吸一口冷气。
春桃儿的眼结膜下有清晰的点状出血痕迹,翻开嘴唇,牙颈也呈轻微的玫瑰红色,这些都是窒息的明显表现,可仔细查看颈部勒痕,却又发现是死后痕迹。
钟庆春看得直皱眉,如今是在家中,也不能剖尸看个究竟,只凭着外表的这点儿痕迹,着实判断不出致死原因。
采蓉提着灯的手已经不住地颤抖,地面和尸体上不时交错出形状奇特的光影,显得越发可怖。
青芙牙齿打颤地说:“姑、姑娘,咱、咱们赶紧回去吧,死、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话音未落,树丛中扑棱飞出一只黑色的鸟儿,“哇——哇——”地飞得没了影子。
几个人脸色越发难看,连采蓉都忍不住劝道:“姑娘,黑老鸪乱飞,这儿着实不详,咱们赶紧回吧。”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钟庆春扭头去问宝贵媳妇。
宝贵媳妇忙道:“回姑娘的话,先把人抬下去,然后明个儿一早回禀过老太爷,再看如何处置。”
“家里平素若死了丫头都怎么处置?”钟庆春又问。
“若是老子娘在府上的,就给些银钱让拉回家埋了,像是春桃儿这样签了死契的,就给买口薄棺,主子赏套衣裳,着两个下人拉出去埋了了事。”宝贵媳妇细细地回道。
“婶子是个经过事儿的,宝贵叔更是知道老爷子的心思,这事儿交给婶子看顾我放心,只是如今家里刚接了懿旨,多少双眼睛盯着,可是出不起事儿的!”钟庆春丢掉手里的帕子直起身子道,“更何况夫人这几日身子不爽,我娘也受不起惊吓,底下的人还劳烦两位婶子看管。”
“姑娘放心,咱们心里有数。”宝贵媳妇和方婆子都忙应诺。
采蓉忙从袖中掏出两个银锞子,塞进二人手中道:“两位婶子拿去吃茶压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