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萼绯霞,滴滴凝泪,开落千年无缘见。情已空,缘已灭,望穿彼岸天涯路,无语凝噎。
这是彼岸花的歌谣。彼岸花是黄泉之花。在黄泉之畔,是它最终的乐土。
椿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正是一片彼岸花的花海。
这是,黄泉?椿注意到血红的彼岸花之畔,那永远宁静流淌的长河。
对了,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应该只是被黄泉使者带到这个彼岸的灵魂。
她没有注意到,在这个彼岸花海中,她的样子居然是她五十年都没见过的那个了。
红与白之礼服。红为赤诚,白为纯洁。这是她在五十年前曾经抛弃的,白巫女的装束。五十年之后,在这黄泉之畔,椿想不到,自己居然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突然,似乎有风拂过。椿不禁顺着风望去。
这一望,终于让她完完全全,步入了这黄泉彼岸。
一望无际的彼岸花海中,有无数洁白的灵魂排着队,走向黄泉之畔,面见那一位位冥河的摆渡人。
看来大家都没有停留。椿的脸上泛起一个平和的微笑。
那我也没有停留的必要。人世间的事情,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她这样想着,便迈开了前往黄泉的步子。
话说回来,这些灵魂居然都那么洁白。行走间,椿的思绪有些发散。
连我这个黑巫女也是这样。真是……意外啊……
果然,死后,万事皆休。
……
此时的人世间,椿的遗体所在处,赵志方和赢君房已经回归。
“看来我们晚了一步。”赢君房看着椿安详的遗容,轻声道。
“不,这却刚刚好。”赵志方却摇了摇头,“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地走上一遭,椿的自我,才能得到真正的升华。如果我们早早将她救下,她也就依然只是那个黑巫女罢了。即使妖力再强,也无法真正与桔梗相提并论。”
“主上你这样做,就不怕她像释教的大和尚一样勘破红尘?”赢君房轻笑一声。他想到作为黑巫女的椿,正是佛家所言需要“放下屠刀”之辈。
“佛为觉者,谁知道椿会觉醒些什么呢……”赵志方则并不担心。
“这样说的话,我倒真像看看,她到底能觉悟什么。”赢君房道。
“那我们就开始吧。鸣动之釜,四斗神的源珠,还有君房兄你这位神明,足以将她从黄泉带回来了。”赵志方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发地后退、远离了。
“我不过是打开道路罢了。能不能带回一个真正的巫女,还要看主上您的。”赢君房笑道。
……
踏上去,一切就结束了。师傅、四魂之玉、巫女之道……还有桔梗。这些因缘终将了结。椿看着眼前的,即将载她过黄泉冥河的小舟,本已经平静的心湖中泛起一丝涟漪。
想这些做什么呢?本来大概也没什么。桔梗那家伙,早在五十年前就脱离了这一切的因缘,我还比她晚了这么久……她在人世间留下的那缕怨念,也只是她在黄泉的一次回眸罢了,与我早无因果。虽然我一直期待,但这样相见一面,也就够了。
椿这样想着,抬脚就要踏上这冥河的渡船。
“椿,你这就要走么?”突然,一个颇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你是……”椿转回身,看着叫住她的人,微微皱了皱眉。
“是我。”来人道。
“原来是您。”椿了然。来人正是曾经出言招揽她的赵志方。
“能随意进入这黄泉之地,您真是不简单啊。”椿有些惊讶,但却也不真的有多放在心上。她已经是死人了,还准备踏入轮回,已经没什么还放在心里了。
“按你们的说法,我也是真神。虽然现在只是虚影,但这个黄泉却还挡不住我的脚步。”赵志方轻声道。
“神明?椿失礼了!”听见赵志方的话,椿连忙做了个巫女面对神明时的祭礼。
“椿啊,你真的要这样就步入轮回么?”赵志方问道。
“神明大人,我对人间已经没什么留恋的了。轮回,也可以赶上桔梗的脚步。”椿道。
“你不打算与桔梗再争了么?她可还在人间。”赵志方又道。
“不了。不过并非我不想。椿与桔梗,永永远远都会争斗下去。不过人世间的桔梗,早已经逝去了。那缕回眸,并不与椿对等。”椿道。
“还真是自负的发言啊!”赵志方对椿的发言有些惊奇。明明已经准备步入轮回,却依旧没有放弃桔梗吗?
“有些可笑吧。明明已经准备转世了,却没放下一切,甚至还对桔梗的执念更深了。”椿轻声道。
“明悟自身者的执念是本身的道。可不是凡人空虚的我执。”赵志方道,“椿,你已经比桔梗更进一步了。”
“呵,明明还是比不过她……”椿说着似是不甘的话,却洒然一笑。
赵志方见状,极是欣然。一个明悟自身道路的人,是他所乐见的,也是他所尊敬的。已经不再是黑巫女的椿,已经是真正的,可以继承白巫女一脉衣钵的优秀巫女的椿,已经有了与他平等对话的资格。
“神明大人啊,您降临这个黄泉,只是为了与我说这些吗?”椿突然问道。
“本来是想招揽你的。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招揽二字已经不合适了。”赵志方温声道。
“那您?”椿听出赵志方话里有话。
“我只想说,如果我重新推动桔梗停止的时间,你想怎么做呢?”赵志方语带希冀道。
“我想怎么做?”椿说着,闭上了眼,似乎陷入了沉思。
“当然是回去。我要与她,再论一次道。”椿睁开双目,显得朝气蓬勃,与这宁静的黄泉格格不入。
“这一次,该换我来打醒她了!”椿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整个河面上,都是她清丽的回声。
“那我们走吧!”赵志方露出一个欣然的笑意,“君房兄一直撑着通道,可是很辛苦呢。”
“您是说,您能推动桔梗已经停止的时间?不可能吧,她五十年前就死去了,而且已经转世。现在的她,甚至都不是她。”椿惊声道。
“意志仍在就可以。我虽然只是一介小神,但不巧,借着一些宝物,再造肉身与灵魂还是可以的。而且桔梗那孩子,本身就带着四魂的因缘。她的命运,由四魂而起,由四魂而灭,也可以由四魂而重生。”赵志方微笑道。
“所以,你要来吗?”赵志方微笑着,朝椿伸出了手。
“当然!”椿也丝毫不迟疑,伸出她这具灵魂之身那惨白的手,与赵志方的大手相握。
“我很高兴。”赵志方握紧了椿的手,轻笑道。
“抓好,我们要出去了。”他语气微微昂扬起来。
青、红、黄、蓝、白。五色的光柱突然照亮了这宁静的黄泉。
这五色的光华,给赵志方和椿构筑了一条通往人间的彩虹桥。简直就好像北欧神话中的那条彩虹桥一样。
“地水火风,还有构筑生机的雷电,君房兄的这条路可是与黄泉格格不入呢。椿啊,我们如果不快一点,这地狱的力量就要扑过来灭了我们了。”赵志方踏上那彩虹桥,对紧跟着他的椿道。
“神明大人啊,椿时刻都准备好了。”椿微笑道。
“那我就加速了,椿。因为没有形体,我现在的力量控制可不怎么样。不舒服的话,可不要怪我啊!”赵志方朗声道。
说着,他整个人化成一团光团,将椿包裹起来。然后,一个闪烁,带着椿冲上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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