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贵人皱着眉头用护甲挑起匣子上的扣锁,掀开盖子,里头红丝缎上卧了两只精巧玲珑的玉瓶,便抬手示意宫女来拿,那宫女拔出软木塞在鼻尖嗅了嗅,回话道:“蔷薇花味的。”因见贵人点头,便拿银簪子挑出一些抹在手背上,半天工夫不见异状,用手摸着说:“手上很滑,不像是不好的东西。”
平贵人自己拿过来仔细端详,又闻了闻,自言自语道:“想必惠妃也不敢拿不好的东西给我用,只是叔父说过,这宫里没有安好心的人,送来的每件东西都要仔细看过才行。”随手放下玉瓶,又朝镜子里看了看额头上的伤痕,不在意地说,“收着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宫女麻利地收拾起来,但多想了一句,说道:“贵人这些日子在屋子里静养,可是头一回有人送东西来,奴婢知道惠妃娘娘在宫里是左右逢源的老好人,想必长春宫,有意和主子交好呢。”
“与我交好?”平贵人似乎不屑,轻哼一声,“我比她儿子也大不过几岁,她与我姐妹相称心里不膈应就不错了,还与我交好?”
宫女又道:“主子如今在宫里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娘娘,虽说您不屑和她们往来,但您毕竟还只在贵人的身份上,有什么事总是上头几位说了算,若是能有一两个娘娘帮衬,不是好事吗?就像这次的事,德妃娘娘一个人压下来,若是惠妃、宜妃几位能从旁说几句,德妃也不至于一人独大。”
平贵人手指轻轻敲着额头似在思虑,好半天嘀咕:“她突然送东西来,一定有她的用意,可她大大方方送来就不怕别人议论?你们可别忘了,她生了大阿哥,是咱们太子唯一的兄长,被弟弟占了高枝儿能好受吗,不定他们怎么算计呢。明珠和叔父素来是死对头,我若和她在宫里交好,叔父不更得气死了?她一定也有这思量,交好是必然不能的,不知另外打得什么主意,我要先防着她才是。”
平贵人身边的人,满肚子的坏主意,听主子这番话,便幽幽道:“大人和明珠是死对头的话,也不过主子或奴婢们私下说说的,朝廷上怎敢明着说哪个与哪个不和睦,大臣们不都是要团结一心给皇上办差事的么?所以说,您和惠妃娘娘也能这样,说不好听的话,将来但凡有什么事把长春宫牵连上,总比咱们单吃亏来得强。”
“上回没把咸福宫劝进去,真是气死人了,温贵妃活该落魄,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搞不定。”平贵人没好气地哼着,“且看看吧,瞧瞧惠妃什么意思,等那小贱人把孩子生下来,再没我什么事,看我怎么收拾她。”
宫女连连道:“听说章答应是九月末十月初的光景生,主子再多熬几个月,总有日子对付他们。”
平贵人含笑露出犀利毒辣的眼神,微微点头道:“生得出孩子,也要养得活才行,宫里做事的人那么多,谁知道哪个手里就没轻重了,是不是?”
显然平贵人的心计,容不得章答应腹中的孩子将来能长大成人,照着景阳宫之前来看,万常在的十二阿哥是送去阿哥所了,章答应若生个儿子,必然也不会留在景阳宫,可即便是个公主,平贵人也不许她活下去。她见不得章答应得意,见不得这些低贱的女人好,年轻轻的人,仿佛已染尽人世间的毒与恶,纤长的手指白森森如锥子似的,碰着谁都要见血才能让她舒心安逸。
炎热的酷暑在知了声声中度过,说起六阿哥忌日那天,皇帝散了朝就在永和宫,一整天没见出来,也没往慈宁宫请安。帝妃二人关起门来做什么,委实叫宫里人好奇,多番打听后,才晓得二人不过是逗逗小公主说说话,或写字或看书,且皇帝一下午都在歇觉,很是稀松平常地度过了一天,甚至有人好奇德妃会痛哭流泪博皇帝可怜同情,但那天明明是六阿哥的忌日,据说德妃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但岚琪是否流泪,岂容外人随便猜测窥探,她悼念儿子的心情,更不允许被人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为了胤祚也不会再在人前哭,至于在玄烨面前掉眼泪,往往被他一两句话就带开逗笑。那一天玄烨什么都顺着她,连自己要他结结实实睡个午觉也答应了,那么一个不知疲倦惜时如金的皇帝,竟然陪着她无所事事一整日,个中的情意轻重、甜蜜温暖她自己藏着慢慢品味就好,用不着到处显摆,更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转眼已是七月,七月头上宫里有一件喜事,皇帝下旨将户部尚书科尔坤的小女儿赐婚给大阿哥为福晋,明年开春完婚,自然另一件事,就要为大阿哥在宫外择一处宅子,皇帝的皇子里终于有一个要离宫自立门户,世人犹记得幼主冲龄,辅臣执政,转眼间皇帝的儿子已经要成家。
一一数来,擒螯拜、平三藩,收复台湾,皇帝而立之年,已做成许多大事,汉人虽仍旧不服满人之治,可见国运日渐昌盛,经济农贸繁荣,老百姓只要日子好过,他们就渐渐不在乎到底上头是哪个做主。
但高处不胜寒,越是体会到治理一个国家的成就和与之伴随的艰辛,就越担心有一天会失去这一切,居安思危的念头自然而然地就会从心里冒出来,对于玄烨来说,眼下的他比任何时候都在乎座下的龙椅,收紧皇权、巩固朝廷,是每一天都要考虑的事。
中元节后,曹寅奉命进宫面圣,皇帝与之在乾清宫书房里密语多时,说的事自然不足为外人道。自纳兰容若死后,曹寅更得皇帝重用,因是汉人,朝廷上被满人不容,朝廷外被汉人不耻,难能可贵得遇纳兰容若那般胸怀的挚友,奈何容若英年早逝,如今又剩下他一人。
他虽与容若一般喜好文学诗词,可身为汉人,反比容若这个满人少了许多伤春悲秋的情怀,相形之下更适合做一个官员为皇帝办差,皇帝也是看重他这一点,容若之后,才渐渐委以重任。
曹寅离开乾清宫时,行将日落,出门见一乘软轿行来,知是宫里哪位娘娘,曹寅便要在旁等候,不久听见朗朗童声,他稍稍抬头,便见夕阳下一绝美女子从轿中下来,稚儿在她膝下蹦蹦跳跳,嚷嚷着:“觉禅贵人快一些,快一些。”
门前梁公公迎上去,给十阿哥和觉禅贵人请安,觉禅氏温和地笑着:“贵妃娘娘让我领十阿哥来给皇上请安,我就不必进去了,皇上日理万机忙得很,烦请公公去通禀一声,皇上若见得十阿哥,你把十阿哥领进去就好。”
说话间,抬头见到曹寅在门前,心里头一颤,赶紧将目光避开,那边曹寅恭敬地行了礼未敢上前,梁公公则很快进去通禀,不多久得了皇帝的命令,来将十阿哥领进去见一面,觉禅氏安定地立在轿子旁,周遭都是宫女太监,她也不能与曹寅说什么话,曹寅更是不宜久留,躬身行礼后,便匆匆离去。
曹寅走过带出微微一阵风,觉禅贵人发髻上的青金石流苏晃动出声,她抬手扶住,触手的冰凉让她恍然清醒,心里明白不过是看了曹寅一眼,她的心神就不知飞向何处。
一年了,容若离开已一年之久,她不曾为他点一支香烧一枚纸,五月他的忌日也好,前几天的中元节也罢,任何悼念都不曾有过,有的只是外人见不到的泪水,点点滴滴都吞进肚子里,连香荷也察觉不到。
十阿哥进去没多久便出来,皇帝很忙碌,似乎一会儿还有大臣等着领牌子觐见,倒是出来时手里抓了一只大柚子,乐呵呵地冲觉禅氏显摆:“皇阿玛给我玩。”
梁公公对觉禅氏笑道:“才贡上来的琯溪蜜柚,只往慈宁宫、宁寿宫送了,还没来得及在六宫分派,皇上另让奴才准备了两个,请贵人带回去请贵妃娘娘享用,皇上知道贵妃娘娘喜欢这一口。”
觉禅氏是有见识的人,问道:“这个时节,哪儿来的柚子。”
梁公公果然笑:“正是今年有些不同,地方上赶着送来呈送给皇上,说是丰年之兆,稀罕地进贡了十来个而已,六宫里分不匀,皇上就不提了。”
“那我知道该怎么对贵妃娘娘说了。”觉禅氏欣然一笑,拉着十阿哥要上轿子走,十阿哥却撒娇要逛逛,此刻气候凉爽宜人,懒怠了一整个夏天,她也有心走一走,出门前是贵妃硬给安排了轿子,这会儿回去,倒也不必拘束。
觉禅氏便命人把另外两只柚子捧了跟在后头,领着十阿哥往咸福宫走回去,咸福宫和长春宫同在西六宫,长春宫距离乾清宫更近一些,这一路过来必然要经过,只是谁也没在意,一众人平常地前行着,十阿哥活泼好动,抱着柚子时不时跑起来,觉禅氏踩着花盆底子跟上他,俨然母子般追逐嬉闹,把十阿哥逗得好不欢喜。
只是小孩子脚下不稳,跑得正欢,冷不丁就摔个大跟头,摔痛了立刻就哭,更滚在地上不肯起来,觉禅氏赶紧过来抱他,又拍又哄,因了解十阿哥的性子,几句话就把孩子逗高兴了,脸上还挂着大泪珠,就突然想起来问:“我的柚子呢?”
觉禅氏四顾张望,想瞧瞧柚子滚去哪儿了,回身乍然见到一个孩子立在不远处,手里正捧着一只金灿灿的柚子,该就是从十阿哥怀里滚出去的。
“八阿哥,我们该走了。”此刻长春宫的宝云说着话从后面跟上来,见到十阿哥一行人,赶紧上来见礼,觉禅氏只是颔首没说话,八阿哥则捧着柚子过来了,笑眯眯地递给十阿哥,“弟弟你的柚子在这儿,你可别哭啦。”
十阿哥看到哥哥,更加活泼,拉着八阿哥说:“哥哥我们去玩儿可好?”
八阿哥笑道:“我要去慈宁宫给太祖母请安,不能跟你去玩儿,下回我让额娘领我去咸福宫找你,或者……”他仰头看着觉禅贵人笑道,“让觉禅贵人领你来长春宫玩。”
十阿哥大声地应着,觉禅贵人便与他道:“咱们走了,不好耽误哥哥去给太祖母请安,十阿哥我们坐轿子吧,你膝盖摔疼了吧。”
这边宝云朝觉禅氏行礼后,也领着八阿哥走开,走不远孩子就回身看看弟弟和觉禅贵人,见他们上了轿子才回过头,等跟着宝云走远了,突然问她:“十阿哥是觉禅贵人的孩子吗?”
“当然不是啊,十阿哥是贵妃娘娘的孩子,觉禅贵人随贵妃娘娘住在一起,时常陪十阿哥玩耍。”宝云笑着应答,竟是才想起八阿哥和觉禅贵人的关系,长春宫里至今没什么人提起来生母养母的事,连她都不大在意了。
“觉禅贵人能陪弟弟玩真好。”八阿哥笑着说,“额娘已经不陪我玩了,额娘说我就要上书房了,不能再玩耍。宝云,如果我念书念得好,额娘还会让我玩吗?”
“自然能玩耍,大阿哥不是还说要带您去骑马射箭吗?那比玩还有意思呢。”
“宝云,我上次听见大哥说,觉禅贵人是我额娘……”
孩童的声音在长长的宫道上消失,宝云倏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小小的孩子,八阿哥满面镇定地看着她说:“我懂,四哥就是德妃娘娘的孩子,但他也是皇贵妃娘娘的孩子,那我是不是也这样?”
“八阿哥,您明白?”
“四哥的事我就明白。”八阿哥应道,“但是我自己的就不大明白,宝云,我真的是觉禅贵人的孩子吗?”
宝云很纠结,不知怎么说才好,只能先问:“奴婢若对您解释,可您能不在娘娘面前提起吗?”
八阿哥认真地点头:“我知道这是不能说的,不然大哥也不会偷偷和额娘讲,额娘好像还有些生气,我知道这个不能问额娘,宝云你放心,我就自己知道好了。”
宝云有些诧异地看着小阿哥,都说皇家儿女心智长得早,可八阿哥是不是早得有些过了?一直以来都觉得这孩子很会看眼色,与其说惠妃养着他,不如说是他自己好好哄着惠妃照顾他。这么一点年纪,从来不会撒娇耍赖,任何事都能做得让惠妃高兴,而惠妃岂是看不明白的人,知道是八阿哥聪慧,曾还听她不经意流露出几句嘀咕,仿佛渴望大阿哥能有他弟弟这般该多好,分明差了十来岁的兄弟,哥哥却不如弟弟了。
宝云便慢慢将八阿哥的事告诉孩子,安抚他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宫里类似的事太多了,就和七阿哥、十二阿哥他们独自在阿哥所一样,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由更高贵的人来抚养而已。
但这些话,八阿哥似乎并不在意,他好像只要晓得大阿哥的话是不是真的就成,而后一路去慈宁宫,宝云就只听见八阿哥呢喃了一句:“可是每次见到觉禅贵人,她都不理睬我,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呢。”
这不仅是八阿哥的疑惑,亦是宫里所有人都奇怪的地方,觉禅贵人作为八阿哥的生母,由始至终没有对这个孩子正眼看过,好像根本不是她生的一般,当年在咸福宫的闹剧也人尽皆知,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时常能看到觉禅贵人领着十阿哥去各处请安,宛若母子一般亲昵融洽,可每每遇见八阿哥,依旧形同陌路。
八阿哥来慈宁宫时,正赶上四阿哥从书房回来,都是来给太祖母请安,太皇太后早就除了节庆之外平日不见后宫妃嫔,但重孙子个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谁来都一定见,这会儿四阿哥和八阿哥一起站在面前,是孙子里头最最漂亮的两个小子,看得老人家眉开眼笑,对胤禛说:“明年胤禩也要上书房了,做哥哥的要好好带着弟弟。”
胤禛却不怎么热情,只是闷声点了点头,太皇太后见他这样,突然想到兴许是胤祚的缘故,一时心酸也不再提,问问俩孩子今天做了些什么,便打发苏麻喇嬷嬷领他们去洗手回来吃点心。
两人回身时就看到德妃娘娘带着宫女进来,她甜甜地笑着,对胤禛说:“今天的莲藕糯得很,比前天的还要好,温宪不来捣蛋,嬷嬷新开了桂花蜜,你蘸着多吃几块。”又和蔼地问胤禩,“八阿哥喜欢吃莲藕吗?”
“喜欢。”小家伙大声地应答,便跟着哥哥一起去洗手,等待宫女奉来水盆的功夫,身边没什么人,胤禩突然拉着哥哥说,“四哥,你知道吗,我不是惠妃娘娘的孩子。”
胤禛淡淡地看他一眼,他当然知道了,书房里几个阿哥早就说过这件事,大阿哥还叮嘱过他们不要在八弟面前提起,不过现在胤禩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也无所谓,不在意地说:“和我一样,这没什么的,觉禅贵人是你的生母,往后你对觉禅贵人也要更尊敬才是。”
胤禩却问:“四哥,那你会喊德妃娘娘额娘吗?”
“会啊。”胤禛不假思索,但他也明白,好像并没什么机会喊额娘,而且他一直以来都称呼母亲为德妃娘娘,母亲没见什么不高兴,他也就不想刻意去改。再者额娘似乎是在意这些事的,从前那么害怕自己会离开她,为了额娘,就不要计较什么称呼了。反正他心里一直都很喜欢生母,德妃娘娘对他而言,生母与否早就不重要,就算不是为了胤祚,将来也一定会好好孝敬她。
“那我下次见到觉禅贵人,也喊她额娘,她会不会就理睬我了?”胤禩忽闪着眼睛问哥哥,“德妃娘娘对四哥好亲切,可是觉禅贵人从来都不理睬我。”
“那你还是不要……”
“四哥别说了。”
没等胤禛回答什么,胤禩突然打断了他,原是有宫女捧来了水盆,他冲哥哥眨了眨眼睛示意不要再别人面前提起,等洗了手往太祖母这边来,胤禩又轻声对哥哥说:“四哥别跟其他人说好吗?我额娘不知道。”
胤禛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兄弟俩陪着太祖母吃点心,胤禩很会哄太皇太后高兴,胤禛偶尔也会觉得他说话有趣,再等兄弟俩一起离了慈宁宫,太皇太后便对岚琪说:“两个孩子哄着多吃了几口,晚膳不要准备了。”
岚琪没有勉强,太皇太后如今吃得越来越少,年纪大了的确少而精致才好,便陪她屋檐下站着说话,太皇太后一手撑着拐杖,一大半则靠着岚琪,老人家越发瘦弱,岚琪也支撑得住她的身体,心里偶尔会难过,她一直都还记得太皇太后当年的模样,如果太皇太后永远那样精神矍铄该多好。
“胤祚没了之后,胤禛有什么变化,你看出来吗?”静谧之中,太皇太后问起来,日暮余晖最后一缕金黄从慈宁宫渐渐散去,天色徐徐暗下来,老人家的神情也有些黯然,沉沉地说,“今天看他对八阿哥的模样,再有她们多少告诉我一些孩子在书房里的事,这孩子如今对兄弟,不是从前那样热情了。”
岚琪其实也有所耳闻,可她并非时刻在胤禛身边,好些事自己没看到,就不敢乱想,甚至她略略觉得,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孩子性格不同,原很正常,但他若往后生得对兄弟冷漠无情,就要遭人非议,你和皇贵妃要留心一些,他若本是天性不想与兄弟热络,却被别人误会清高倨傲,那就不好了。哪怕装也装出一些热情,身为皇子,他们从来身不由己,维护皇室的和谐,也是他们的责任。”太皇太后一口气说了这些话,似乎累了,最后懒懒地说,“扶我进去吧。”
岚琪听得心内沉重,一面搀扶老人家进门,一面回想刚才胤禛的表现,突然手里的力量一沉,就是跨门槛的功夫,太皇太后的身体坠下去了,前后左右的人都簇拥过来搀扶,慌慌张张把太皇太后抬回榻上,老人家坐定后虚弱而无所谓笑着:“别大惊小怪,脚下没留神而已,不许去吓唬皇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