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牛邦你牛了
象羽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面前是一扇窗户,窗户里亮着昏黄的灯光,灯影里,一个女子正在弯腰收拾着什么。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长相,身上穿了一件白色无袖圆领衫,领口松松垮垮的,从象羽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见胸口那两团白花花的东西在抖动。
“他娘的,好个淫荡的妇人,居然敢在本王面前卖弄风骚,我......”象羽想破口大骂,但是一张嘴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感觉像是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不但说不出话来,连喘气都费劲。
此时,程茏已经叠好了衣服,转身拿起一根烟点上,走到窗前,冲着窗外轻轻吐出一团烟雾。烟雾缓缓散去,前方隐隐约约地现出了一棵老歪脖子树的影子。其实这棵树离窗户也就五六米远,只不过程茏是个近视眼,加上夜色朦胧,所以直到一根烟快抽完了,程茏才发觉老歪脖子树上似乎吊着什么东西。
“你们谁往歪脖子树上挂东西了?”程茏把头伸出窗外,冲着两边厢房喊道。
“不是我!”西厢房传出一个干脆利落的女声。几秒种后,东厢房飘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声:“也不是我......”
程茏把头缩回来,抓起眼镜戴上,又把头探了出去。
象羽已经找到说不出话的原因了,脖子的确被卡住了,确切地说,是被一根绳子勒住了。而一旦发现是这个情况,忽然间他就感觉喘不上气来了,一种要死的感觉汹涌袭来,他本能地想抬手解开绳子,可是双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我......我的身体怎么变得如此孱弱?勒住我脖子的是什么绳子?雷电金光锁?伏魔锁魂链?呃,那女人怎么嘴里开始吐烟了?原来是个妖妇!他娘的!既然拿住了本王,还不来个痛快?你,你看什么呢你?还在吐烟......还,还喊人?喊什么喊......没完没了是吧?”象羽的情绪陷入了抓狂之中,而他的意识也同时陷入了迷糊之中。当象羽的眼睛缓缓闭上的那一刻,他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
“啊——!”
......
医院急救室门口站着三个妙龄女子。
程茏身上披了一件浅灰色的运动外套,手里夹着一支烟,眉头紧锁,面色苍白。她身边,闫艳秋和秦楚柔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秦楚柔,一双如烟似雾的眸子里已经有晶莹的泪滴滚落下来,此时趴在闫艳秋的肩膀上轻轻啜泣着。
“你哭什么?又不是你亲人。”闫艳秋白了秦楚柔一眼。三个女子之中闫艳秋的肤色最白,身材最挺拔,长相也最标致,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活脱脱地像个男孩子,嗓门洪亮,语速极快。
“我......”秦楚柔抬头看了闫艳秋一眼,“我就是伤心嘛,他,他太可怜了......”
秦楚柔的长相乖巧可爱,身段也小巧玲珑,典型的小家碧玉,所以看起来似乎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其实她已经二十四岁了,比程茏小两岁,却要比闫艳秋大一岁。
“可怜个屁!”闫艳秋瞪了瞪杏仁眼,“这种好吃懒做的寄生虫死不足惜!最可恨的是还不找个好地方去死,居然在歪脖子树上上吊,怎么?向我们示威啊?想变成鬼也缠着我们啊?我呸!”
“行了,行了,你能不能闭上嘴?”程茏掐灭了手中的烟,看了闫艳秋一眼,说道:“你先陪楚柔回去吧,她一早还要上班呢。你白天帮我看一下道场,我可能没那么快赶回来。”
闫艳秋点点头,拉了拉秦楚柔的胳膊:“走了。”
两人刚要转身,却见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医生走了出来,问道:“谁是家属?”
三人同时愣了一下,程茏张了张嘴:“我们......”
“人活了,等会儿送加护病房,你们先去付住院费。”男医生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先走了,离远了,却听一句低低地嘟囔声飘来:“身边这么多美女还去寻死,蛋疼......”
三个女子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茏姐,这住院费......”闫艳秋看了程茏一眼,程茏还没开口,就听秦楚柔说道:“我来帮他付吧。”
“你有毛病啊?”闫艳秋一推秦楚柔,“他是你什么人啊?你帮他付?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他以后拿什么来还你啊?”
“我......”秦楚柔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眼泪又要下来了。
“没事,这钱我来付。”程茏轻声说道。
“茏姐你......”
“他上吊,多半也是因我而起,这医疗费是该我出。”程茏的语气听起来很疲惫,她的确已经心力交瘁了。但越是这种时候,程茏往往越是耐得住性子,这让她看起来要比同龄女人更显成熟。只不过这种成熟是气质上的而非外貌,因为单看外表,她似乎和闫艳秋一般大。
“这事怎么可能和你有关系呢?”闫艳秋却急了,“是他老盯着你借钱,你给了一次又一次,这次不想给了,他就要寻死了,这和你有关系吗?一点关系都没有嘛!”
“别说了。”程茏摆摆手,又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条长长的烟雾。“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了。”
......
病床上,象羽两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打从急救室里出来他就一直是这副表情,无论外界有任何响动,他都毫无反应。象羽在琢磨事情,而且已经快琢磨明白了。
“奶奶个熊,本王的魂魄居然跑到一个年轻娃娃身上了,而且还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如此看来,本王在与牛邦的那场大战之中的确是阵亡了......牛邦啊牛邦,算你这次牛了!可惜,可惜我的鱼姬啊......”
想到自己的爱妻鱼姬见大势已去,拔剑自刎,象羽心头顿时犹如刀割,眼皮眨了几下,两行热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坐在床边的程茏刚刚从瞌睡中醒来,正好看见这幕景象,心头一软,便轻轻握起了象羽的手,柔声说道:“没事了,张强。以后......以后你要坚强,明白吗?就像你的名字一样......”
象羽斜眼看了看程茏。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个漂亮女人是谁了。程茏,二十六岁,茏苑跆拳道道场老板兼总教练。除此之外,她还是那个吊死鬼张强的房东,不过张强打从租房的那一天起就从来没付过一分钱的房租,不但如此,他还总是向程茏借钱,程茏居然借了一次又一次,原因无它,这个张强是个颇有来历的人。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在前海城内,但凡提起城北的张氏家族,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张家祖祖辈辈都是有钱人,置下的产业无数。张强的爷爷曾经有个外号叫做张半城,意思是半个前海城都是他们张家的。
所以张强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风风光光,快快乐乐地活了二十二年,直到他的老爸出事之后,张强的世界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涉嫌经济犯罪,张强的父亲于三年前被捕,并很快被判处无期徒刑,同年病死于狱中。张强的母亲变卖了几乎所有的家产想为丈夫讨个清白,结果却被人骗得一干二净。于是前脚跟后脚,父亲刚死,母亲也自杀了......
一夜之间,张强从一个人人羡慕的富家少爷变成了一个人人鄙夷的落魄穷汉。不过,两年之前张强还只能称得上是落魄,穷,倒是未必。
因为张强手上还有一套房产。
这套房产正是他现在租住的地方——听香园。而两年之前,听香园的主人还是张强。
听香园是一处老宅,位于城郊结合部,是曾经的张氏家族无数房产中的一座,一代代传承下来直到张强的手中。不过张强直到二十二岁之前还从来没去过听香园,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家在城外还有这么一座老宅。
但是张母却是知道的,曾经想过把它也变卖掉,只不过当时没有找到买家所以才作罢,结果却成了张强唯一的一处栖身之所。
如果这时候张强头脑清楚一些的话,单单靠着这座宅子其实也能活得很滋润,因为虽说是城郊结合部,但周边都是成熟的生活社区,交通方便,去城里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所以靠着这座宅子,张强不但饿不死,甚至比普通人还强不少。
但张强却想东山再起。
他以极低的价格将听香园的一半,也就是朝向最好的南边屋子卖给了别人做商铺,然后回到城内准备大干一场。结果半年不到,不但一事无成,身上的钱也花得一干二净。
于是他又动起了另外一半听香园的脑筋,但是这半边朝向不好,白天见不到太阳,所以没人愿意买去做商铺,直到程茏的出现。
程茏不是本地人,来前海之前一直在全国各地游历,到了这里却忽然不想走了,于是想找个地方开个跆拳道场,因为她祖上世代习武,她本人又有跆拳道黑带证书,所以靠这个养活自己再正常不过。
但是前海城内租金高昂,所以程茏找到了位于城郊结合部的明湖区,这里人口密集,但租金却比城内低了一倍还不止。兜了一圈儿之后,程茏又惊喜地发现,有一座老宅挂出的租赁价格比她预想中的还要低上不少。
这座老宅就是听香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