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一家子住在位于西南边陲山区的贫困农村。
虽然国家178年提出了改革开放,一部分头脑机敏的人抓住时机率先富裕了起来,东南沿海地带人们的生活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14年过去,改革的春风也没有吹到这个大西南偏远地区的贫困小山村,尽管180年国家推行了包产到户的政策,大大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可山里可以耕种的平地良田本来少,分到的土地更少了。山上的农民依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甚至还比不上80年代的城镇。
一家人起早贪黑辛勤劳作,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更无从谈及其他。
唐家的房子是十多年前盖的,土木结构稻草盖顶。那个时候的农村灶房,完全不像现在干净整洁的厨房,有着天然气,和一系列现代化的厨灶器具。
那时的灶房像是一个简陋的棚屋,仅靠着堂屋搭起来,中间只隔了一块布帘子。灶房没有烟囱,一炒菜的时候整个屋里都弥漫着呛人的油烟味,墙壁和棚顶的木头被熏烧的黑乎乎的,一刮一层的黑灰。墙壁上挂着菜刀铲子勺子,个个都是精铁铸的,又大又沉,一勺子舀起来的水都足够灌满大号的搪瓷碗。
锅铲大,做饭的锅自然也不小。土灶是用砖石砌的,上面嵌着两口硕大的锅,侧方是两个烧火的炉膛。旁边靠着角落堆满了比人都高的干柴堆。
农村孩子懂事的都早,很小的时候会帮爸妈做事。要是在农忙时节,父母忙着种地的话。煮饭炒菜的事,都是由小孩子帮忙。
唐心悦还记得,自己每天都要带着唐家两个小的都要出去捡柴劈柴。在陆秀云炒菜的时候要帮着烧火。坐在干柴前面,一手攥着烧火钳,一手往灶膛里塞干柴。那时候完全不像现在用天然气灶一样,火力大小轻松可以调节,最难的是掌握火候了,火大了饭要糊,火小了又半天烧不开水浪费了柴料。
而且熊熊火焰把脸照的通红,冬天还好,要是在夏天,烧一顿饭要出一身的汗水。所以家里人脸颊两边从来都是红扑扑的。
后来大了点,她要跟着母亲学做菜,第一次上灶台的时候,人比台子高一点点,脚底下要踩两匹砖才够得着锅铲炒菜,力使得过猛了,更是差一点一头栽倒在比脸盆还要大的锅里。
她走了几步,看到灶台一头抵着墙壁,另外一边是过道,过道靠墙那放着一个木头柜子,上面摆放着几个大号的搪瓷碗,挂在墙上的筷筒里插着数的清的筷子,柜子旁是两个暖水瓶,外壳是铁皮镂空包裹的,唐心悦记得这是父亲刚下乡到这来的时候,队里分给他的家当。
“怎么起来了?”陆秀云正在炒菜,两个弟弟妹妹坐在灶台前帮忙烧火。
“姐!”
“大姐!”两个孩子笑着叫她。
“哎!”唐心悦应了声,走到炉子边,把信一口气全扔了进去。
橘色的火舌舔舐着薄薄的纸张,卷曲融化,眨眼间变为灰烬。
唐心悦长长吐了口气。
旁观的三人都惊呆了,平日里唐心悦最宝贵这些信了,弟弟妹妹摸一下都生怕弄脏,现在竟然悄无声息给烧毁了?!
“心悦,你怎么把信给烧了?你不给人写信了吗?”陆秀云奇怪地问道。
唐心悦笑笑,“我是觉得人家是董事长,日理万机的,我不要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打扰人家了。等我以后赚了钱再回报给他。”
她还是对对方有感激,毕竟人家给了她上学的机会。但是她不会再上门去主动承受又一次的屈辱了。
至于徐蔚然……
唐心悦心中浮起一丝怅然,徐蔚然和他家里人完全不一样,可他们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世更不会有交集了。
“我来。”把两个孩子叫开,唐心悦往小板凳上一座,开始烧起了火。
陆秀云制止,“你刚好点出来做什么,快回去躺着。”
唐心悦笑着道,“我没事了,躺太久身体都没力气了,还是起来活动点好。这里也更热和。”
“那你烤火吧,”陆秀云知道灶房里温暖,冲唐恬道,“去,把你姐的汤婆子和衣服给她拿过来。”
那个时候村里连电都没通,更何谈电热毯、电暖炉了。唐心悦刚才在被窝里醒来,发现还有陆秀云特意放的汤婆子。汤婆子是一种铜质的扁扁的圆壶,上方开有一个带螺帽的口子,热水从这个口子灌进去。拧好螺帽,外面包一层棉布,塞在被窝里,是能够保温很长时间的取暖工具了。
上个世纪60年代以来,塑料制品逐渐普及,轻便好携带的暖水袋才取代了传统的沉重不便的汤婆子。而唐家还是用着汤婆子。烧的滚烫的开水倒进汤婆子里,能管五六个小时,把润凉的被子烘的暖暖的。然后水凉了又得换,可唐心悦身边的汤婆子一直没彻底凉过。
这是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
“哎又是我……”唐恬本来被烘烤的浑身暖洋洋的,一点也不想离开灶房,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可想起生病的姐姐,瞪了眼笑嘻嘻冲她做鬼脸的唐岩,应蹬蹬跑了出去,很快又折返回来,把汤婆子往唐心悦手里一塞,把衣服给她披上。
“我这里不冷,你拿着。”唐心悦心中暖融融的,反手把汤婆子给她。
唐恬笑嘻嘻地抱到怀里,和唐岩一左一右围在唐心悦身边,帮她递柴,时不时拿烧火钳捅一捅灶膛,把里面腾出点空隙来好进空气,让木材充分燃烧。
他们其实还小,并不知道其中蕴含的物理知识,只是一代代父母教导下来的结果。知道捅一捅,火能烧的更旺,能够节约燃料。
“呲啦”
一大盆白菜倒进热了油、烧的滚烫的锅中,顿时油星四溅,烟雾缭绕。
陆秀云动作麻利,几翻几炒,很快出了锅。而另一边的大锅里,杂粮馍馍也蒸好了。
“吃饭了。”陆秀云招呼。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迫不及待丢了柴火,一个帮着陆秀云端菜端饭,一个擦桌子拿碗筷,分工协作,动作快速又不手忙脚乱,一看是做惯了的。
唐心悦去水缸那用葫芦瓢舀了勺水。葫芦瓢是用葫芦干壳做成的勺,是以前常用的一种舀水工具。进城读书后唐心悦再也没见过有人家用这东西。城里人更讲究轻便,多用塑料的。不像农村里更在乎工具的结实耐用。
她往锅里舀了两勺水,用劈篾成细丝然后扎成一束的竹刷把,刷刷几下把刚炒过菜的锅给洗了。
他们这里地处山区,农田有限,但水量充沛,平整的良田用来种稻子,而春天种稻之前种油菜,食油都是各家各户自己用油菜籽榨的,油菜收成产量也仅够家用。而其他食盐、糖等必须的调味品要下山去镇里买了,所以平时也是尽量节俭着用。
热水涮锅也只水面上漂浮几颗油星子,根本用不着洗洁精这些东西,更何况家里也没有。
把水舀了往外面的地上一浇,拿抹布擦了锅,这算是洗完了,接着再舀上大半锅水,盖上木盖子,着炉灶里剩下的余温,烧开一锅水是今晚和明早一家人吃用的了。
看着繁琐,其实动作麻利的几下给弄完了。
“看来技术也没生疏。”唐心悦心想。这大概是从小跟着母亲做家务,早已养成了深入骨髓的习惯,尽管去了城里读书那么多年,她始终也没忘记这些活儿。
“呼”唐心悦看了下水缸里剩下的浅浅一层水,叹了口气。
大跃村是远近闻名的贫困村,这里一共有43户人家,一百多人口,没有通自来水。村里只有一口公用的水井,离得近的可以去打,远的只有去村边的山泉河中挑水了。
唐家还算离公用井不远,一天要挑好几趟才灌的满这口大水缸,水要做饭洗碗、喂养鸡鸭,除此之外,还要提供饮用和洗漱。担水以前是陆秀云每天必做的家务活,日复一日,后来唐心悦大了点也帮着挑。一把米长的浅黄色的竹扁担,两头挑着两个黑色塑料的高水桶,这担水用的水桶质地和平常的木桶完全不一样,桶壁很厚,提了水更沉了,但耐用耐摔。
唐心悦扫了眼水缸边的水桶,水桶用的太久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缝,是母亲用铁丝在裂缝周围来回绕穿封实,一圈又一圈。农家的东西都是这样,修修补补只要还能用绝对不会扔,沧桑的痕迹记录着那些艰难的岁月。
望着家徒四壁的屋子,唐心悦秀眉紧锁,犯了愁。
重来一世,到底要怎样才能带着家人脱贫致富,过上幸福生活?(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