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关铭在地方上游历一番重回都城府门就职,走关鲁公老路最是轻车熟路,如果他这一代再担任李隆基一辈的老师,就会给李之接近未来的唐玄宗带来巨大影响力。
李之这一步棋看得很远,李隆基两年多之后才会降生,距离继位更有二十年之久,任谁也猜测不出,他居然把手伸向了二十年之后。
“关鲁公也是心情迫切,毕竟采文兄年纪也不小了,新娘子岁数小就小一些吧。采文兄在任黄门侍郎时候,可是没少了帮着我与太子兄传递宫内消息,说这话我们之间也有至少七、八年的交情了。还请李先生给惦记着,临到他们婚事定下来,即使给我个提醒!”
李之的目的就是如此,听到李旦讲到这里,他笑道:“其实身边有个类似于关鲁公般人物存在最为妥帖,这等人于权势上无欲无求,政治上更无野心,对待皇族根基教授上尽职尽责,从无二心,到哪里找这样的贴己人!”
李旦此时并不知关铭随后的位置调动问题,因而对于李之的话没做他想:“是啊,我大唐忠臣良将不少,但没丝毫功利心之人也是极少,父皇就曾交代我与我兄,像是关鲁公这般竭忠尽智之人实在难得!”
李之并未再往深处谈,面对如此人物,话题点到为止,不宜过逾。
就在长安城沉浸在节日般喜庆祥和氛围时,夜幕也在不知不觉间降临,随着明王府前临时竖立的大钟高鸣,十里红妆裹就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显现出来。
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涌动人群络绎比肩继踵,皆是在密密麻麻维持秩序的军人身后,探出头脑,拥挤着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
嘈杂而激动的声浪中,更有数不清男女老少寻常百姓,携着装满各种彩色树叶与花瓣的竹篮,拼劲全力向前挤着。
满城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花轿、喜车、彩船等,于第一时间出现在明王府外的宽敞官道上,一溜足有百十架,其上均是红幔翠盖,插龙凤呈祥彩绘,四角挂着金黄丝穗。
府前人群里的太平不禁吃味道:“相公,你看李先生的婚礼,较之我们还要场面些,我可是堂堂公主呀!”
想是薛绍早被李之收买,此刻闻言笑道:“也就场面更大些,毕竟与午后的封王大会、花车巡游接续起来,巧合而已。但仪仗规模可远远不如我们,换种思路看待,我们那时盛景可看做盛唐国风层次尽显,李先生的大婚仅可称之为与民同乐般花俏,喜庆有余而庄重不足!”
此人性情再是羸弱,言语上的天分却是极高,三言两语,就逗得太平公主喜笑颜开,“果真是呢,他们的喜庆氛围尽管声势同样浩大,与我们的皇家婚典还是没有可比性!”
李之却不知另有人在暗地里吐槽自己,此刻仅知机械的被一众好友簇拥着,在官方礼仪号令下随行逐队,亦步亦趋,顺时跟俗。
一系列步骤繁杂的礼节之后,在锣鼓、唢呐、舞狮伴随下,花轿开始起程。
沿途百姓嘴里欢呼着向路上倾撒花瓣,迎亲队伍也由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于数不清护卫拉起手团团保护下,半柱香时间,就来到临淮郡王府前。
轿中的李之,透过探识力,看到府内三位夫人,身着浅红色花边丝质纯衣,一字排开坐在同一间闺房,浓如墨深的乌发全部梳到了头顶,乌云堆雪一般盘成了扬凤发髻,两边插着长长凤凰六珠长步摇,红色宝石细密镶嵌在金丝之上。
三女脸上均是多了一层妩媚嫣红,眼角贴了金色花钿,平日里的娇美变成了让李之为之失魂的娇媚,看得他呼吸一窒,一时间竟是不知轿夫们已经停下了脚步。
有专人上前敛帘,恭请李之下轿,他再次机械的被人牵着意识,步入同样高悬大红灯笼的郡王府。
接迎新娘过程一样繁琐不堪,在一阵又一阵笑声哄闹里,李之迷迷糊糊就随着人流返回花轿。
因为同时迎娶三位新娘,李之所乘花轿也是特制的,宽敞如两个轿子合并起来,以满足他与新娘们并排就座。
不等轿子重新起步,庞啼就急不可耐地撩起鲜红盖头一角,引来轿外管事夫人轻声制止。
清绮低声轻笑:“啼儿,我们可得沉住了气,这时候需要矜持,欲语还羞的那种!”
一旁瑜然娇笑不已,“昨晚上都交代清楚了细节,就是这丫头稳不住心神!”
庞啼道,“正文哥哥,二位姐姐都笑话我一整天了,你也不管管!”
李之强按下心头喜意,“再忍一忍吧,这么多人为了我们忙活了一个多月,该有的礼数也要随着人家来,别伤了他们的心!”
此言一出,庞啼果然安静下来,入洞房之前是不允许开口讲话的,这是风俗,也是礼节。
沿途围观人群的叫好声,祝福声,一浪高过一浪,她们羞羞答答彼此紧紧地靠着,浑身散发出迷人香味。
终于抵达明王府,李之在下轿之前,还得拉弓朝轿门射出三支红箭,用来驱除新娘一路可能沾染的邪气。
府前大门处放着炭火盆,火盆之后还要跨过马鞍,征兆新人婚后合家平安。
好一阵子的纷乱后,才算是踏入偌大厅堂,李之用条红布包着的秤杆,挑开三位新娘头上喜帕,接下来新人就该正式拜堂了。
热烈喜庆气氛中透渗着浓浓亲情,合卺酒,双方高堂敬茶等等经历后,场面到也算是感人之极。
一切繁琐略过不提,接下来就是婚宴的正式开启,因为有大人物在,明王府内,到处可见由宫里调来的宫女走动不停。
虽说目前已是唐朝中期,但也仅限于家人、朋友之间的围餐,像是这样正规场合,宴席还是施行的分餐制,一人一桌,席地而座,根据官职品位,身份高低,坐次有所不同。
唯有李旦与众王公大臣们所在的主席上,出现了高桌和交椅,并铺桌帷,垫桌单,桌上也使用了细瓷餐具。
相比于设在明王府内的诸多主席与次一级宴席,分布在各处的婚宴,就少了那种尊贵的高雅格调,却多出来更多喜庆与自如。
此时的晚宴,在进行不久后就演化为一种协调官场人际关系的氛围,较之这些更多官场人士参加的场合,像是李之身边人与断崖山一行人所在明王府别院内,却是另一种热情似火的豪饮盛宴。
李之携夫人是随着进出不断送酒侍女们身后出现的,这时候已是婚宴进行后的两个时辰过去,因为主家的到来,现场再次掀起欢呼声音一片。
李之高声笑道:“还是咱们自己人在一起更自在,我与清绮她们,在其他地方半晚上了,感受更多的就是各种拘束感!”
承弼老道居然亲自跑上来给他斟酒,这种畅饮场合他之前可是从未参与过,即使是昨晚间的露天篝火晚会,才令他初尝其中滋味,旁人却是深信此人从此后只会乐此不疲。
这两个时辰里,可是都见他忙前忙后的给各人敬酒,其身上不再见一丝高人风范,就如一个嗜酒狂徒,不时吆吆喝喝的与小辈打着酒官司,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掉价。
李之望向身后随他而来的羡风,后者对他呵呵乐着点头,言外之意很是明显,看到古怪的老道性情大变,做为师侄,他最感欣慰。
既然羡风认可,李之也乐得承弼老道如此心态改变,至少他身上从此不再破衣烂衫,与外人交流机会就会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