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苏光远等人心里便踏实多了,这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会传到那些人耳朵里,原本还担心他们会对家人出手,这样一来,李祥一系哪还有闲工夫想到自己?
苏光远心中正暗自腹议,就见李之望向了自己:“那个什么艾麦尼一并带上,留他在此,也会被他们帮主杀掉的。”
李之人马各三,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随着苏光远一行,牵过仅剩的几匹马,驮上另一位重伤之人,径自离开城门处。
四下里围列的近千名外藩样貌之人,仅见李之眼神扫过,尽皆深深低下头去,哪里还有人胆敢上前阻挠。
那一地属于南坝码头地界,出了码头驻地,就是广州城里区域,探过无人跟随,李之便让孙思邈守护着一行人离开,那位艾麦尼却被留了下来。
手里拎着那人,与继源飞身上马,奔着贝满山指点出来的方向,快马疾驰。
刺史府就在城中繁华处西南角,府前有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街巷。
府邸建筑分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都是以严格的中轴线,贯穿着的多进四合院落组成,刺史府三个金亮大字,就悬挂在其中一进院落门头。
两人不等落马,就有门前四位中的两人兵丁上前查询,待李之说过了身份,另两人飞速转身进里通报。
李之下马,不忘了拎着那位艾麦尼,此人因他的一缕气劲逼入,一直处在神志半清明状态,有话必答,并无多少自主意识。
他只管长身闯入,两名军士可只是普通人,只敢埋着头帮二人拴好马匹,阻拦之举是不敢做出的。
来自于长安城的一等公爵,到地方上就是一方封疆大佬,那是比自家刺史大人,还要高出几级的真正朝中重臣。
李之三人行至一进与二进之间的汉白玉拱形石门处,就有人匆匆赶过来,居中之人,应该就是那位李祥了。
旁人或许不尽知,他可是知道李之手里尚方剑的厉害,那是专管他这种李姓皇族中人的圣意加持物,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征。
此时尚方剑就悬挂在他腰间,上面的皇家独有金黄色泽,正在烈阳下闪烁着道道金光。
“早知李先生要大驾光临,大婚之际也不得闲,就要着手市舶使的设立了!”
那人就是李祥,市舶使将要到广州设办,还令他有一阵子的心头不愉,好在有长安城长辈告知与他,正积极向市舶使内安插自己人。
市舶使一旦操作得成,也就意味着自己的好日子不再,唯有更多自己人加入进来,才好日后将李之慢慢排挤出去。
可惜他强装出来的善意笑脸,没得到回应,反倒引来李之口中严肃言语:“你就是广州刺史李祥李芳铎?”
一惊之下,李祥才将注意力转向李之手中之人,心下大骇之余,不忘了躬身称是。
“是你李祥就好!”李之嘴里说着,已随众人进入二进嘉乐殿,也就是刺史主事之地。
不理有人让座,李之径自望向李祥:“李祥,这人你可认识?”
“看面目是外藩人,恕下官眼拙,并不识得此人!”李祥答曰,眼神却分明在躲闪。
“你识不识得无关紧要,关键是此人指证于你,饱收萨达帮帮主拉赫曼巨额贿赂,一月五千两,一年六万两,还不包括那些泊来珍宝若干,你有何话说?”
李祥脸上神色早已巨变,一等李之把话说完,就愤怒疾呼:“李先生,没想到你初来乍到,听风言就是衷语,拿随手拘来的一个外国人,就敢往我头上套用何患之辞,此言也信矣?”
李之面目表情波澜不惊,“随手拘来?你可知我刚一进城门,就遭受数百人围攻?这些人身后就是一群外藩修炼者指使,随后赶来的苏光远,不问青红就搭弓射箭,意欲置我于死地,也是随手而为?”
在场众人皆是脸色大变,且不论李之安排下来的罪名如何,只是朝中一等忠义王被无辜截杀,就是种冒犯重罪了,而且巧不巧的,此人腰间还挂着圣赐尚方剑。
他们人里有很多知道李之本是就是位修炼者,却对真实境界所知不多,能在数百人围攻里安然脱身,想必不是普通修炼之体。
李祥的惊讶倒是来得真实,“怎么会?在我管辖之下,居然有如此重大事件发生?”
李之眉头微微一皱,“外藩修炼者就是萨达帮中人,此人便是其中之一,名叫艾麦尼,诸位可容他再将口供复述一遍?”
也不等有人反应,李之一拍艾麦尼后脑,“将之前所讲再重复一遍!”
不想,没等艾麦尼吐露出几句,李祥神情已是俱变,眼色暗使,几番传递,就有最后面一人转身离开,不知所踪。
李之似对这些浑然不知,耐心等到艾麦尼讲述完整,这才眼望众人道:
“不仅仅是此人招供指证,目前别驾苏光远,长史边平,司马鄂尔泰等人均有交代!比如刺史李祥的篡改朝廷人员配置,长史官方宇方太平的每月万两收益来处,长史向运向鹏天的私募百名外藩修炼者的意图不轨,录事参军龚成仁为广州城最大容淫纳色组织者,这还仅是极少一部分,还需要我来一一道出来?”
众人噤若寒蝉,古时法律对于罪名处罚极为严厉,寻常通奸罪就会判二年以下监禁,篡改人员配置,私募武装等等,不仅仅是杀头之罪,那是要诛灭满门的重罪。
李之自顾看向李祥:“尤其是你,刺史大人!刺史本仅为临设职位,虽由朝廷直接任命,但并不直接掌管税赋,你倒好,竟是将原有御史职责拢于一身,朝廷甚至有人为你大改政策,以便于你此等代俎越庖行举借以后继,并着意于将那等地方监察长官设置,变换为永久盘踞之本,用于属于你自己的加强集权、巩固政权、保证稳定。刺史班宣,周行郡国,省察治状,黜陟能否,断治冤狱,以六条问事,你这位刺史却滥用职权,干扰地方政务,已导致监察权力完全失控,你意欲何为?”
话到此处,他已察觉有人引着数人悄然来到,来人赫然是齐刷刷的二级、三级大师境界者。
李祥同样知道了来人情况,故作不知的后撤几步,脸上的倨恭神态,也被一片桀骜之色所替代。
他桀桀冷笑道:“不错,李先生所网络罪状并非全是臆妄之词,但那也只是部分确实而已,至少我并无意图成立独立王国之念。只要无人干扰我谋财之心,忠于朝廷的忠心执念是不会变化的。可惜了,你如此用心良苦,却高看了自己能力,低估了广州刺史府实力。既然你知道了这么多隐秘事,我等势必难容与你,只能杀人灭口了。”
但见此人一挥手,众人尽皆后撤,独留出那六名大师级人物,以三人之数,将李之与继源分别围猎其中。
李之不怒反笑,“李刺史果然不愧为一方枭雄,做事干净利落,出手果决冷酷,一不做,二不休,计不旋踵!但动手之前,可容我累述几句?”
“你只管讲出就是,面对将死之人,我李某人一向大方得紧!”
“那就好!若我没猜错,刺史大人可不仅仅是肆意敛财一种手段,恐怕是早已将整个广州城打造得如同铜钱铁壁一般,不然手握军方重权者如弥元忠节度使之辈,能把控得了岭南道数省,却怎奈何不了区区广州城?”
“你又猜对了!弥睿手握庞大军权不假,却难涉足广州城半步,皆因区区广州地界,较之数省直隶的岭南道犹有不如,但也有数万军士甘于为我卖命。你道为何小小的广州刺史,手中无军权,哪里来的数万死忠?利益,皆为利益驱使,背靠偌大广州港,不仅刺史府一家得利,更有大大小小几十世家利益攸关。如此庞大外贸流通货物,相关税收是仅与小小刺史府提取奉献多,还是提供给整个朝廷消耗大?孰重孰轻,这些世家心里有数,因而肥水不流外人田,亦就成为共识,各家交出来一少部分守护力量,供由刺史府为他们保驾护航,当然就顺其自然了吧?”
“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你野心足够大,但好像智商有些问题!”
“呵呵,李先生此话怎讲?”
“你看哈,就是你有数万死忠军士又能如何?难道能一直将自身优势保持下去?一旦朝廷动了真怒,宁愿发动一场内战,也要将你铲除,你又能躲过几时?”
李祥这一次是真心哈哈大笑起来,“李先生,你都说了会是场内战,但若是由内战演变为外战,或者说,是大唐同时几个国家同时开战呢?”
“刺史大人不妨明言。”李之面显凝重神色。
李祥摇头晃脑地讥讽道,“李先生,你身份地位不低,但年岁还是太小了,难堪重任啊!很简单,若有军方来犯,我就杀光广州城内所有外商,内战岂不就变为外战了?”
“这可是有悖于大唐祖先遗训的,你又是李姓皇室后裔,岂能置自家皇权安危而不顾?”
“狗屁!若是立我个太子来当当,或许我会顾忌很多,否则我又为何为那些酒囊饭袋多做考虑?”
“也是,你有如此野心,难怪不肯曲与旁人之下,难怪甘于这般肆意妄为,不怕朝廷得知!”
“行了,你套我话已然够多了,可以送你上路了!”
李祥脸上笑意突敛,瞬间换做满面狰狞,眼神示意之下,那六名大师级人物,已于刹那间启动。
此举却换成李之哈哈大笑起来,却不影响他出手迅疾,随一阵耀眼白色光芒闪耀间,他周身即有磅礴气势化作威压倾轧而出。
光芒闪处,是他的狂暴能量气旋爆发出来,伴随着不扬微尘地步履轻疾,幻做无数银丝倏然飞出,目标所向,笼罩袭来三人。
三人立感一股令人窒息的庞然危机降临,忙急急刹住前行之势,身子欲将如游鱼般迅速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