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试着又迈出了一步，千璇这次确定了之前并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清楚地看到，阿七的身体微不可察向后扬了扬，似要逃离什么，却被身后的大石挡住了，

　　他似乎愣了下，随即眉头皱了皱，似乎在思考怎么才能让她离开这里。同时千璇注意到，他身上的血液没有停止地一点一点流到地上，聚成一小滩，他却恍若未觉。

　　千璇蹙了蹙眉，脚步缓慢却坚定地靠近他……

　　终于，在她离他只有两米之远的时候，祁莫期终于忍不住轻声道：“不要再靠近了……”语气无奈而妥协。

　　“……为什么？”千璇歪了歪头，如同不知事的懵懂少女，神态是那样的天真。

　　祁莫期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宠溺而怀念，随即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道：“你知道我的心魔是什么吗？”

　　千璇困惑地摇了摇头。

　　“是对你的独占欲……”祁莫期的脸上夹杂着痛苦和淡淡的自嘲，“我想要把你锁在我的怀里，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祖父母，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朋友，没有族人……”

　　听到他的话，千璇一怔，心中却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明悟。似乎，她隐约早已察觉到了对方这样心理。

　　“看吧，没有人能忍受自己的爱人像我这般疯狂。更何况，你是那样地重视身边的亲人朋友。”见千璇没有说话，祁莫期心口微微刺痛，口中却平淡地叙述着。

　　“我……”千璇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我已经成功度过心魔了，或者说我以为我度过心魔了。”祁莫期继续道：“可是，那株变异植物打破了一切假象，它把我扯回了你离开的那十年。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懂，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绝望的感觉……”顿了顿，他轻轻笑了，“我也不想你懂，我希望你永远快乐，没有任何痛苦悲伤。可是……你的快乐是建立在和亲人朋友在一起的前提下的，可我的独占欲却让我想让那些人都消失……”他觉得自己有些失血过多了，因为视线似乎开始有些模糊。

　　“……我爱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你。”千璇无力辩解道。

　　从来没有这一刻，她有些恨十六岁的自己，那样自私、胆怯而懦弱的自己，丢下阿七一个人的自己。若是她没有一味沉浸在失去孩子和被朋友背叛的痛苦里，没有因为潜意识的直觉而纠结于爱恨的抉择，那现在，情况是不是会有些不同？

　　她以为，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阿七的爱不多不少，刚刚好，不至于太冷淡，也不至于失去控制。所以，她以为孩子比阿七重要，甚至她以为许爱蓝的背叛也比阿七重要。

　　可是，她发现她错了，大错特错。她爱这个男人，爱到绝对超过自己以为的那种适量的程度，他比那个孩子重要，也比许爱蓝重要，甚至比她自己还要重要。

　　但她做了什么，她因为那些重要程度次于阿七的人，离开了他整整十年！

　　“我知道……”听到她的话，祁莫期开心地笑了。“我一直都知道，可是，你从来没有全部属于过我，甚至，我不确定，你爱是全部的我，还是我展露在你面前的那一部分。”

　　见到千璇脸上的茫然，祁莫期继续道：“你知道吗？其他认识我的人是怎样评价我的的？”

　　“冷血动物、恶魔、杀人机器、冷酷残忍、心狠手辣……还有很多，我都已经不记得了，反正都是差不多的意思。”祁莫期淡淡道：“并不比你害怕的蒋绍英好多少，在你面前的我，从来不是真正的我，那样，你还确定你爱我吗？”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其实不是，他在意，很在意，非常在意……只是，因为怕失去千璇，所以一直没有勇气问出来，也没有勇气在千璇面前表现出真正的自己。

　　可是，如今他都要死了，此时再不问出来，更待何时？

　　好一会，千璇才消化了祁莫期的话，巨大的恐慌从心中浮现，思维一片混乱，目光突然不经意看到祁莫期眼中的近乎绝望的忐忑和紧张，她顿时就冷静下来了，“那么，在我面前的祁莫期一直是假的吗？”

　　“什么？”祁莫期一时反应不过来。

　　千璇紧紧盯着他，“你对我的宠溺，对我的温柔，对我的呵护，很多很多，你对我的好都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祁莫期下意识回答道。

　　“那你有想过将那些残忍的手段用在我身上吗？”千璇咄咄逼人。

　　“怎么可能？”祁莫期以为千璇是在怀疑他，痛苦道。

　　“那不就好了。”千璇突然笑了，笑得轻松。

　　祁莫期懵了，怎么回事？

　　千璇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你看，其实你说的那些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难道你想要用心狠手辣的一面和我相处吗？”

　　祁莫期傻乎乎地摇了摇头。

　　千璇摊了摊手，“你看，既然和我无关，我又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与我无关的人放弃自己的幸福？”更何况，不管阿七心里有过什么想法，但他从来没有真正出手伤害她的任何一个亲人朋友。这样，已经足够了。

　　这回轮到祁莫期无话可说了，无疑，他因为千璇的话心里很是欢喜，可是，他感到更多的是绝望。

　　因为，他知道，他要死了，到头来，他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对千璇的独占欲，放不下……

　　怎么能够放下？

　　祁莫期的人生中，只出现了这一样想要的，放下了，他还有什么？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注定放不下，从一开始，他对千璇的爱就夹杂着分量不轻的占有欲，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对千璇的爱和占有欲早已经不分你我了。占有欲消失了，爱又何存？

　　除了千璇，他什么都不要，他这一生都只想要这一样，那么，唯一的一样，为什么不能只属于自己？他不贪心，一点都不贪心啊……

　　“璇璇，你不该来的……”祁莫期觉得此时自己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告诉千璇了。

　　“为什么？”千璇柔声问道。

　　“我要死了，我舍不得你，我想要你陪我一起死。”祁莫期平静地说出了极度让人惊悚的话。

　　千璇面色不变，目光直直地看进祁莫期的眼中，良久，直到确定对方是认真的，她淡淡道：“好，我陪你。”语气随意，好似在她只是答应了和对方一起去逛街，而不是一起去死。

　　说出这样的话，千璇并不是一时兴起或冲动。

　　爱情从来不是她的全部，即使她刚刚发现自己对祁莫期的爱比自己以为的要深很多，很多很多。

　　只是，她突然发现，她的身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牵绊，可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会因为她的死亡而痛不欲生，不是说没有人为她悲伤痛哭，相反，她相信这样的人会有很多。但是，悲伤过后，他们会重新振作，把她保存在记忆角落，然后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她是唯一的孙女，唯一的女儿，唯一的侄女，唯一的妹妹，唯一的姐姐，唯一的姑姑，她相信，她在很多人心中的分量都不轻。

　　可是，她不是他们的唯一。

　　但对祁莫期来说，她却是他的唯一，她是他的非她不可。

　　并且，对于八大氏族，她并没有什么不放心，即使她现在离开了，她留下的那些东西也能让八大氏族在将来与平蒋两家和其他势力的争斗中立于不败之地。至于怀孕的大嫂，虽然可能辛苦点，但她炼制的营养药剂足够她将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她的存在，对他们并不是不可缺少的。

　　她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前世为何会有那样的选择。当世界对自己不再重要，自己对世界也可有可无的时候，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我对你不是必要的，那我先一步放手又如何？这大概，也是挪娜多?卓凡没有说出来的傲然。

　　千璇觉得自己比前一世幸运，比起单薄寂寞的骄傲，爱这个词要温暖的多。

　　祁莫期却是愣了，“你说什么？”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陪你。”千璇淡淡地重复道。

　　不理会呆愣住的祁莫期，千璇走到他身边坐下，撤下覆盖在身上的精神力，不理会身上接二连三出现的一道道伤口，意外地没有因为祁莫期一身血腥而洁癖发作，轻轻地从侧面抱住了他。

　　她唯一对不起的，大概是帕蒂安了吧。明明答应要和她再次并肩作战的，却在她重见天日的第一天便去送死。

　　可是，她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如果可以，她想要和帕蒂安解除契约，但她知道帕蒂安那个倔强的小姑娘不会同意的。只是，大概会哭得很伤心吧。

　　罢了，她死后，帕蒂安虽然会因为与她的灵魂连接而受重伤，但她可以进入传承之界养伤。没了她，因为拥有她的灵魂气息，在传承之界对另一个人灵魂认主之前，帕蒂安会成为传承之界的主人，如此，她也能稍稍放心了。因为，若她没猜错的话，在她死后，怕是再没人能够让传承之界认主了，因为卓凡的血脉已经断绝。

　　浓重的血腥味絮绕在鼻尖，千璇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