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家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老曹在飞机上凑到沉默的陈冲身边低声说,“这一段忙着事情,也没去多探望,真是失礼了。”
陈冲忙谦虚:“没什么没什么,现在还是那个样子,也不好,也不坏。”
金载垣和赵汉乘朴永训李世石他们都去医院看过老头,他们也知道心力衰竭在这个年纪意味着什么,而且他们也都知道,老头估计过不去下一个春节了。赵汉乘凑过来说:“对了,老爷子跟我说,打算把他出的那些死活题,都编辑成册出版,你有什么想法?”
陈冲看他一眼:“那就出版吧,好歹,也让老爷子留个能传世的东西也好。他托付你去办?”
赵汉乘点了点头:“对,当时你去平壤了,所以我去联系的出版社。你不知道这个事情么?”
陈冲还真不知道,在医院陪床的那些日子里,老头跟他说的永远都是围棋,或者是出殡的事宜,关于死活题的半个字都没提。
“另外,那道题,老爷子似乎有些眉目了。”赵汉乘继续说,“不过没有一个完整的思路,老爷子也打算把这道题放到这本题集里,然后拿出一部分版税去奖励做出来这道题的人。”
“随他的意思办吧。”陈冲看着逐渐远离他的地面,沉默下来摆了摆手。
而当他飞上天空去北京的时候,老头突然拔掉了自己身上的输液管:“我要回家。”
金善雅和梁静文大吃一惊:“回家?不行!”
但老头吃了秤砣铁了心:“就算死,我也死在家里!”
“老爷子!您别为难我们行不行?”金善雅死命抓着他的胳膊,而梁静文迅速给陈家二老打电话:“伯父伯母快来,老爷子要出院!”
老头却一门心思的要走:“我死也要死在家里,不在医院这地方挣命!”
“可家里怎么有这么好的条件!”金善雅快哭了,“家里面又冷,万一有个好歹,您让我们怎么跟陈冲交待!”
梁静文打完了电话也过来哀求:“万一过两天,万一……出个万一,我们跟陈冲怎么说?他把您托付给我们了,却给您弄回家让您没在半路上,他不跟我们疯了!”
“没你们的事情。”老头真要是挣扎起来,两个姑娘还真拦不住他,“我这就找律师,写遗嘱,一切跟你们都没关系!”
金善雅和梁静文吓得都是小脸煞白:“您别难为我们……”
让她们感到恐怖的是,陈家二老赶到之后,竟然答应了老头要回家的要求。
陈爸爸的话说得很实在:“既然是这个病没的治,那还不如死在家里舒坦。”老头竟然还深表同意:“对对对,花那冤枉钱干什么,有这么个徒弟还有两个漂亮的徒弟媳妇,我死的闭眼了!”说完仰天长笑,让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的金善雅和梁静文面面相觑。
所以就这样,在陈冲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老头回家了。不过在梁静文一力坚持下,并且提出了她的别墅大一些能住的人多一些有中央空调总比陈冲那个房间暖和等诸多条件之后,老头同意到她那去住。
不过也许只有陈爸爸知道,老头去梁静文那住是为什么:别墅区,等出大殡的时候,够宽敞还不扰民……
陈冲到北京的时候,天气冷得可怕。穿着一身传统的绿军大衣戴着狗皮帽子再把双手笼在袖子里,让开车的司机恍惚间以为回到了70年代。
更可怕的是,李世石赵汉乘和韩尚勋三位不知道从哪也弄来这么一身,偏偏又和陈冲坐在同一辆车里,让司机开始认为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第一轮对和洛。”陈冲对于这盘棋还算是有信心,然后忍不住在车上就开始骂街,“那臭小子怎么还没让车撞死!”
有些事情没办法,如果不是马晓春说动了苏羽让和洛拿到了免选名额,和洛恐怕也过不了那五轮预选:他那张嘴得罪的人实在太多了,谁见了他都是杀气腾腾。
但让陈冲他们更没办法的是,和洛竟然在王语诗的带领下也来了他们下榻的酒店,还在门口撞了个正着!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和洛围着李世石他们转了一圈,问:“干吗把自己打扮得跟绿王八似的?”
李世石手指用力捏碎了手里的烟卷,赵汉乘咳嗽一声目光凶冷,韩尚勋看着这孩子发呆浑身颤抖,陈冲拉着王语诗凶相毕露地问:“你把他带来干什么?”
“来看你啊。”王语诗在出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和洛别乱说话,没想到刚到酒店就给她来个下马威,目光怯怯的后悔,“我也没想到……”
“啊!你也来了?”和洛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用敬语,很兴奋的跳到陈冲面前亲亲热热,“你的比赛我都看了,很好看。”
这小子也会说人话啊!陈冲高兴了:“过奖过奖,只是运气好。”
“啊!原来你也知道运气好?”和洛一句话把陈冲砸得脸色发青,“你那种疯狗流的下法很少见,不过你真的运气不错。”
这话要是老曹或者马晓春说,陈冲也就听着了。可眼前这个17岁的三段竟然敢说这种话,让他不能不气得浑身发抖还没办法动手抽他。
“我就有办法去对付你!”和洛望着匆匆走进电梯并故意用身体把他挡在外面的陈冲和李世石,“李世石!我也能打败你!”
陈冲觉得,有些话可以当作过耳旁风,有些话需要好好的琢磨:“他说有办法对付我,看来是真的。可能他会在对局里下一些非常规手段。”
李世石倒是不以为意:“想这么多干什么?到时候看就是了,他这个小疯子还能翻起天来么?”
话虽然这么说,但上次和和洛的比赛,那种三步一计遍地陷阱的棋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好对付的。陈冲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思考和洛可能会用到的手段,然后在棋盘上把思考的结果进行推演。
这个时候没人能帮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比赛,比如洪文杓就要和高尾绅路这个本因坊进行比赛,这个时候把他拉过来替自己当参谋显然不可能。
所以一切都要自己来。陈冲默默地在棋盘上进行着准备。
而和洛,也显然没闲着。
“围棋里,三分靠技术,三分靠运气,四分靠准备。”马晓春在指点和洛的时候,很认真地说,“你一定要多打陈冲最近这几天的棋谱,对他可能跟你下的各种手段一定要分析清楚。”
“左右都是疯狗流。”和洛不屑一顾,“这种上不了桌面的手段有什么可怕,李世石也就是吃了个措手不及的亏。”
疯狗流?马晓春摇了摇头:“你也知道,陈冲外号人形电脑,也许他的手段你看不上,但论起计算能力来,你和你师父我加一起恐怕也不是他对手。预选上我和他的那盘棋你一定好好看看,看看我是怎么输的。”
一切棋盘上见吧。和洛并不认为陈冲那种攻击流的下法有什么好的……也许情商80,就是他迈向最高峰的最大障碍。他认定天下除了苏羽之外再无可怕之人,对于其他人都是不屑一顾,甚至对上次击败他的陈冲,也只是稍稍的上了心。
1999年创办的春兰杯已经举办了13届,中国棋手——主要是苏羽在这个比赛上拿了7次冠军,历来被称作是中国围棋的自留地。和王文达当年在三星杯上震惊天地的六连冠时候一样,韩国棋院给带队来北京的老曹的任务命令只有一个:夺冠!
而李世石陈冲,则被老曹看作是夺冠的双保险,再加上朴永训他们,老曹这次来的时候信心十足。
“苏羽没参加今年的春兰杯,而他那两个徒弟,朱钧和藤原枫恐怕不能拦住陈冲和李世石。”老曹和副团长徐奉洙在分析现在的形势,“陈冲在第三区,最厉害的就是高尾绅路和朱钧,只要趟过去这两位,决赛的门票就能保证一张。而李世石那个大区是藤原枫和古力还有孔杰,难度可能大一些。朴永训的难度最大,第一轮对山下敬吾,第二轮可能对常昊或者黄翊祖,后面还有可能碰到朴正祥和崔哲翰来一场内战,不好办。”
“现在算计这些没什么意义。”徐奉洙劝他,“到了棋盘上,一切都见分晓。也许还有可能是李世石和陈冲一起进入决赛呢?”
这种事情的确不好说,因为第一轮第一天的比赛里,就爆出了最大的冷门:中国钱语衡四段,中盘210手击败李世石!
“钱语衡?”老曹绞尽脑汁的回忆,然后在一个记忆的深处找到了这个名字:当年他带队带着陈冲和金载垣他们去参加新初段对抗赛的时候,俞斌的那个弟子!
“他是钱宇平的儿子?”徐奉洙愣愣的看着战报上的那个名字,“俞斌的弟子?”
“我情报收集失败啊!”老曹咬着牙看着那张棋谱,“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却忘了他已经是个四段了!”的确,老曹并没太把钱语衡放在心上。当年同样参加对抗赛的陈冲已经是世界冠军韩国名人,相形之下钱语衡的默默进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就是这个20岁的孩子,给了韩国代表团在春兰杯第一轮上最响亮的一个大嘴巴:七个世界冠军获得者、GS加德士杯冠军、最高位头衔、物价情报杯冠军、韩国第一人李世石九段,在第一轮被淘汰出局。
“这个大嘴巴,抽得我真疼啊。”李世石从来没想过会被一个四段淘汰,比赛结束后收拾行李的时候还是满脸苦笑,“第一次啊,自从2000年以后,这还是第一次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他看着面前正陪他收拾东西的陈冲和朴永训,“这届比赛,看你们了。”
陈冲的比赛是在第二比赛日,而他的对手是让所有人头疼的和洛。
“陈大哥……”和洛被马晓春培养的倒是很懂得礼节,早早的来到赛场擦拭棋盘。但陈冲立刻一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有事情比赛结束之后再说,如果你敢废话,我就杀了你!”
满脸带着纯真笑容的和洛万万没想到陈冲竟然如此杀气凛然,面容僵了一会儿之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全场扭头看陈冲。
陈冲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现在就从窗户跳出去避开这些目光,但又只能手忙脚乱的去安慰和洛:“不哭不哭!和洛别哭!比赛结束之后哥哥给你买糖吃……”他觉得面前坐着的不是一个17岁的棋手,而是一个7岁的孩子!
王语诗风一样的冲进来搂着和洛好好安慰:“和洛啊,你哭什么?”
“不要杀我……”和洛哭得涕泗横流,“姐姐,救救我……”
在这个场地里进行比赛的有一半是中国人,剩下一半里,有三分之一听得懂汉语,于是立刻有无数目光看向陈冲。只不过和哭笑不得的陈冲想的不一样的是,这并不是责备的目光。黄翊祖和睦镇硕都扭头向他翘大拇指:“干得好!”如果不是对局大厅规矩严格,李世石和山下敬吾都恨不得鼓掌叫好。
看来被骂作汉奸的不只是我一个。陈冲得意了,抱拳来了个四方揖。
王语诗也知道和洛那张嘴得罪了多少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死死的看了一眼陈冲,尽力哄着和洛:“好和洛,下完了棋,我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和洛满脸泪花的点头,王语诗用手帕擦干净他的脸之后,站在他身旁:“下棋吧?好吧?”
和洛点了点头,回过身低着头看着棋盘,再也没有把脸抬起来。即便是交换棋子的时候,也没有再看一眼陈冲。
陈冲能从这个孩子的身上感觉到一股悲戚,一股恐惧和伤心。
他立刻想到王语诗那愤怒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尽管因为这个差距,上午10点开始的比赛推迟了10分钟,但总还是要开始了。和洛的手还在因为刚才的哭泣而颤抖,半空中的手指动了一下,棋子便跌落到棋盘上。
按照规则来讲,落子无悔,是绝对不允许已经落在棋盘上而且离开手指的棋子再移动的。但看看憋红了脸的和洛,陈冲看一眼正在记录棋谱的小棋手,咳嗽一声:“你记录到什么了?”
“嗯?”小棋手愣了一下,“第一手,P7。”
“第一手?”陈冲的手挪到棋盘上,伸出手指在那枚黑子上轻轻一弹弹出棋盘,“哪里有第一手?”
小棋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啊?”
“好了,比赛开始了,不要走神了。”陈冲正襟危坐,“那么,和洛三段,还请多多指教。”
和洛依然没有抬头,重新拿起棋子,落在右上星。
小棋手只剩下哭笑不得:这张记录纸,算是废了。
不过陈冲都不追究这个事情,他也没办法。如果报告上去,恐怕还会被王院长骂一顿。
说起来,这一段日子王院长可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小棋手眼睛看着棋盘,脑子里满都是王七段阴沉的脸: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七段在棋院的日子,恐怕不多了。”老曹和徐奉洙两个人坐在研究室里窃窃私语,“苏羽开始逼宫了,据说上个月体育总局在南京开会,确定了新的体总局长一级之后,有些人就开始发言说棋院工作不力。”
徐奉洙点点头:“我知道。六个新任副局长里有四个表示赞同,剩下的两个里面还有一个是苏羽……我一直想知道,苏羽是怎么爬到副局长那个位置上去的。”
“他有个武则天似的老婆。”老曹很关心友好棋院的上层变动,“在10月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让苏羽作为棋院方面的代表进入体育总局担任副局长了。你知道么?陈好现在在国务院民族事务委员会,当厅长。然后这女人通过各种运动,把她老公提拔到了体总的副局长。不过苏羽这个人没有什么野心,估计他这辈子官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他比较适合下棋,不适合当官。”
“他现在还是中国的两个冠军了。”老曹叹了口气,“陈好的前途倒是无可限量。”
徐奉洙摇摇头:“说这个干什么?咱们两个老东西是什么前途都没有了,看看棋吧。”
和洛似乎没有从比赛前大哭的状态下缓过精神来,第五手的挂角之后那个小目定式,明显出错了。
一个角的转换之后,陈冲不仅得到了在布局阶段称得上巨大的模样,还顺手捞掉了左边的一片实地,跟着不管是继续拆边把左边变成自己的大后方还是向中央挺头,都是绝好的手段。
但陈冲并不想和这样的和洛下棋,尤其是对面这个孩子明显是因为他才被影响了情绪。
他不想被人说成是胜之不武。围棋不是战争,用这种盘外招给对手造成影响,对陈冲来讲是不能接受的错误。他一把拉着和洛的脖领子:“跟我出来。”
“干什么!”脸色涨得发红的和洛在挣扎,俞斌忙不迭的跑过来:“陈冲!你要干吗?!”
“告诉他什么叫下棋!”陈冲也不管对局大厅一片大乱,拖着和洛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走,“10分钟之后回来。”
“放手!”老曹和徐奉洙听见动静立刻跑过来抱住陈冲,“你要干吗!”
“我要告诉他,在棋盘上没什么值得哭泣的!”陈冲把小羔羊一样的和洛扔到地上,弯下腰一手抓住他脖领子,“你就算是傻子,是弱智,但那又怎么样?!你是个棋手,别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影响你的对局!要不然你立刻认输,要不然滚回来和我好好下棋,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转身回到棋盘前坐下,看也不看混乱的大厅。
黄翊祖和睦镇硕凑过身来又是一挑大拇指:“汉子!”
马晓春也在对局室里,跑过来就看到自己徒弟被陈冲扔在地上,正要发怒却听见这么一番话,却没有再靠过去,只是站在人群的外面沉吟着什么。
10分钟之后,和洛跑回了棋盘边,向陈冲一鞠躬坐下,重新开始对局。
“这真是个热闹的第一轮。”俞斌看看马晓春,马晓春看看老曹和徐奉洙,一起摇头。
对局室重新恢复了平静。陈冲看着身上明显换了个气势的和洛,吸了口气继续比赛。
和洛的脑子似乎清楚了许多,着法也至少看上去正常了。不过局面还是这个局面,陈冲拿到了相当大的优势,就不会这么容易松手。上次和张栩的教训让他再也不敢有任何优势心理,甚至有的时候即便退让不损,他也要强硬的反攻。
于是和洛郁闷了:他那个大角丢的纯粹是莫名其妙,现在想要再制陈冲的模样和实地扩张,他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了。
不过巨大优势下的陈冲也不能真的就一点优势心理都没有,毕竟其他的三个角边还是空空荡荡,在这样的压力下,和洛开始绞尽脑汁的算计。
结果就是陈冲上次看过的那种刘勋用兵十步一计的场面,又出现了。这种事情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总不能掐着和洛的脖子让他别小小年纪就学会耍阴谋诡计。
但他的计算也不是和洛能比的,至少在右下角,他没吃到什么亏,全身而退。
和洛眉头紧锁,真正的开始发挥他被马晓春称作百年不遇一奇才的实力了。
一个上午两个小时,到右下角攻防战结束为止,中午休息时间到。
而陈冲刚刚走出对局室,就被王语诗拉住了。姑娘面带寒霜:“你在比赛之前,跟和洛说什么了?”
睦镇硕和赵汉乘正走出来,看到这个场面连忙过来:“这个可不怨陈冲啊,你也知道和洛那小子喜欢废话。”
“我知道!”王语诗寒气逼人,“他说了什么不对的,我替他道歉。但陈冲你说了什么了?为什么他会哭起来?”
陈冲叹了口气,把上午他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你说这些干什么?”王语诗抓着陈冲的胳膊低声说,“你说这些干什么!”
“那孩子也是太气人了。”赵汉乘没看出来这气氛有什么不对,还凑过去说,“要是换成我,我也这么吓唬他。”
“你们知道什么!”王语诗气的脸色发白,“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赵汉乘也来脾气了,“就许他满嘴的胡说八道,还不许我们揍他么?!这是什么道理!”
王语诗的手指指着他,然后又重重放下叹了口气说:“你们知道和洛是哪里人么?他是新疆库车人,他的父母都是军人。知道他为什么情商只有80么?他不是天生的弱智!小时候他也是个快乐成长的孩子!他是在亲眼看见自己父母被**分子杀害之后,才这样子的。所以他才憎恨所有外国人,憎恨所有离开中国的人。他只剩下围棋了,他只能下围棋了!你们能不能放过他!别在这么吓唬他了!”她的目光看着赵汉乘和睦镇硕,“以前我住在马老师家里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听到他从恶梦里惊醒的叫声。我不想因为你们,让他再想起那个时候了!”
她逼近了陈冲:“你知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喊什么?别杀我……别杀我爸爸……”她的语气冷冷的,模仿着和洛还在变声的声音,让陈冲他们呆住了,“他不是傻子,只是吓坏了。”
似乎,我说了不该说的话。陈冲和赵汉乘睦镇硕三个人默默地走进棋手用餐大厅,默默地拿了饭,然后陈冲和他们打个招呼,坐到和洛的身边:“今天上午,真是不好意思了。”
和洛抬起头有些**的看看他:“什么事情?”他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笑了出来,“您骂我那些话,很对。我很谢谢您才是。”
他似乎忘得很干净。陈冲看着王语诗过来,立刻端起盘子:“那我先去吃饭了……”
“你干什么呢?”王语诗看了他一眼,表情很古怪,“跟我一起吃饭,对你来讲很困难么?”
“不是,不是。”陈冲只能又坐下,看着王语诗,“你,最近如何?”
王语诗似乎完全忘了刚才凶狠的样子,笑着说:“还好,就是有的时候很无聊。你呢?上次我去上海的时候听他们说你师父病了,现在如何?”
陈冲摇了摇头:“不是很好。你也去上海了?什么时候去的?”
“反正正好没看到你。”王语诗一边吃饭一边说,“最近,有个男孩子说很喜欢我……”
陈冲愣住了:“真的?”
王语诗似乎很高兴他有这么一种反应,笑嘻嘻地说:“不过我回绝了。那个小子长得獐头鼠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说这个干什么?陈冲不大明白:“哦。”
王语诗暗骂了一句,换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回韩国?”
“不知道。”陈冲是真的不知道,开了个玩笑,“看和洛了,如果他下午输了比赛,我就能在这至少多住三天。”
和洛的脑袋凑过来了:“您放心,王语诗姐姐很喜欢您的,所以我一定要输掉比赛!”
慢着!陈冲的脸都吓白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下,该怎么下就怎么下,这种事情不用你操心……你说什么?”他突然想到和洛的那句话,不只是一个意思,“再说一遍?”
王语诗听见了和洛说的是什么,满脸通红的把和洛的饭盘推开:“上那边吃去!”扭头看着陈冲甜甜一笑,“他没说什么。”
“我都听见了!”和洛被扔到了一边还不忘说话,“我听到王姐姐跟那个小子说了,说她喜欢陈冲……”然后他的嘴被又羞又气的王语诗死死按住了:“没事,没事……”
她很慌乱,有些口不择言地说:“这个事情,听我解释……”她看看一拨一拨围上来看热闹的棋手们连连咬牙,“你们干什么!”
“没事!”古力笑眯眯的样子很欠揍,“我听到有人说,某人喜欢某人,是真的么?”他最后一句扭过头问和洛。
和洛被王语诗镇压的说不出话,但能点头。
“为什么这样子~你拉着我手说你有些犹豫……”朱钧开始唱歌,“我拉不住你,雨还没停你却已决定要走。”
王语诗脸红的要滴出血来连连摇头:“不是……”
古力很严肃的看看在那发呆的陈冲:“她说不是,所以……听说你和梁静文要结婚了?”
陈冲原本是坐在那看着和洛发呆,听见这话之后换了个目标,冲着古力发呆:“啊?”
“行了!”俞斌走进来分开众人,“下午比赛快开始了,都回去休息吧。”这才给陈冲解了围,和王语诗两个人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分头逃离。
稳住,稳住。回到棋盘前的陈冲慢慢的平心静气:佛曰,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比赛第一,女人第二……他把目光放在对局上:有什么事情,晚上再说。
先把注意力放在棋盘上吧,如果因为这么个插曲导致比赛输掉,可真是得不偿失。陈冲看着和洛一步三摇的走过来,忍不住说:“你可千万别为了这个那个的无聊事情,就故意输比赛啊。”
“嗯,我会的。”和洛坐在他面前很用力的点点头,“您教育过我,我是一个棋手。”
这就行了。然后陈冲觉得其实不如让和洛放水: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天才!
下午的比赛开始,是和洛的黑棋先行。在右边下一手张开模样之后,他跑到下边去撞墙。陈冲并没以为这是个什么陷阱之类,毕竟他那里厚实得很,拆夹过之后那黑子立刻变成孤子飘在白色海洋里。但和洛的接下来有些出乎意料,在下边单跳向中央。
按照棋理来讲,这种单方面逃孤的棋是绝对不好的,很容易被对手借势缠绕。
但陈冲嗅到了一点不大一样的味道:下边白厚,但他为什么要打进来还跑孤龙?他在棋盘的四面上看了看,却没发现有什么能帮那条龙一把的东西。
他小心的应了一手之后,又被和洛的飞镇搞得更加摸不清头脑:陷阱?可这能陷我到什么地步?
和洛似乎完全没看到自身的死活问题和白棋接下来可能的缠绕,又回到下面去摆了个就地做活的姿态。
陈冲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厚,但他却看不出来任何问题,只能跟着和洛应了几手。
下边一个眼位,中央有个假眼要扑。陈冲在杀大龙方面是世界超一流的,简单的判断之后就知道等下边白棋两子跳出之后,这条大龙早晚是个被缠绕的命。
不过下边那个眼位做的也真是……陈冲看着和洛没有常规的小飞做眼而是大飞,突然觉得事情不对:这不是要做眼!
但这小子要干什么,陈冲只是隐隐约约的有了一点想法:大局战!他看了那个大飞良久,过去挡住。
跟着飞扑入黑棋怀中,一扳之后准备灭掉那个眼位的时候,陈冲却看到和洛在中间准备做眼位一手托左边的试应手。
也是胜负手。
坏了!陈冲突然明白了和洛点入下边的想法:他是要抵消左下白棋大模样的威力!这不是大龙的死活题,而是侵消的手段!
这个手段最重要的一个点,就是这手托。
陈冲完全不能把打入黑棋阵地中的子拉回来了,因为他要引征的后手被这一托之后出了问题!
他必须先把左边处理好,而这个处理是要落后手的!
“高!”陈冲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真他妈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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