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九带着大批人马进宫,消息自然瞒不住。“七皇妃上香途中遇刺”飞一般在上层人士间传播开来。林家当天中午就接到了消息,老太爷用了几天时间好不容易平复的闷气瞬间回升。
“谁干的,究竟是谁干的?”他怒气冲冲的在书房走来走去,身边是二儿子林海峰,以及第三代的林若愚、林若谨。
之前老妻带回的话气的他半死,然而林若拙再不听话也还是林家的女儿,双方并无决裂,正确说她依然在履行林家姑奶奶的职责,只不过个人想法占主导地位,想要自己做主。虽然很不爽,但这些都是家族内部矛盾,是可以协商解决的。
想要林若拙的命,这却是外部敌人,严重触犯了所有林家人的利益。
渣爹的精神很有些萎靡,上回老娘从庙里回来,立时就将他叫去严训了一通。没过一天,老爹又叫了他去大骂一顿。他这是招谁惹谁了?问妻子,妻子道是七皇妃不肯听老太太的话回皇子府。他真心觉得,长期住皇觉寺求子算个什么大事啊!七皇子又不在京,住哪儿不都一样。不回就不回呗,至于为这点儿小事一个两个都来教训他不会养女儿吗?
情绪不好之下,渣爹决定今日少开口。反正他就是开口,意见也不会被采纳。
林若谨一直很焦虑,见父亲装聋作哑,便抢先问:“会不会是七皇子的仇家?”
林若愚也展开思维:“亦或是乱匪?”
林老太爷看看一言不发的二儿子,两个努力揣测的孙子,深深叹气。还是经事少了,要是大儿子和小儿子在,必定不会想的这么简单。
“看问题有时可换个方向。”他启发,“七皇子的仇家、劫匪,都有可能。然天子脚下敢公然加害皇子妃,内里必然不会那么简单。所以,不妨换个角度,看看此次事件中,谁得利最多。”
林若愚道:“自是司徒家获利最多。可这也说不通呀。”
林老太爷面容沉肃:“若是刺杀成功,又是谁获利最多?或者六……七皇妃重伤,又对谁最为有利?”
林若谨脸色一变,道:“难道是我们家的仇敌?”
林老太爷叹气:“恨我的人虽多,却不过是文官弱臣,焉有这等势力?我怕的是,七皇妃拦住了谁的路,才招来这场祸事。”
拦了谁的路呢?这个可能性就广了。因为如今的赫连熙已不再是普通皇子,而是入了楚帝眼的皇子,受到重用的皇子。在二、四皇子日趋紧张的对立中新发展出的第三股潜力团体。七皇妃的位置若能空出来,不知有多少人眼红。
林若愚不由庆幸:“幸好显国公世子去农庄巡视,路过碰上,否则不堪设想。”
“敌在暗,我在明。”林老太爷总结,“大家行事要千万小心。切不可持身不正,留下把柄。”
家庭会议结束,二房两位男丁回归,少不得将会议精神转述。林若谨借用事例顺便讲解了一番给林若信、林若慎两个人听。他们也不小了,该知道的都得知道,免得养成温室花朵、纸上谈兵。
黄氏听到谁获利最多时,心中一动。
这些男人因为不知道某个秘密,漏掉了一点,那便是:林若拙本身也是这次事件的受益人。
宫中至今未传出七皇妃伤势如何的消息。然而有一点很值得关注,林若拙一进宫就被送去了皇后的坤宁宫。由太医院院判领头,集体会诊。
只要有一个腹部伤势过重,日后子嗣艰难的诊断,因不孕而后面临的困境,便会减少一大半。因为遇刺伤了子嗣后路,怎么都不能怪罪到女方头上。林若拙、林家都不会因此被人诟病。
虽然一个皇子妃无法影响太医院的集体诊断,但黄氏就是相信,林若拙有办法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在这个家里,再没有谁比她更了解那位了,大巧若拙,丁点儿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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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黄氏评价为大巧的某人,此刻正被伤口的疼痛折腾的死去活来。
全身上下大小伤口共十二处,便是直挺挺的躺着,也处处皆疼,更别说稍动一动,钻心之痛跗骨而来。
该死的,挨刀那会儿也没这么疼啊!
林若拙咬牙默忍。她清醒的时间并不多,身体的虚弱需要大量的睡眠和营养来恢复。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至少睡着了疼痛的感觉会稍稍降低些。
司徒皇后走进内室,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太医诊断,你受伤过重,日后子嗣恐有艰难。”
林若拙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多谢母后。”不是她不想笑的真诚些,实在是太疼了。那什么刮骨疗伤还淡然看《春秋》的关羽大人,您是强人!
司徒皇后摇摇头:“不必谢我,我只是顺口问了一句日后有无妨碍,太医作此诊断也是自保。”最妙的就是这‘艰难’二字。话没说死,怎么都可以。林若拙日后能生,皆大欢喜。可以说是调养的好。不能生,太医们也没有过失,人家早早就打了招呼。
林若拙仍旧很感激:“没您一句话,太医不会这么识趣。”
司徒皇后淡淡一笑:“你都能对自己这么狠,我多问一句话。又有何妨。”
这丫头比她当年强多了,她若年轻时有这份狠心和冷静,何至于到现在的地步。林若拙最强过她的地方,就是从来没指望过男人。她却是付出了唯一亲子的性命,才懂得了这个真理。
接着,她又道:“那几个黑衣人拒不吐露幕后主人。青珺说这些是死士,严刑拷打恐会胡乱牵扯。意思是全交给陛下审理。”
这么做很光明磊落,楚帝必不会疑他。林若拙不意外司徒九做此选择,只是,以他的眼光和做派,应该不会满足只捞这点儿好处才对。
沉吟片刻,她问:“世子是否还有计划。”
这是肯定的陈述语气,司徒皇后赞许的看她一眼:“还记得之前射箭的那人吗?后来在山中放哨示警,并未出现。他自然是逃回去了。”
林若拙恍然大悟:“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围攻自己妻子,这个理由本就很奇怪。死士再乱咬一通,就是查出幕后人物是赫连熙,楚帝也不会太过相信,当然疑虑是有的,处置也是有的,但不能对赫连熙造成致命伤。还不如明面不动,暗地派奸细混进那股暗势力,掌握住确凿罪证,一些皇帝无法容忍、无法允许的罪证。再给予一击。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令对方致死。这才符合司徒九的风格。
司徒皇后很满意:“你知道就好。”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过林若拙的眼力也很出乎她的意外。
这样一个容貌、眼界、手段皆有的女子,却一心想要自家夫君的命。司徒皇后无法不怀疑:莫非她心里另有人?
也罢,左右林若拙要在宫中养伤,趁这机会好好观察一下。
瑶光轻手轻脚的进来传话:“娘娘,段淑妃想见见七皇妃。”
司徒皇后秀眉一皱,其它宫妃可以避开,这位却是避不开的,问:“你见不见?”
林若拙才不会委屈自己,忙合上眼:“我睡一下。她爱看就来看吧。”
司徒皇后意会,领着瑶光去正殿,对段淑妃道:“老七媳妇伤势重,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现还睡着。你想见见就去吧。”
段淑妃当然要做出姿态,忙表示自己不介意。跟着瑶光去内室,只见满屋子药味,林若拙面无血色,盖了被子睡的正沉。看了几眼,又退出来。
“皇后娘娘,真是麻烦您了。”她摸着眼泪叹气,“谁能料到有这样祸事。总劳累您也不好,不若等她醒了,移到臣妾那里去吧。”
司徒皇后淡淡拒绝:“太医说不易移动。就这么养着吧。本宫这里难道连一间屋子都腾不出?新川出嫁后,坤宁宫空的很。”
段淑妃依旧努力:“可这样太劳累您了。您前不久才病的,若再累的有什么不适,臣妾是万死难辞其咎。”
司徒皇后冷声道:“无妨,她也是本宫的儿媳,照顾些是应该的。”
段淑妃只能怏怏而回。
瑶光有些担忧:“怕是要去陛下面前说道呢。”
司徒皇后冷笑:“不过是借着话题去见陛下邀宠,顺带表彰一下自己有多贤惠罢了。随她去!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跟她计较这些小手段,太丢人!”
瑶光一怔:“娘娘,您……”
司徒皇后凝望远方高高的宫阙飞檐,声音清晰淡然:“不急,慢慢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我都记着帐呢,一个也少不了。”
瑶光不禁骇然,欠债最多的,可是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
司徒皇后目光悠远:“我等的起。活着,活着比对手长久,就是最大的胜利筹码。”
当晚,楚帝来坤宁宫,询问了一下七儿媳的伤势。当然,身为公公,他没去亲看,只由皇后阐述。听到日后子嗣艰难,怔了一下,叹:“苦了老七了。”
苦个屁!司徒皇后腹诽,脸上还要表示贤惠:“这消息是瞒不住的。林家那边得有些表示,才压得住流言。”
楚帝深以为然,皇家在这些事上尤其要做出表率,想了想:“你先赏赐些物件给内宅女眷。其它的,我记得老七媳妇的亲哥哥今秋要考举人,明年春闱,长兄考进士。等他们考完再说。”
司徒皇后接着又叹气:“也是老七媳妇命苦。本来还说去求子,没料到求得这样一个结果,真是造化弄人。”
说到求子,楚帝自然想起这一系列闹剧最初的由来:七皇子府通房怀孕。断然道:“等那女人将老七的孩子生下来,就给处置了。孩子抱给老七媳妇养。”
司徒皇后冷笑:“陛下倒是好主意,只是这也太戳人心窝了。抱养谁的不成,非弄这么个人的。再说,等孩子长大,被人挑唆了知晓生母死因,未必不恨嫡母。”
楚帝一滞,知道引了这位的心病。他并不看重婢生子,不过想着万一是儿子,那是老七的长子而已。见妻子这样说,遂罢:“那就算了。只是那女人不能留着。”
司徒皇后颔首:“这个自然。”又忧虑,“不过我到底不是老七的生母,害了他庶长子的亲娘。他日后不会记恨我吧?”
楚帝失笑:“就你心眼多。行了!我让淑妃去办。孩子是她要保的,后续自该让她打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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