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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二章 人世浮华

十国千娇 西风紧 3409 2024-11-15 19:28

  吕府几乎被掀翻了一遍,内外几进院子一片狼藉。待将士收兵,吕春才走到卢多逊面前,小心问道:卢侍郎搜到东西了么

  卢多逊道:没有。

  吕春才听罢脸都憋红了,又生气又不能表现出来。他看着四下里凌乱的光景,一扇窗户上镶着一把椅子,把窗户砸得稀烂。一阵风拂过院子,把他的胡须吹得乱蓬蓬的,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吕将军,叨扰了,告辞。卢多逊抱拳道,又招了一下手,走一众人遂扬长而去。

  等人们都出门了,吕春才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操

  他在院子里四处察看,看到整个府邸都被砸了,一片破败之景,简直是欲哭无泪。这时只见王氏正呆呆站在屋檐下,吕春才怒道:休书已给你了,你还站在这里作甚

  王氏道:你我夫妇一场,我有一言。吕将军趁早去皇帝行辕,认罪自裁,或许能保得吕家一族身家性命。

  吕春才大怒,指着王氏道:今日府上遭此难,你在幸灾乐祸

  王氏抿了抿嘴,默默地看着他,片刻后又道:吕将军可知为何有今日之祸

  吕春才道:不就是因为符家大娘子她不就是个被废了的前朝皇后老子怎知道失势的寡妇还能如此大张旗鼓老子也没真娶,不过想试试,符家言语一声不完了,非说老子要谋反

  王氏道:她有皇后命,仙人麻衣道人说的。你想娶她,就是想谋反称帝。

  有这一说吕春才脸上变色,这时才生出极大的惧意,俄而又大怒,你既知道,怎不早说

  王氏皱眉道:至少十年前的事了,没出事前我也没想起。不过我知道符大娘子动不得,不是劝过你了,你已色迷心窍,听我的么

  说到色迷心窍,王氏痛苦地咬了一下嘴唇,作为女人,自己的丈夫却痴迷别人,这本身就是莫大的侮辱

  吕春才恼羞成怒,大骂道:还不快滚要老子打你出门么

  王氏的眼睛里水光闪闪,心一横,道:我就这么走王家留了那么多财产,你应该还给我。

  吕春才冷冷道:符昭序当众说,替你收拾了王璋的烂摊子,让他风光下葬,仁至义尽,已不认你了。你还问我要财产

  王氏抬起头,挺直身子,努力维持着仅剩的可怜自尊,符家不认我,与王家的财产有何干系

  吕春才看着损失严重的院子,一拍脑门道:王家的田地产业财货,不都是符家收了,然后给你置办了嫁妆。

  王氏道:是你要休我,那把嫁妆还我。

  吕春才道:昨日符昭序带人把嫁妆折算收回去了。

  王氏又道:符大郎也把王家的产业还了,那你把王家产业给我。

  吕春才道:王璋遗物,以前是符家收的,你问魏王要去

  王氏的眼泪流了出来,吕将军,你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么你叫我这样净身出户,怎么活

  吕春才极不耐烦地将她推出月洞门,把门砰一声关上,里面传来一个声音:有种你去告官

  王氏望着紧闭的木门哭了一阵,回头看时,见一群府里的家奴丫鬟正在后面指指点点议论。她顿时好像被剥光了衣裳在示众一般,羞辱难当,赶紧埋着头逃出门。

  她走到大名府的大街上,眼泪朦胧了视线,精神也恍惚起来。只觉得人世就如一场梦一般。

  想当年,王家乃彰德军节度使,在一方呼风唤雨,她是朱门大家闺秀,养尊处优受人爱慕敬仰。短短几年,竟沦落至斯繁华落尽,一切都仿若云烟。

  不知走了多久,王氏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她是恪守礼仪的女子,很少出门,在大名府几年了还对这座城不太熟悉。她用袖子用力擦了一把眼泪,把发簪头饰拔了下来,又从手腕上取下镯子,拿在手里,沿着街道寻找当铺。

  吕春才这时候并非贪财,他现在需要钱财打点上下,想找人求情,手里的钱越多越好

  他先去求见搜他家的礼部侍郎卢多逊,但被拒绝了。又打算通过河北官场的人引见,但大多数人听说他惹的谋逆案,都唯恐避之不及

  大名府长史府前,一个家奴从角门出来弯着腰恭敬地说道:吕将军久等了。

  吕春才忙问:怎样

  那仆人陪着笑道:对不住,我家主公病卧在床,不便见客。

  吕春才道:前几日才在魏王府见到长史,怎忽然病了

  仆人道:主公何时有恙,老奴怕是没法知道。

  吕春才暗骂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叫马夫赶车去另一家。他娘的,以前这些人知道他是魏王的亲戚,个个挤破脑袋结交,酒桌上简直和亲兄弟一样,现在有事了竟然好像从不认识一般

  吕春才后来无奈,只是叫人引荐就许以巨额好处,终于有人动心了。

  但世人似乎有从众之心,大伙儿见别人也不敢拿,就会留个心思;又舍不得那巨额的好处,于是就四处打听想弄个究竟。

  一番折腾,吕春才休掉其妻王氏,欲娶符家大娘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也有听说王氏被休,猜中的此事,以流言四散。

  总算有识之人还记得当年麻衣道人的传言,便在私底下说开此事人们一听,无不深信不疑。因为当日皇帝说吕春才胸有大志,意图谋反;只有这么推论,皇帝的那句话才说得通

  于是任吕春才欲倾家荡产打点,也没人敢收,钱财愣是花不出去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可明摆着的谋逆大罪,谁也不愿意为了一点铜物搭上身家性命。

  当年麻衣道人的面相之说又被翻出来了,一时间连麻衣火珠林等书也卖得四处断货,一些识字的人昼夜抄书来卖。

  皇帝本来就受人关注,此事有完整的前因后果,既有玄妙又有故事,迅速从河北向更远的地方扩散。

  王忠侍候了皇帝之后,一出行宫就直起了腰,享受着别人恭敬的态度,他说话的口气也变了,常一副语重心长的教训口吻。

  一个小宦官进来禀报道:干爹,那王氏又回城了。

  王忠大模大样地在椅子上坐下来,瞟了一眼小宦官,哦

  小宦官道:儿子带着皇城司的几个兄弟在吕府外面悄悄盯着,见王氏被赶出来后先在城里乱晃,不知道她在干嘛,就派了个人瞧着她。

  王氏先去了当铺,弄了些钱。又回到吕府等着,见了里面出来的一个丫鬟,丫鬟又帮她找了一个奴仆,给了那奴仆一些钱。那奴仆帮她租借了一辆马车,她与丫鬟乘车从南门出,似乎想去相州那边找王家的故交。

  不料刚出城,那奴仆便把马车赶到了僻静的庄稼地,先抢了俩娘们的钱物,连王氏的绸缎衣服也给扒了那丫鬟趁那奴仆想奸淫王氏,先跑了。

  儿子跟过去听到王氏呼救,便装作农夫喊了一句,谁在俺的地里然后那奴仆就跑啦

  王忠听得瞪眼,王璋好歹也是一方节帅,王氏这么惨

  小宦官一脸无辜道:干爹,王璋死好几年了,人死茶凉。

  王忠又问:那王氏现在何处

  小宦官道:城南一座宅子的后屋檐底下抱着膝盖哭哩。那是吕家出来的人,儿子等没敢随便招惹她,就是盯着她想干嘛。

  王忠道:不仅是吕家出来的人,好歹还是王璋之女她不是想去相州派个人送她去相州也成。

  小宦官忙道:儿子明白。

  等等王忠一拍脑门,瞧杂家这脑袋,咱们做公公也怕老哩,老了脑袋不好使。你继续盯着她,杂家去行宫看看情况。

  是,干爹。

  他赶紧快步去行宫,忽然天空一闪,吓了他一大跳,接着咔嚓一声巨响,雷声便轰了下来。王忠缩了缩脖子,继续从走廊赶路。

  走到行宫门前时,豆粒大的雨点已经洒下来。

  王忠抬头瞧了一番,大摇大摆就进了全是侍卫的行宫。

  他一走到郭绍的门前,已变成一副恭顺的姿态,见门没关,就走了进去。在外面取了两盏蜡烛端了进去,见郭绍正在看书,便默默地把蜡烛放在灯架上。

  王忠瞅了一眼,见郭绍正在看的书上写着:麻衣神相。

  王忠,你来作甚郭绍问道,看来他不是很入神,估计那本书不是太好看。

  王忠道:官家,外面下雨云层厚,天黑得早,奴婢进来掌灯。这雨下得

  郭绍也抬头看着窗户,外面沙沙沙响成一片。

  王忠唉地叹了一口气。

  郭绍转头看着他。王忠忙道:奴婢该死皆因忽然想起那王璋之女还流落街头,怕是要淋雨了,一时未留意就叹气。

  郭绍诧异道:王氏何至于流落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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