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持续保留意见。"杜九言起身在房里慢慢翻着,漫无目的,"这个案子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具体哪里奇怪我说不清楚。"
她在苏八娘常坐的地方站住,"跛爷,来!"
跛子走过去,杜九言将他面对镜子摁坐在位置上,又随手抓了一支勾描的笔,忽然从跛子后面扎过来。
跛子下意识要反抗,抬起手来要挡,又忽然停在原地,任由杜九言的笔端扎在他的胸口。
她控着力道笔端扎在跛子的胸口。
位置相似,但依旧碰到了肋骨。
"位置不对。"单德全戳了自己的胸口的位置,"在这里。"
杜九言颔首,和跛子道:"你假装专心描眉。"
跛子对着镜子,抬着右手尴尬地摆着姿势,"我就这样,你就当我在描眉。"
他已经很配合了,杜九言就没有强迫他。
她拿着笔,走到跛子的左边,试了几次,都无法准确地找到位置。就算她改用左手从他斜前方插进去也做不到。
"在哪里?"杜九言摁着跛子的胸口,"第三根肋骨。"
跛子不胖,但是因为每天练功,想要从他的胸前的肌肉里找到肋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衣服脱了。"杜九言道:"我要做个标记。"
跛子嘴角动了动,想了想开始脱衣服。
杜九言很期待跛子脱了衣服的样子。
"你让开。"跛子正要脱,桂王一把将他扯开,"他胖我瘦,我来!"
说着,麻溜地将自己衣服脱了。
桂王个子更高,穿着衣服的时候觉得他很瘦,但是衣服一脱胸前的肉一点不单薄。杜九言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喊了跛子来。
"来!"桂王道:"我为了查案子,奉献一下。"
杜九言看着他,嘴角迅速抖动,道:"王爷,您冷不冷?"
"不冷!"桂王挺着胸,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
跛子理了理衣服不再看桂王,假装忙碌地去做别的事。
"行。"杜九言笑着,数着他的肋骨,桂王笑眯眯地,低声道:"手感怎么样?"
杜九言低声道:"很不错!"
桂王洋洋得意,"要是喜欢,以后每晚给你摸!"
杜九言一用力,桂王疼的嘶了口气,咬牙坚挺着,假装不疼。
他能忍。
不然就让跛子占他言言的便宜了。
单德全在杜九言还是要面子的,嘴里的话忍了,用颜料在桂王三四两根肋骨的间隙用颜料画了一条线。
她试了几次,无论从哪个方向,都无法准确又干净地扎在那个位置。
桂王捂着胸,抖着眉头委屈地看着杜九言。
"忍着。"杜九言憋着笑,很想捏他的脸。没事就逞能,明明忍不住还一副他厉害的表情。
单德全在一边认真看着,直到此刻一惊清醒过来。
忽然觉得这气氛,有点不对,可哪里不对他有说不清楚。
杜九言舍不得再试,将桂王衣服扯上给他理了理领子,正色和三个人道:"结果就是,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做不到死者身上那么干净漂亮的伤口。"
这不仅仅是因为扎的稳,而是因为死者身上的伤口非常的整洁。
就好像凶手测量好的,一只手用帕子摁住了胸口,另一只手慢悠悠地将签字扎进去,然后在稳稳地拿出来。
这全程他非常镇定。
"你们来的时候,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跛子终于回来了。
单德全回道:"我来的时候特意看过,现场没有任何痕迹。"
因为有颜料,就算被人清理过,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但现场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死者在死前是无法反抗的。"杜九言道。
桂王理好了衣服,起身道:"死者躺着不动,那就只有可能死者是昏迷的。"
"现场也没有熏香的余香。"单德全立刻接话。
"杯子里的茶没事。"杜九言道。
桂王就敲了桌子,提醒道:"如果按照刚才推断的结论,死者死前昏睡不醒,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昏睡的,或者说他是什么时候昏睡的?"
"对!"杜九言受到了桂王的启发,"这是冬天,各个房间烧着炕温度极高,死亡的时间推断就不够准确。"
她说完,四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异口同声道:"房间!"
"走!"杜九言挥手,道:"去他房间看看。"
她昨天只是觉得奇怪,但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今天桂王说的提醒了她。
第一案发现场很有可能根本不在这里。
"今天得亏王爷和跛爷在这里。"杜九言道:"否则我要走弯路了。"
桂王扬眉道:"是我,和他没关系。"
跛子讥讽道:"方才我们都是沉默的,只有王爷您一个人在说话。"
桂王睨着跛子,跛子也撇着他。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一人一只手拖着,"干活的时候要认真,态度要端正。别的事晚上回去再说。"
"咱们促膝长谈,打架也可以。"
三个人走在前面,喊了常班主一起去苏八娘的房间。
单德全跟着后面,全身的血液都急速流动着,他很激动。这样的体验他从来没有过的,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用提示对方就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并能顺着意思去更深一层的剖解推理。
这让他有种遇到知己知音的感觉。
虽这么说是他高攀了,可在心中,他依旧难掩这样的感觉和体会。
原来和一群志同道合旗鼓相当的人一起做一件喜欢的事,是这样的感觉,既能展现能力又能得到提升。他甚至有一种想要不停的有案件发生,然后他们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中。
苏八娘的房间昨天单德全进来过,别的捕快也进来过搜找过,但大家并没有什么收获,他死前穿的衣服也根本没有找到。
"就是这间了,昨天你们走后我就锁了门。"单德全开了门,房间在昨天搜查过后显得有些凌乱,但东西都还在原来的位置。
房间里没有熏香的残留。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走到床边,被子是叠过的,床单有些皱,常班主道:"这应该是昨天找衣服的时候翻的,八娘的床和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
杜九言盯着床单,桂王三个人则开始在房间里搜找。
"看这里。"杜九言点着浅蓝的床单上,一点不显眼的血迹。
大家都涌过来。
"躺着被杀的?"单德全道。
杜九言颔首,但依旧有疑问。
她从这里到化妆的房间,走过去二三十步,走了几个来回。
"常班主,"杜九言问道:"你们所有房间整夜都烧着地龙?"
常班主摇着头,"炭很贵,我们现在是能省就省,七八个孩子到冬天都挤在一个房间睡觉。所以行头房都是不烧的。"
"炉子也不敢用,怕着了行头。要是真冷的就摆着个汤婆子在身上,有能烫衣服又能取暖。不过八娘喜欢炭手炉,就他一个有。"
"让人去看看行头房的地龙。"杜九言道。
常班主想到什么,立刻喊常梨过来,"你昨天早上去打扫的时候,行头房里烧着地龙吗?"
常梨也没有注意到,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像是不冷,我...我去看看有没有灰,今年行头房还没有烧过。"
"快去快去。"
常梨走的慢,凌戎扶着他,道:"我和你一起去。"
"我也去看看。"常柳跟着跑过去。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回来,常柳回道:"地龙里有碳灰。"
"今年没烧过地龙。"常班主看着杜九言道:"难道是昨天烧的?"
杜九言颔首。
现在看来,死亡的时间就可能要往后推一推了,那么苏八娘脸上的妆,就一定是凶手画的。
凶手的蓄谋,至少要从半夜开始,烧好地龙,杀死苏八娘而后将他运到行头房中,给他化妆并摆出那样诡异的姿势。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打量着院子里所有的孩子,每个人脸上都不知情纯真的样子。
没有人看上去像一个凶手。
"去地龙看看。"杜九言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