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阮静一直有些不能集中精神,幸好其余两人谈得很愉快,阮静不插话也没关系。
后来赵琳提前回酒店,阮娴终于把注意力转到妹妹身上,一针见血问出一句,“你跟赵启言怎么一回事?”
阮静心下一跳,面上倒是纹风不动,“没事,遇见了聊了几句。”
“你跟他有这么熟吗?”阮娴是就事论事。
阮静知道一句话带不过,阮娴执着起来从来要知根知底才会罢休,但目前的状况是她的确不能说什么,“Sorry,不会有下次。”
阮娴看着她,竟然破天荒没再追究,最后说,“知道是谁跟我说你们在码头的?”
阮静身体一滞,不知为何手心有些冒汗,“谁?”
“蒋严。”
冷水冲刷着身体,启言掀开眼帘,眼前晃过朦胧的景象,克制的回忆慢慢回笼。身体再度不受控制地升温,胡乱扯了扯发丝,神情有点愣怔,像在确认码头上的疯狂行径,他摊开右手,水流从中流下,然后慢慢握紧,当松开手时,胸口莫名涌起一股淡淡的怅然若失。一晌贪欢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长久的关系,更深层次的关系。可是今天他这样的不顾后果恣意妄为,阮静肯定已经对他失望透顶,或者直接厌恶。
他希望那一切是个梦,可是,如果那真的只是个梦,他又会觉得不甘,启言悲哀地想,自己真的是掉进了一个怪圈。
穿戴整齐出门时已经将近十点,刚关上房门,就与迎面而来的人视线相撞,启言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跟阮静碰面,心头不由一震。
旁边的阮娴首先开口,“启言,你还没吃饭吧?现在外面的店都关了,我这打包了些吃的,你要不嫌弃也可以填填肚子。”
“不,谢谢,我去酒店的餐厅吃。”启言婉拒,眼睛无意识向阮静的方向看去,而对方别开头的动作让他心口止不住一痛。
阮静点了下头,先行开门走进房间。
“启言,听说你会开快艇,明天的行程是要去个小岛,我跟赵琳还有阿静我们四人快艇过去,其他的人让他们坐班船,你看成不?会不会麻烦你?”
“不会。”启言漫不经心答了一声。
阮娴跟他道别后,启言一直站在过道上,良久后才起步朝楼下餐厅走去。
隔天,一大帮人在酒店大堂集合,阮娴分配完工作后大伙分头行动。阮娴拉着赵琳陪她去租快艇,阮静回房间拿行李。
启言在阮静身边低声说了句,“我帮你。”默默走在前头。
昨天夜里下过雨,今天的温度骤然下了不少,窗户打开的过道上,外面的风吹进来让人觉得有丝凉意。阮静看着前面的男人,挺拔的背影,姿态从容。
阮静加加减减上过五年的摄影课程,对于人物的观察是有一些专业感悟的。赵启言这样的人不可否认是一个吸引人眼球的存在,而且越相处越觉得醇度深厚……所以不忍苛责,受其影响,造成一些失误?
阮静摇头叹笑,貌似合情合理确实漏洞百出。
昨晚上,躺在床上时三三跟她说了一些话,她说,她爱赵启言可能还不到火候,她喜欢他,欣赏他的为人风格,启言身上有一种气质,温文有礼,才华横溢。但是他非常懂得分寸,这种刻守的距离让人无从深入。最后阮娴总结,“此君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阮静不知家姐为何跟她说这些,但是,有一点阮静知道,自己跟赵启言的确应该保持一些距离,不管是出于“此君只能远观”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一言不发地收拾完必备品,走到门口,站在门边的人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行李袋,阮静的手本能紧了紧,随即立即松开手,绕过他走到过道上。
启言拿着行李不紧不慢跟在后头,神情自若,但事实上他此刻的心里根本一片狼籍,前面人已经将他视为无形。虽然此刻两人的距离不到两米却让他感觉遥远地再也抵达不到。
启言面冷心灰,拿着行李的指关节缓缓收紧。
一路沉默直到与阮娴她们碰面,这一头向来缺乏耐性的阮娴强烈不满,“怎么拿个东西这么慢的?”
“Sorry.”阮静主动认错,以绝后骂。
启言已经先过去开船,赶时间的人不好再多说什么,速速跟过去。
中午所有人都抵达小岛后,阮娴建议烧烤,当然没人有意见,有些是不敢,比如教职工,有些是无所谓,比如阮静。
自由活动时,阮静首先勘察周边环境,这是她多年旅游养成的习惯,当她穿过灌木丛来到湖边,发现钢琴也正,正想换路线,那人叫住了她,“阮静,等等。”
指名道姓,声音清朗,想当作没听见都不行,阮静笑着侧回身,“戚老师有事?”
戚秦踟蹰一会,“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我——我的手链掉水里了。”
阮静皱眉,不得不走过去,目测水位,不知深浅,“什么手链,买过一条吧。”
戚秦摇头,“是别人送的,只有这么一条。”
这别人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某人了,阮静沉吟,“湖水虽然清澈可以看到底,但是根据我的经验其实是很深的。”
戚秦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无礼,但是蒋严第一次送她的东西她不想就这么没了,“要不,你拉着我,我下水。”
阮静看着面前比她矮一个头,堪称林黛玉现代版的钢琴老师, “算了,还是我下去吧。”
脱下鞋子一下水,阮静就意识到情况比设想的要糟糕,水不但深且水底都是淤泥,没有坚硬的石质,人根本站不定,阮静有些后悔,“喂,我给你买过条新的可不可以啊?”
阮静听不清楚戚秦说了什么,只觉得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似乎正在被人拉到河底。
阮静蹒跚着站稳,弯身下去摸索,可是在水下根本无法喘气,她的水性是零。憋气她是可以,但是面对水她始终有一些心理障碍。阮静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一时意气而直接去见她天堂的爸爸。
意识有些混沌,好像喝了很多水,鼻子酸涩得疼,她想还是先上岸,可是岸在哪边?为什么她看不见?阮静觉得自己在慢慢下沉,抓不住东西,喊不出声音。
在意识完全丧失前,阮静想的是,蒋严,你好端端买什么手链啊。
阮静不清楚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周围一片宁静,然后慢慢地她感觉到胸口传来窒息的疼痛,好像有人在解开她外套的衣扣,一股让她觉得有些熟悉的味道靠近她的唇……
阮静吃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朦朦胧胧不知身在何处,耳边仿佛还有水流的声音。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确定自己看到了蓝天白云,然后,半跪在她身边的人是……赵启言。两人的目光对接,启言微愣,随即偏开头。
胸口依然在的窒闷让阮静忍不住咳嗽了几下,这时看到四周只有他们两个,戚秦呢?
“她去叫人了。”
阮静咦了一声,意识到自己问了出来,甩了下脑袋,撑起身子,“我没事了。”
启言站起来,没说什么,但是握成拳的手一直在抖着。她以为这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吗?如果不是他经过这里,等那个女人叫人过来,根本已经——启言从来没这么气恨过。
阮静看到将她丢掷一旁,转身离开的人,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忘了跟他说谢谢,但是施恩的人已经走远。艰难得站起身,远处阮娴已经冲过来,后面还有一帮人,阮静太阳穴一阵抽痛。
后来这起事件,阮静被家人骂得差点真想淹死算了。
阮娴拜托赵启言送阮静回酒店,阮静觉得没必要刚要拒绝,结果启言已经先行带路。阮静不得不跟在后头,登上快艇,心里不禁有些郁闷,这一趟走得实在冤枉。
启言沉默着驾着船,两人之间盘桓着一种难以言语的肃穆。快艇到达码头,阮静下船,启言走在后面。阮静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回事,于是等着后面的人走近,主动打破尴尬局面,“你回去吧,我自己回酒店,没事的。”
结果后者经过她,冷淡地说了声,“我也有事,要回酒店。”
阮静此刻终于有点明白,赵启言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理由冷冻她,但是,这个温和有礼的男人的确生气了。
像是冷战似的,从那一日起,直至旅行结束,两人都没再正式地交流过。
说她没心没肺也好,阮静的日子依然不变地过着,不过有时上班,独自站在画作前欣赏时,偶尔会回头往画廊的入口处望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而近来最让她觉得意外的一件事是蒋严跟钢琴老师分手了,根据阮娴的爆料是女的甩了他。阮静深感意外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日跟高中的女朋友打完网球,刚走出网球场,就看到公共走道上背朝他们站立的正与人交谈的赵启言,阮静下意识停住脚步,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敢上前,正在顾盼之间,那人似有感应般侧过身来。
赵启言站在不远处,表情淡漠平和,就如同见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朋友。后来,赵启言跟她点了下头,与同伴相伴离开。
阮静默然收回视线,身边的朋友递水过来,“少见多怪,看到帅哥眼睛就发直。”
阮静心不在焉笑了笑,“没办法,这种帅哥很少见。”
朋友竟然还真点头,“的确少见,不知道约他打球赏不赏脸?”
阮静已经往外走,“那,祝好运。”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