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样的事情以后,宅子里更沉默了。
有了大少爷的前车之鉴,二少奶奶并没有受到很严重的处罚,二少爷,也终究没有勇气写下休书休去她。只是把她送回陈家反省了。
心结,总归是有的。
二少爷那天在祠堂的表情,吓坏了众人。
一向冷静而睿智的二少爷,也终是受不了打击的。
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出过西苑一步。
宅子里的重担一下子都落到了段元儒的肩膀上,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学二哥一样失去理智,然后把他的桂枝找回来。
此刻正是段家最危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可以见死不救。
祠堂的被揭发的事实,令每个人都为之扼腕。
因为二少奶奶的一念之差,留下了这么多的遗憾,这是谁都不想看到的结局。
然而事实已经上演在每个人面前了,单凭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那天下午,天空一样的阴霾,他去书斋找过路墨云,他不是人,也许会有补救的办法。
路墨云只是看着手中的茶,仿佛那比自己的问题要来的吸引人。
他把杯中的茶倒在地上。
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然后问自己。
看到了吗,水被泼到地上了。
段元儒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微微的点点头。
水,顺着低洼的地方一直流,一直流,卷起了地上的灰尘。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回到杯子里。
他问,问的云淡风轻,好像早已料到事实会如此。
他的意思,段元儒是明白的,他说,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没有办法令他还原了,与其四处寻找补救的办法,还不如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下一步,该怎么做?
从书斋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没有下雨,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颗空荡荡的心。
……
不管怎么瞒着段元平那天在祠堂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有一天让段元平知道了。
他的气色太差了,依旧睁不开眼睛,不能开口说话。
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躺在床上,等着心爱的妻子握着他的手,一直到天明,听听她说的少的可怜的话。
不管她说的是什么,他都是高兴的。
文香兰晚上不敢睡着,总是隔几个时辰就探探他的鼻息,还好,他还有呼吸。
她放下忐忑不安的心。
仍是不敢睡去,她多怕,多怕他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安然死去,她不希望他安心,所以一直不敢对他说太多话。
她要他放不下,放不下自己,他就还有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就连她也知道,他已经撑不了几天了。
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总是斗不过上天。
何其残忍。
今夜的天空,破天荒的放晴了。
几颗星星零零落落的散在天空上,月亮,只露出了半点颜色。
入秋了。
文香兰披着外套站在窗前,南苑是个赏月的好地方,可是有多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安静的坐下来赏月了。
她看看熟睡的段元平,想了很多,想他们的过去,想他们计划好但没来的及实现的愿望,想那些被遗忘在角落的欢乐。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了。
虽然事情的经过结果,都不是他们所想的,但是这世上,真的有几件事会随着你相向的那个方向发展。
她,认命了。
是因为自己前半生过的太幸福了,所以上天才会摆这样一道坎在自己的面前吗?
苦笑。
记得她当着自己家和段家人的面,说要嫁给段元平的时候,段元平是错愕的,那永远只有苍白颜色的脸上,竟显现除了一丝红晕。
她看的痴了,想嫁给他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不管爹娘怎么劝说,都改变不了自己的注意。
她的亲姑姑文沐雨,是段元儒的母亲,她从小就听说他们是怎么样怎么样的相爱,就算最后死了,她都没有离开段清风一步,他们一同葬身水下,虽然她的尸体并没有被找回来,但她的衣冠冢,至今都和姑父的在一起,永不离弃。
所以她并不在乎段元平是否有病。
段元平待她极好,这是段家男人共有的特点,不论是谁,对待自己的妻子,都是一心一意的。
段元刚如此,段元儒亦是如此。
所以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段元平这个男人。
他下令把自己关进地牢的时候,曾感觉心底某一个部分正在一点点死去,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全部都复苏。
她对他的爱,何止是说说而已。
抚上她怎么都看不厌的憔悴脸庞,她的眼泪滑落到他的眼眶里,润湿了他睁不开的眼。
有一肚子话想对他说,可是她怕说了,他就再也没有心事了。
她一直忍着,忍着,怀疑自己是否有勇气一直忍到那一天。
她多想告诉他,她爱他,她从来没有一天怪过他,她要他活下去,他们还要生好多好多的小宝宝,他们会共同组织一个幸福的家……
段元平,你听见了吗?
文香兰在心中轻声呼唤。
段元平早就醒了,他想安静的听她说话,看不见她,能够听见她温润的嗓音,也是幸福的。
听到她说爱他的时候,他的眼眶湿了,也不知浸着的,是她的泪,还是他的。
他心里有好多好多的愧疚,从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天,就一直盘踞在他的心理,怎么也甩不去。
她想的没错,他确实还有心事,他还不想死去。
他最放不下的那个人,是她啊。
是曾经那样子错怪的她,
在无尽的懊悔和她温润的嗓音中,他安然的睡去。
第二天,是三个月来难得一见的晴天,天空放晴了,宅子里的气氛并没有随着天气而有一点好转。
然而午后的一个场景,让所有人为之雀跃。
大少爷下床了。
当文香兰看到起身着衣的段元平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这一切都只是在梦里。
段元平还是段元平,没有那段落水风波,没有病入膏肓。
他就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当她看到段元平走到自己跟前的时候,她宁可去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笑了,好像十五年前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的笑。
无比纯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