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叶,单飞。
这不是落叶飘零的季节,桂枝心里却从来没有这样落寞过。
已经是段元儒昏睡的第三天了,她想,她想他醒过来,想他站在她身后,拥抱她,她想的心都疼了。
天知道,她有多么的担心他,他伤的那么重,没有药,她又不能离开,万一,万一他死在这里该怎么办。眼角的泪,不自觉流了下来,怎么回事,怎么遇见他,自己的泪反而变多了呢。
就在此时,她听见段元儒痛苦的呻吟声。
她抹去滑下脸庞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朝他走去。她多怕他醒来看见哭着的她,多怕他为自己担心,这个男人,就是太有责任感了。
段元儒还是没醒,他呻吟着说要喝水,她不敢怠慢,把刚刚从山里取来的山泉一点一点喂他喝,又不敢让他喝得太急。
他们的干粮用尽了,桂枝想到山里去摘一些野果。可是这个季节,哪来的野果呢,她苦笑。他还会打猎,如果此刻是自己病倒了,他一定会把她照顾的很好吧。
她是山里长大的,知道就算是这个季节,山里还是有很多东西可以吃的。
她努力生火,努力做菜,努力不让他们饿死,他吃不下东西,她咬碎,再细心地喂到他嘴里,直到他吞下。
三天,又三天。
就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段元儒醒来了。
那时候的心情,桂枝已经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了,本来已经要枯萎的心,那样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她的眼角又有泪滑落了,这次,是因为他醒了,喜极而泣。
她笑着说,你醒了。
他问她“我睡了多久?”
不久,只有十天而已。
这是段元儒从桂枝嘴里听到的答案,他似乎在梦里听到她哭过,在梦里,她说,你不要死,你要好好地,我们还要去看奶奶,我们还要……
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啊……
段元儒想,这几天她一定是受尽委屈了,这么一个大男人,要让这么瘦弱的她来照顾,他实在太该死了。
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他已经可以通往那个世界了,可是这个世界,终究还有他放不下的。
他握住桂枝的手,深深地,仿佛这一握,就要握上一辈子了。
桂枝挣扎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他以为是自己太粗暴了,没有放在心上,对她的怜惜,不自觉又多了几分。
“你……”桂枝指着段元儒,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他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但不代表他是个很有耐心的男人。
“你是不是该去洗一下澡,你的身子十几天没洗了,很臭。”原来,她刚刚指着的,是他的衣服。
他受了伤,严重的内伤。
段元儒笑了一下,这个女人大概不知道他的伤不是醒了就好的,跟她说话,已经很勉强了。
不忍心让她失望,他勉强支起身,笑着让她过去扶他。
她很听话,吃力的撑起他整个人的重量,他很重,真的很重,她扶着他就快要虚脱了。
走到山洞外的池子边缘,她有一种冲动把他丢下水去。
当然她是不会这样做的。
他不能下水,她怀疑他现在这个样子下了水就会因为游不上来而淹死。
既然他不能下水,帮他洗澡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她了,她让他在池边的草地上坐下,背靠着一块大石头。
她吃力的脱下他的衣服,自己下水去,她没有东西打水,只能把他整个人淋湿再做打算,若是早就知道了他还不能起身,她一定不会多嘴嫌他臭,让他洗澡的,因为吃苦头的人是自己。
他把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看她皱眉,看她低下头,看她把自己弄得湿淋淋,他突然很想笑。
这个小妻子,早就知道她令他中意,却没想到会令他一点一点越陷越深。
原来感情这东西,本就是无解的。
好不容易帮他洗好了澡,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她搬回洞里,只能依偎着他,先休息一下,在他没有醒的那段时间,她也是很少眠的,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怕他说要喝茶,怕他梦里呼唤她,她却睡着了。
现在,他醒了。
她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把头靠在他肩胛上,他是病人,让她靠这么久,会不会很吃力。
她想。
他也睡着了,他的头就靠在她的头上面,风很大,他怕她着凉,很细心地把衣服盖在她身上。
她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好在月亮已经悄悄爬上来,没有人会注意她的情绪。他,为什么总是让她有心动的感觉。
夏天的深山是诗意的。
丛树茂密的相互攀比,为争个高下,蝶儿翩翩起舞,留恋在花间。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顺着风袭来,又被匆忙带走。
星星也出来了,围着月亮绕了无数个圈。
桂枝多想一辈子就这样定格了,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没有悲痛的回忆,没有扯不开的未来。
只有她和他。
可是老话说的好,天不从人愿。
没多久段元儒就醒来了,他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她也是,也许桂枝刚刚许的愿被上天听见了,也许为了反驳她的话,这一刻,就这样深深被定格,直到天明。
天终究是会亮的,人终究还是要往前走的。
桂枝像那天一样,扶着段元儒回山洞,他说他的伤势已经好很多了,她想也是。
他醒了,心上一直吊着的那块大石头,也就安稳的落地了,他会自己吃饭,会和她说话,山洞里不再是静悄悄的,只有呼吸声……
又过了些日子,他的伤势好了泰半,他想他们可以继续往前走,这次受伤,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
她说不急,私心里,她希望可以就这样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明知道是妄想,那么,多一天也是好的,她说要等他的伤好再启程。
醒过来的日子,段元儒没有问她那天她是怎么脱身的,那个妖怪怎么会放过她,他一句也没有问,好像了然于心,好像毫不在意。
他不问,桂枝也就乐得轻松,不用编那些有的没的敷衍他。
其实,她连借口也没有找到。
五六日以后,他的伤是真的好了,虽然没有完全康复,但是需要调理的部分,在这里是好不了的。
她黯然。
她刚刚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和他的生活,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段元儒也是难过的,他明白她心里所想的,能多给的便多给了,可是接下去,连留下来的借口也没有了。
他们,需要赶路,赶路喝。
段元儒觉得自己其实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她烧的野菜,称不上可口,但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能做到这样,就已经值得他佩服了。
他们都不想离开这里,但是,很多人是不允许的。
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一直往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