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强烈的矛盾在雪雁心中来回撞击,引得她觉得胸闷不已。雪雁也没劝宝钗,只让她哭个痛快。想来薛宝钗日日带着面具做人,早就憋屈的不行了,再不给她发泄一下,她是会疯的。
宝钗这厢自个痛哭了一遭,又没人打扰没人劝,哭完后竟觉得舒畅了不少,她渐渐听了哭泣,拿帕子擦泪,见雪雁坐在一旁担忧的看着她,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招牌微笑,对雪雁道:“叫你看了笑话,我竟没收得住。”
雪雁摇头道:“你只管哭你的,我们太太殁了的时候,我也劝小姐大哭一场,哭出来心中才会好受一些。如今你可好些了?”
宝钗笑道:“好多了。”
雪雁抬手给她倒了杯茶,看着她喝下去,又道:“我如今有个法子,你且说给你母亲听听,若是你母亲不反对,我便叫我哥哥走时带上你哥哥。”
宝钗眼睛一亮,忙抓着雪雁的手道:“好姐姐,什么法子?”
雪雁缓缓说道:“这做生意,我虽不懂,但我也知道阅历经验是必不可少的。想来你哥哥年少时,并没吃过苦头,自然不知道赚钱的辛苦,也不知道珍惜。若是让他白手起家,尝点苦头,他才知道厉害,才肯真的改了。
“虽你们没有本钱银子,但路费想必还是出得起的,何不干脆只拿了路费与我哥哥一起上路,一路上多听多看,学着些买卖道理。日后等我哥哥觉得他够熟络了,再借他点小本钱,让他从小的做起。他拿到第一笔自己赚来的银子,想必也会了解生计艰难的道理。”
宝钗一听点点头道:“这话很是道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是我担心我母亲不肯放了他走。我们家只得这一个男丁,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日后我母亲便再无依靠了。”
雪雁笑道:“我哥哥的为人你还信不过?他走了这么多次,何尝见他出过什么事?这出门在外最重要就是明则保身,若是不咋咋呼呼的,又怎么会惹得别人来寻你的麻烦?就算有那劫道的,只要财不露白,也不会被人看上。”
宝钗放下心来,对雪雁道:“我现在就去同我母亲说道,让她放了我哥哥去。”
雪雁忙拦了她:“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如今你母亲不待见我们,想必你去了,她更是恼了我们,说不定还要说是我们带着你哥哥不孝,教坏了他。我哥哥这次来,带了礼物送给你母亲,现在在我哥哥那儿。等我们走了,你带上礼物去献给你母亲,里头是一套我上次赠与你的雪花膏,还有一套是尚书府夫人姜夫人独有的妆粉。”
宝钗忙替母亲道谢,又说破费了。雪雁笑着摇头:“这对我哥哥倒不是什么,你只管告诉你母亲,我哥哥做的是什么生意,这些都是我哥哥的货物,想来她也会动心。你母亲看不起我哥哥,大多是因为了我,我在林府为奴为婢,她自然觉得我上不了台面。所以你必不要在她面前说我如何如何,只说我哥哥的事儿就好。”
宝钗心中这才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又问雪雁怎么没带丫鬟来。雪雁笑着说她自个都是丫鬟,再带丫鬟出门太打眼了,万一外头不知道,以为林府太过托大,连丫鬟都有丫鬟,岂不是给老爷抹了黑。
宝钗心中越发敬佩,只觉得雪雁这人出入得体又心思如发,难怪得黛玉对她言听计从,一步都离不得她左右。
吴均瑜在薛蟠那儿,好像也没多说几句,到了午时,竟是连午饭也不吃,就匆匆带着雪雁离开了。雪雁走时很是纳闷,在车上才问他怎么这么急。要知道去人家家里做客,若是不留下用饭,对主人很是不礼貌。就算家里再穷的人,客人不愿留下用饭,外人知道了也会说三道四的。
“那呆子也不知听了谁说了什么,竟是不肯跟我去了,这样也罢,省的麻烦。”吴均瑜没好气的说道。
雪雁一愣,想了想,吴均瑜昨天离开薛家时,天色已经暗了,那个时候薛蟠是不可能再出门了的,再加上今天他们一大早就递了帖子,想来这段时间薛蟠一直都在家里。要有人劝他不要跟吴均瑜一路出门,这人就只能是薛姨妈了。
雪雁叹了口气道:“只怕还是我连累了你,我在林府做丫鬟,所以那薛姨妈就不待见我了。连着的,你也不受待见,一个丫鬟的哥哥能好到哪儿去?”
吴均瑜急了,怒道:“丫鬟怎么了,正正经经的替人做事,拿辛苦钱,又不偷又不抢,碍着她什么事了?她不待见你,以后我们再不跟她们来往。就算穷得要饭来我家跟前,我也要打他们出去。”
雪雁听他急了,知道他心中还在意自己,心里有一丝感动,于是劝他道:“你也别恼了,如今还在外头,有什么回家再说。”
吴均瑜一路气闷,回了家便一头钻进房里,雪雁忙跟了过去,又叫人泡了茶来,这才低声劝他:“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时代,这个时代的人,等级区分那么严重,你想不让我被人瞧不起都难。我知道你替我打抱不平,可是这真的没关系。我当初如果不是被人拣去,可能早就饿死了。现在就当我是报恩了,报完恩我就能出来了。你别急,啊?”
吴均瑜一圈锤在桌上,气恼的说道:“我只恨我自己,是我不够努力。”
雪雁一怔,笑着问道:“这又关你什么事?你踏入这个社会,就只能你来适应它,你还想逆天了,让社会适应你不成?古代也不缺变法企图改变社会现状的人,你想想商鞅,想想王安石,哪一个是有好下场的?”
吴均瑜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我只是不甘心,连唯一一个我需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我还算是个男人么?”
雪雁心如小鹿乱撞,觉得这世上再多的情话,都不如这句真情流露来的动人,一时只觉得脸上燥热,这时陌清在外头打了帘子进来上茶。雪雁叫她放下茶便去三进院门看着,她和表哥要开始祭祖了。
吴均瑜被雪雁这么句祭祖弄的莫名其妙,大冬天的,游什么泳?雪雁趴在窗上,看着陌清叫了其他丫鬟一起离开,接着院门关了起来。这时她才回身走了过来,给吴均瑜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吴均瑜这才问道:“你是有话想对我说?”
雪雁红着脸点点头,想了会子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其实你说的对,我已经习惯了你在左右,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也都看得到。但是你真的不必给自己太多压力,我们无法左右人的思想,就算我被所有人看轻,只要你不会看轻我就行了。其实你已经把我保护的很好,为我做了很多了,谢谢你。”
吴均瑜傻愣在那半天,最后结结巴巴红着脸问:“你……刚才……是是是跟我表白吗?”
雪雁被他害羞的样子给逗乐了,以前那么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结果自己一主动,他倒反而手足无措了起来,智商降到零的样子。雪雁忍不住逗他:“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就当我刚才的话没说过。”
吴均瑜突然站起来冲过去给了雪雁一个熊抱,雪雁忽然之间吓了一跳,马上羞得满脸通红。虽然她对吴均瑜的感情不是那种汹涌澎湃的激情碰撞,但日常接触里的暖心举动还是在不停的打动她的心,她承认,男人一旦对女人太好,女人就会轻易沦陷。如今她这样,算不算是沦陷了?
虽然雪雁心中还有无限的担忧,她害怕吴均瑜日后被社会改变,会养妾室会招通房,她也害怕吴均瑜有一日会觉得她太过强势,渐渐腻味离开她。她一直是个很理智的人,可是今天这份理智好像消失不见了。也许是吴均瑜昨天说他又要离开导致的,也许是吴均瑜这段时间彬彬有礼以妹妹相待导致的。总之她现在再也理智不起来了,只想告诉吴均瑜,其实自己也很在乎他。
吴均瑜默默的抱了雪雁很久,久到雪雁以为他是不是神游去了,就听吴均瑜有点委屈的说:“这个姿势好累,我们换个姿势再重新抱好不好?”
雪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拳打在吴均瑜的胳膊上,翻了个白眼。这个死家伙,怎么就那么会破坏气氛呢?
两人去了沙发坐了,亲亲热热的挨在一起,吴均瑜左手绕过雪雁的肩膀,把她环抱在怀里,下巴抵在雪雁额头上轻轻的蹭着,声音沙哑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其实很想带你走。我们去法国,在塞纳河边买一块地,建一栋小房子,我赚的钱足够我们过一辈子了。”
雪雁闷闷的说道:“我不会法语,而且法国这个时候的人都不爱洗澡,一两年才洗一次,还要在身上喷好多香水,味道熏死人了,不喜欢。”
吴均瑜马上说:“那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
雪雁想了半天,声音有点低落:“我想回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