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谢谢你。”
柳照影向顾仪慧真心实意的道谢,无论有用没用,自己确实该感谢她的提醒。
顾仪慧点点头,好像还想再说什么,话到了嘴边,最后只是化成一声:“珍重。”
此时柳照影其实心下有些不忍,想告诉她自己其实是女儿身,也免得她总是束缚于当日两人那点本就不存在的旧情。
可是转念一想,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子,她们难以摆脱旧日的情丝束缚,说到底,她其实怀念的不是具体的某个人,她们只是怀念自己心底那个虚假的人罢了。
她相信她自己,在顾仪慧心中,也只是一个虚影,并不是她本人。
“顾小姐,自然……如今该称呼你为何少奶奶了。”柳照影笑道:“因为是老朋友,谢谢你的提点,我也祝愿你,今后能过得好,毕竟人生这么长,从前的事都过去了,眼前人和未来事才是最重要的。”
顾仪慧愣了愣,随后笑了笑:“我明白的……柳公子,如果你在京城有困难,能帮上的,可以来找我……”
虽然对方并不是客套话,但柳照影还是当做客套话来听的,对于顾家兄妹,她并没有对方对她这么深的“感情”。
送走了顾仪慧,白流霜那厢已经对着满桌美食在大快朵颐了,见柳照影回来,她皱了皱鼻子说:“难怪你要来京城,看来这里有很多老朋友呢,随便出门就能碰到一个。”
柳照影叹气,只道:“汉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吧。”
白流霜嚼得腮帮子鼓鼓的。
临走前,财大气粗的某人还不忘了打包许多饭食,找了酒楼跑腿的,一路送到种家的宅第去。
“这是给季槿的。”
白流霜还认真地对柳照影说:“你不许偷吃。”
柳照影好笑,心道今日季槿留在宫中夜宴,怕是没有福气享用她这心意了。
但是也有她猜不准的事,她回家后没多久,季槿就回来了。
他并没有留在宫中吃饭,回来地比她想的早许多。
“皇上要留我,但我说了,姐姐新丧不足一年,我不沾酒肉。”季槿对她交代道:“你猜这么着,皇上果然顿时就没了兴致,打发我回来了。”
他哈地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忿。
柳照影皱眉:“让你不要冲动,何苦说这样的话讨人嫌。”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季槿仰着脖子,那模样是真倔强:“我若太卑躬屈膝,岂不是更叫人看不起?你放心,别的我都没有多说。”
今日季槿头一回进宫,他虽然年轻,但到底不是个莽撞之人,见完皇帝后,他去拜见了孟皇后,孟皇后为人和善,与种氏年轻时也相识,言行间不但没有天家的高高在上,对他还颇有子侄辈的照顾。
但是对方越和蔼可亲,季槿就越谨慎,他对柳照影说:
“话本里面佛口蛇心、面慈心恶的人多是如此,我可是很警惕的,决计不会在她那里用什么糕点茶水。”
柳照影颇有些无言,说道:“话本是话本,杜撰的东西颇多。孟皇后如今的地位不可撼动,需要用阴谋诡计的时候不多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也并非恶毒之人。”
季槿哼了声:“那她就坐视那福安公主对你……我不信她身为后宫之主,会一点都不知道!”
柳照影沉默了。
孟皇后确实不会不知情,可是到了她那样的地位,世上的事就不是善恶对错那么简单了,人与人之间只有立场之区分罢了,福安公主的母亲云贵妃母族实力不弱,多年来又坚定地与孟皇后建立同盟,便是为着这一层,孟皇后也不会来为她伸这个冤。
这些事很难在短时间和季槿讲明白,她只是道:“你有心防备是好的,但京城之中各方势力和权爵甚多,你即便防备、厌恶他们,我们也没有实力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这与你在延州时不同,嫉恶如仇虽好,但也要适时而为。圆融机变,是你目前最要学的东西。”
见季槿听进去了,柳照影便笑道:“多见些人也就学会了,母亲给你订的名单,那些亲朋故旧,便着手起来一一去拜访吧。”
季槿顿时面如菜色,第一次觉得人情世故真如刮骨钢刀般令人难受。
柳照影见弟弟如此苦于交际,心中不由感叹,若是有孟眠春这样的人来教,便是一个月的工夫,季槿也能脱胎换骨了。
想到他,柳照影便有些不安起来,在京城之中,早晚是会碰见的,只是到底会有多晚,只希望尽可能晚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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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孟眠春最近又被狐朋狗友拉到了新开的院子里去吃酒了。
京城之中的秦楼楚馆、烟花柳巷素来便是天底下哪个地方也难及的,这些王孙公子的消遣之地更是常有新花样,里头的绝色佳人更是年年有更迭。
这新开的院子叫小鲤园,鸨母调教了两个姿容绝色的姑娘,只等着献给身份最贵重的客人。
同桌的皆是孟眠春素日的老朋友,都是章台走马的纨绔子弟,与他关系最为亲近的两人,一个叫石明甫,礼部尚书石同义之子,另一个叫陶一同,是殿前司副指挥使陶伯焘的幼子。
这两人身份最高,与孟眠春又是打小的交情,因此关系最为亲近。
这石明甫也算是好竹里出的歹笋,一家子读书人,偏他是个读书不成的,模样长得也普通,一双厚唇,却爱学风流才子那一套,此时正揽着个小娘调笑:
“我看你们妈妈这园子的名字取的妙,小鲤园,有点意思,瞧瞧,可不就是养着你们这一条条滑不熘秋小鲤鱼了……”
那小娘果然在他怀里扭得像条鲤鱼似的,哼哼着:“爷又拿奴家取笑了。”
对面的陶一同见状嗤了声,长眼一眯,哼道:“我看是狐狸的狸还差不多。”
他身边坐着的更为美貌的小娘就咯咯地笑,伸出莲藕一般白嫩的膀子去兜他的脖子,软软地哼:
“陶爷说什么,咱们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