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苏正卓简短的应道。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吧,都快下班了,按我说又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不好早点下班去准备点爱的惊喜给宜宁?”杨树远和苏正卓是研究生阶段的室友,自然清楚着程宜宁和苏正卓的事情,他虽然是苏正卓的死党,不过这心却是往程宜宁那边长的。
主要是这嫂子没缘由的看着顺眼。
可惜了――杨树远难得惆怅的想道。
“不用你操心。”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回道,似乎同样不待见话唠上身的杨树远。
“对了,那啥刚回国不久的同学李晓嫒今晚生日,应该也喊你了吧――”杨树远插科打诨完毕,此时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恩,我没打算去。”苏正卓不假思索的应道,顺手把手上的资料往旁边一放,开口问道:“张行长那边有消息了吗?最近有竞争对手恶意放出消息,说兴盛银行近期要收回我们公司3000万的贷款,我要及时约张行长碰个面,探下他的真正意图,我们自己也好早做打算,否则会直接影响下个银行的放贷审核和公司的资金周转。”
“咳――”杨树远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下,这才悻悻的接道,“我拼着这张老脸约张行长一个星期了都还没看到半个人影,你也知道他这人怪癖特多,向来难约的很。不过我问了他的下属,说他今晚也会赏脸去李晓嫒的宴会,7点多到酒店,多半是卖李晓嫒父亲李胜荣的面子。所以――你看今晚我们要不要去趟那边呢?”
杨树远说完后也难得安静下来,视线里瞥到苏正卓下意识的看了下早已暗回去的手机屏幕,不过是瞬间的沉默,下一秒苏正卓就已经出口应道,“那就过去一趟。”
“宜宁那边――”杨树远显然一早就顾虑到这点,迟疑纠结的发问道。
“我自己会和她解释的。”苏正卓说时已经起来,踱步到椅子后面的衣帽架上拿了西装顾自穿了起来。
背着光影,杨树远只听到苏正卓有些闷沉的嗓音,却是根本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正卓,其实在现在疲软的大行情下,我们今年的目标早已经完成了,其实也没必要逆势扩张的如此之快吧?融资贷款周转不好的话很容易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的,你没看到今年已经有很多因为类似情况出现破产倒闭的企业?”杨树远向来很少正儿八经的和苏正卓聊公司运营的事情,想必说这番话也是在心头犹豫了良久的。
“树远,你放心吧,不管如何扩张,公司的资金流会始终控制在警戒线内的。现在是最坏的时机,也是最好的时机。”苏正卓应时已经穿好西装转过来,脸上从容的仿佛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他身上莫名就有这样教人心安的力量。
果然,苏正卓说完后,原本还对公司运营隐有担忧的杨树远也明显安心回去了。
此时快到6点,正是下班高峰期,要到李晓嫒订的酒店那边起码要花上一个小时的路程,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杨树远见苏正卓手上的事情差不多了,两人就赶紧往酒店那边赶去。
苏正卓是在路上的时候发了条短信给程宜宁的,“我临时有事不回来吃饭了,你别等我了。”
他发出去后盯着那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程宜宁这次倒是久久都没有回过来。
苏正卓和杨树远到酒店的时候,张行长已经也到那边了。杨树远这人天生就有着交际范,加上又是一表人才口舌伶俐,碰到认识不认识的,都能火速的聊嗨起来。
苏正卓则是寻了时机把张行长约到角落边上聊天起来。
张仕成是当地最大私募商业银行的行长,其人在圈内鲜少结交朋友,而且深居简出极少出行,之前杨树远约过多次都没有成行。
苏正卓约张仕成在角落处坐下,并未开门见山的问他收贷消息的真假,反倒是和他闲聊了下公司今年的扩张计划。
张仕成和这边的几个龙头企业的实际控制人都有交道,不可否认,苏正卓是他遇到过最年轻最有商业头脑的奇才。他心里已有打算,不过还是和苏正卓先打着太极。
途中有个服务员过来给两人换上茶水,端走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手上撤走的鸡尾酒全部洒到了苏正卓的身上。
苏正卓的注意力都在张仕成身上,不以为意的伸手掸了下湿漉漉的西装,继续和张仕成接上刚才的话题,未料到那服务员如临大敌的杵在边上道歉起来,被巡视的大堂经理瞥见,立马疾步过来训斥了一顿毛手毛脚的服务员,接着笑容可掬的说道:“先生,麻烦您把西装交给我们干洗下,明天一早就给您送回去。”
依着苏正卓平日的脾气,并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不过此时对面坐着的是城府颇深的张仕成,边上还有犯错惴惴不安的服务员,他不想和热忱的大堂经理多说无关的事情,微点了下脑袋随手脱下湿漉漉的西装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虽然是件极细小的事情,被酒水迎面浇透衣物的苏正卓衣衫略显狼狈,脸上的神情始终雍容沉和的不受丝毫影响,那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从容,在细节上却是彰显其大。
张仕成不露声色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念之间,忽然就换了个决定。
两人从a市的发展困境一路侃到当前的热门股市和经济走向,聊到观点一致处都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这一聊,居然不知不觉中过去大半个晚上都未察觉。
张仕成本来是不打算喝酒的,途中兴致上来,喊了服务员带路,干脆和苏正卓到隔壁的包厢里长谈去了。
两人还没喝上几杯,包厢有人敲门,进来的却是酒意正浓的李晓嫒。
“张叔叔,一晚上都不见你,原来躲到这来了,是不是嫌外面太吵了?”李晓嫒进来乖巧的问道,原本白净的脸上绯红渐起,显然这一晚已经喝了不少下去。
“胜荣让我过来参加他宝贝女儿的庆生宴,可是这一晚我都没没看到他的身影。”张仕成佯装抱怨道。
“我爸也是个酒鬼,估计在哪个角落喝高了。张叔叔,好几年没见,您还是一点都没变,我爸要是像您这么年轻就好了。”李晓嫒借着酒意娇嗔道。
“就你嘴甜。”张仕成本来和苏正卓聊的很投机,心情就不错,听了李晓嫒的恭维后不由得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张叔叔,难得碰上一面,我们合个影吧!”李晓嫒说完把手机递给旁边的服务员。
“哎――我不上照,最怕你们年轻人拍照了――”张仕成显然不适应李晓嫒的拍照提议,说时连连挥手,而李晓嫒早已挤到张仕成和苏正卓的中间,借着酒意指使服务员赶紧拍照。
混乱中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好,好一会后李晓嫒这才脚步踉跄的出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苏正卓和张仕成则是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深聊起来。
直到宴会散席,两人这才起来告别。
“小苏,以后有事情就尽管找我,有新项目的话也及时通知我。”临走前张仕成拍了下苏正卓的肩膀,交流后显然对苏正卓颇为欣赏。
“好的。”苏正卓点头应道,知道自己今晚已经打消了张仕成原本提前收贷的计划,心头这才轻松了一些。
和张仕成告别后,也没看到杨树远,估计是已经提前回去了。苏正卓坐进车内后,便喊司机开车回去了。
程宜宁本来就算好苏正卓回来吃饭的时间,提前半小时把餐桌都布置好了,又把自己熬夜赶出来的十字绣小挂件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下,虽然好多处的针线绣的不太对劲,好端端的一个多啦a梦被她绣的歪歪咧咧的难以辨认,不过想着苏正卓待会回来看到这个挂件的表情,程宜宁忍不住就要托腮傻笑起来。
她自己乐呵了下忽然又留意到食指上的创口贴,沾了血水和做菜时的油腻,那创口贴的粘性已经不是很好了,程宜宁怕苏正卓待会回来看到就不好了,便又小心翼翼的把创口贴撕掉,伤处的血水已经止住,只留下一道隐隐渗开的皮肉,幸好是在食指的指腹上,不留意的话是根本看不到的。
程宜宁安排好这一切,脑海里想着待会苏正卓刚回家时的场景,发现自己居然又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而且脸上还莫名其妙的发烫起来。
她也对自己的不淡定相当无语,只得又拿出手机想要分散下注意力。
程宜宁刚拿出手机,新的短信就进来了。她下意识的划了下手机屏幕,前一刻还春意盎然的脸上却是立马褪去了笑意,直至全无。
“我临时有事不回来吃饭了,你别等我了。”是苏正卓发过来的短信。
没有多余的解释,一句临时有事就打散了她全部的计划和努力。
程宜宁看了好几遍手机屏幕,确认是苏正卓的号码发过来的,又狐疑的用手心探了下她自己的脸颊,前一刻还因为不切实际的遐想而变得烫乎乎起来,此刻手心沾了自己脸颊上残留的余温,却觉得有种恍然的昏沉空落。
毕竟没有出差在外,苏正卓晚点肯定会回来的。
程宜宁看了下外面逐渐暗沉下去的夜色心想道。
其实她已经接连好几天都没休息好,先前有个目标在,下午忙得团团转居然也不觉得疲累,唯有此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几个字,从未有过的倦意立马袭遍她的全身。
程宜宁原本是想趴在餐桌上休息一会的,未料到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这才一激灵猛地拿了手机接起来,兴高采烈的问道,“正卓你回来了?”
“卧槽,你不是说你家男人不会出席李晓嫒的生日宴会的吗?我虽然没看到苏正卓的身影,不过李晓嫒的微信上刚刚更新了好几张照片,一张是她自己身披男士西装外套的照片――”
“那也不一定是正卓的外套吧?”程宜宁下意识的反驳道。
“还有一张应该是和苏正卓的合拍照,还特意用了些酸不啦叽的描述,反正我转几张照片给你看看,先这样啊――”周小蕾那边人声鼎沸着,显然是还在她的同事堆里也不好展开细说,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下最新进展就挂了电话。
没一会,程宜宁就看到周小蕾转发过来的照片了。
果然,照片里的李晓嫒穿着洁白的礼服纱裙,像是在密闭的包厢里,整个包厢都被昏黄温馨的烛光围绕着,而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男士古驰暗纹西装,大约是正要去拿什么东西,右手微抬,那件西装袖子上的银边袖扣在烛光下便显得格外的熠熠生辉。
这是程宜宁去年给苏正卓买的,黑底银边,简洁大方却又不失别致。程宜宁那时去店里逛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心想着这对袖扣一定很配苏正卓的西装架子,顾不得新款没有打折就买了下来,所以此刻才带了一眼照片,她就准确无误的认出了是自己亲手买的那对袖扣。
还有另一张是李晓嫒和苏正卓的合照,虽然画面上几乎都是李晓嫒抢眼的面容,苏正卓只在照片的侧边上极不显眼的露了半张脸,然而才一眼,程宜宁就知道那个人是苏正卓。
照片上的苏正卓虽然视线没有朝李晓嫒的方向望去,不过神色颇为自然寻常,并无明显的抗拒或是尴尬之意。
显然李晓嫒拍这张照片是征过他的同意的。
程宜宁和苏正卓结婚这么久,唯有的合影也不过是那几张婚纱照而已。
他有多不喜欢上镜拍照,她是最为清楚不过的。
所以结婚这么久,她和苏正卓甚至没有一张新的合影。
程宜宁茫然的将那张照片放大挪到苏正卓的脸上,她多么希望是她眼花认错了人,然而放大的后果不过是再次确认是苏正卓无误而已。
她愣愣的看着那照片,一时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其实她想先回到卧室里好好休息睡一觉,也许休息好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然而腿脚酸软的竟然连起身都懒得起来。
司机送苏正卓回到院子的时候已近深夜,晚上和张仕成喝的不少,下车后被深夜的冷风一灌,这才清醒了不少。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未料到门没关紧,苏正卓心头有些奇怪,进去后随手按了下开关,啪嗒一下,原本漆黑的客厅里立马亮堂如昼。
而程宜宁侧趴在餐桌上,似乎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