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墨洛城堡,某客房。
妇人和小孩都得到妥善的治疗,隔着厚厚的白绷带,抹着母亲磕破皮的地方,小安波卡眼泪哗哗地流着;妇人则抚着女儿伤着的背,念着都是她贪金子,害了女儿。
“才不是,妈妈,都是为我。”小安波卡也哭,用力地抽嗒,要不是她想考艺术学院,母亲也不会这么拼命。
“呸呸呸,少没出息,你一定要给老娘上!妈妈这么拼命还不是想你能出人投头,过上好日子。那时候,我和你爸就能享福喽。”
两人的声音惭惭轻下去,妇人睡着了,小安波卡伤在背上,又满腹心事,怎么也睡不着,偶尔重重地抽嗒一下,怕惊醒母亲,咬住手指头压声。
“儿子?”城主夫人在外面叫道。
“什么事,母亲大人?”
“你认识这姑娘?”
“不认识。”
脚步声微响,有人离开。城主夫人对女仆道:“去查清楚。”
“夫人,那这两人?”
“扔出去。”
回到起居室,城主夫人要的结果已经有了,她重重一拍桌子:“还给她求过阿德莱德大师的推荐信?”
“是,夫人,少爷原是打算带那位姑娘一起到帝都,公寓里就有她的房间。”
“胡闹,真是胡闹!难怪,那个村妇敢当场撒泼,当这里是她家的厨房,原来,打的这种主意,气、”城主夫人捏着手绢捂胸口,气得脸色阵阵发红。“什么下三滥的货色,我说一个乡下养的女人做的东西能卖得满城火,这么小就知道在外头养女人,他老子教的好儿子!”
“夫人,”贴身女仆叫了声,“少爷什么样的心性,您还不知道么,玩玩儿罢了,不会误大事的。”
“不能让这种事野了他的心,正是学本事的关头。”城主夫人露出狠色,这是她要除人的神色。
才六岁的姑娘能干出什么来呀,夫人呐。女仆不会这么说,她劝道:“夫人,少爷正在兴头上,您何必为这种事和少爷闹得不愉快?若真个有事,哪里用得着夫人您动手,公爵那儿先饶不得那一家子。”
“这种事要惊动祖父那头,还要我这做母亲的做什么,”城主夫人气恨妇人在宴会上对她的侮辱,不用到明天,她就已是全帝国贵族圈里的笑柄,“那女人今天敢拿刀威胁,下次就敢叫她女儿挺大肚子上门闹事,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夫人。。。”女仆见再劝不动夫人,对男仆使个眼色。
这位少爷的贴身仆人,进入波顿城主的书房,汇报他在夫人的性命威胁下出卖少爷。
“哦?夫人准备怎么做?”
“瞧意思,是等少爷到帝都,就毁了那姑娘一家子。”
“看着点,别让人死了。”波顿城主笑起来,很期待的样子,“儿子,你会怎么做呢?”
十天后,城主儿子带着仆人到帝都。
当天下午,小安波卡家先是打铁铺被人砸烂,再封铺;铁匠夫妇重伤被抬着回去,石屋浓烟滚滚,夫妇俩以为女儿困在里头被火烧死,惊恐悲痛捶胸顿足地哭叫咒骂。
小安波卡给治安官抓去关了,罪名,偷窃,罪证,城主夫人的钻石珍珠首饰,实际是城主儿子那些高级画册。铁匠夫妇花光积蓄赎回女儿,经过这些事,小姑娘连吓带哭多心事,整个人都变了样,一家仨口如何愁苦略过不提。
城主小姐给兄长写信:她再也买不到喜欢又便宜的布偶娃娃啦,请哥哥赞助零用钱,或者在帝都买珍藏品寄给她,不然,她就写信要那个女人赞助。
城主儿子回信:我第五次拒谈你的婚事。
城主小姐的怒吼信即时送到:叫她去死,全家都去死!哥哥!如果让一个女人主宰了你的意志,那你就是世上最无能的窝囊废!PS:母亲大人的第六个女仆,在和父亲大人的马夫偷情,谈及父亲大人第七个情妇生的儿子,祝你好运,白痴哥哥。
八月底,小安波卡搬入艺术院宿舍。
头天,大家相安无事。第二天,宿舍楼下,城主家儿子穿着皇家学院的骑士装,正和两漂亮姑娘说笑,看到她走过来,道:“哟,还真给你这白痴考上了啊?”
小安波卡低头抱着书没说话,城主儿子皱着眉头,打量她,道;“喂,头发该剪了!别长出虫子爬你全身。怎么整得跟难民似的,这可不是乡下地方,也不打扮就出来吓人。算了,没空跟你东拉西扯。少爷找你有事。”
他扔出一堆辅导画册和一卷画纸颜料,这是工钱:“少爷没空画画,你一天两张寄这儿”他给了个地址,“给少爷好好画,要是本少爷的女朋友不满意,你知道少爷的手段!喂,跟你说话呢,啊,真是,我才脑子出问题来看你脸色。。。”
呱呱呱骂了一会儿,小安波卡嗯一声:“是,阁下。”
城主儿子噎住,叫她快走快走,看了都碍眼。旁边俩姑娘给晾了半天,一左一右地娇气地问城主儿子,和小姑娘什么关系。城主儿子笑道:“一块儿学画画的,有点能耐,就脾气比少爷还大,你们俩平时照顾下。”
“那有什么,梅洛朗阁下,回头就把她调我同个屋。”某女娇笑应允。
城主儿子说句谢啦,随手两份钻饰小礼物,哄得俩姑娘心花怒放。等骑士走后,这俩位贵族姑娘冷下脸,冷着脸走进宿舍找人,给小姑娘换宿舍,掐她、揪她、剪她头发、泼冷水、甩巴掌,敢看不起城主儿子、灭骑士威风、辱没骑士尊严,噼噼叭叭。
这俩姑娘都把伤弄在暗处,头发也是骑士说要剪的,晚上再把虫子之类的东西倒进她的被窝,全照骑士吩咐。小姑娘吓得夜夜噩梦,没几天功夫,就给折腾得不成人形。
正式上课后,小安波卡一心记着母亲的话,要有志气,要用功,要考头名,别让人瞧扁。小姑娘照做了,天分加两年苦功,让她颇得赞赏。教授见她用的技法明显有名师指导痕迹,带的辅导用书也是皇家艺术院的印鉴,脸是流行的苍白瘦弱色,大家都穿校服,通体瞧着半分都不比哪家贵族小姐差,真是把人夸上了天。
全校但凡有点才气的姑娘都盯上了这个新生,没两天就摸清她的底,谩骂这个洗衣妇养的小偷,嫉妒、厌恶、痛恨、鄙夷、戒备、背地里教训不足一而论,小安波卡的艺术院新生生活过得多姿多彩,走着走着因身体虚弱就晕倒是常有的事。
父母也不是不疑惑,小安波卡说,学校的女生都这样,这才叫贵族。夫妇没话了。
小安波卡慢慢地也懂了事,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跟贵族小姐们抢头名,自己倒霉不说,还让父母在哪儿都找不到事做。但城主儿子的话放在那儿,一天两张固定的作业,再加教授的布置练习,心底又是真正喜欢的东西,就一直优秀下去了。
十二月一日,王子生日宴会上,发生了件举国震惊的事,帝国皇后被人刺杀,当场身亡。
艺术院的贵族女生们兴灾乐祸,她们大抵都不喜欢那个平民出身的皇后。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寡廉鲜耻,天生的情妇。。。影射的就是小安波卡。
小姑娘没要贵族院的豪华糕点,她还是回小镇领小樱桃蛋糕,想着那个好心的皇后,以后再也没有了。
七岁生日这天,小安波卡宝贝地托着两块小蛋糕,坐在海岸边吹海风,好像烦恼全被带走。她闭眼双手合什许愿,一阵烤鸡香飘入鼻。小姑娘不禁咽了咽口水,她有多久没吃肉了呢?她睁开眼,骑士手抓火鸡晃悠:“要不要吃呐,小馋猫?”
小安波卡耷下眼皮,道:“不,谢谢,阁下。”
骑士磨磨牙,骂道:“喂,阴阳怪气的干嘛?没人装什么装,你什么德性本少爷还不知道,想吃就说,不吃我就扔了。”
小安波卡还是同句话,骑士火了:“你吃不吃?”
“不。”
“再多一个字,看我怎么治你。”骑士斥骂道,看着小姑娘静静郁积的脸,他也不说话了,坐在一旁看海浪尖的泡沫。有烤鸡香在旁,小安波卡肚子饿得更难受,她轻轻地剥开锡纸,轻轻地珍惜地咬了一小口。
骑士劈手抢过她手里的蛋糕,扔到沙子上,把烤鸡往她手里塞:“说你脑子有病就有病,白给你吃都不要。”
小安波卡挣扎着躲开,跑去捡锡纸包的糕点,只上面沾了点海沙,拿掉还可以吃。骑士刷地起身,再拍掉她手里的东西,用脚两踩:“装这副可怜样给谁看啊?哭屁,你个没用的白痴,有本事你就打回去啊?!学学你妈,怎么就生出你这种只知道哭的可怜虫?!”
看着扁掉的蛋糕,小姑娘心里难过,比被别人骂小偷还伤心,既厌极带给她无数痛苦与不幸的骑士,又再度自责。要是从没遇过他就好了,她也不会学画画,家里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情绪大波动地就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