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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番外一

完美男神成长记 一手消息 27457 2024-11-16 10:15

  番外一:白蛇传——人定胜天

  清明时节, 春寒料峭,蒙蒙细雨中钱塘县喧嚣街道行来一列车队, 这车队共十几驾车马, 中有一辆八头大马所拉的马车, 翠玉珠盖环绕,车轮转动时,不见半点颠簸。至于两边护卫车马的兵士, 个个身段昂藏,双目神光湛然, 骑在马上, 按着腰间长刀, 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乃百战精兵。

  有新到钱塘城的商人见此好奇道:“这般气派, 是哪家的公子?”

  边上正卖馄饨的摊贩听了便笑道:“是太子殿下的车驾,你瞧瞧, 这些都是太子亲卫。”

  “莫非便是闻名天下,一战围杀蒙古汗国雪山寺五大高僧的金甲卫?”那商人大惊道:“我在都城时,便听说太子雄才大略, 打造五万精兵,四万黑铁卫, 一万银衣卫, 还有五千金甲卫。黑铁卫与银衣卫且不说, 这金甲卫,虽则人最少,却屡屡以少胜多, 最厉害的便是去岁那场对吐蕃的大战。想那雪山寺多少高人,两军阵前杀了我神宋国多少好汉,谁想到太子未至,三十名金甲卫,竟就将五个纵横许久的高僧给除了!”说着那商人向往道:“手下人尚如此,不知太子又是如何神功盖世!”

  神宋国积弱多年,十年前被草原蒙古汗国把两代天子都掳走,多亏自幼拜在山间异人手下的太子苏景及时赶回,带着师门及护卫连奔三千里,在十万敌军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将太上皇和皇上都给抢了回来。不过太上皇和皇上似是被吓破了胆,归国后休养半年便宣布立五皇子为太子,监国朝政,二人则退居别宫,一心一意修仙问道,不问世事。

  自苏景监国,清除奸党,重视军备,更摒弃旧弊,招募江湖高手,又令宗室国戚入军伍,学武艺。六年修整,熙和九年开始兴兵收服失地,连战连胜,至今只剩下幽云一地尚在金国手中,民间由此武风大涨,每年征兵之时,江湖好汉,贫家少年,热血百姓,在各地募兵所门口排起长龙。这其中最精锐的金甲卫,想加入的人,自然更是数不胜数。而导致神宋国由弱变强,大展国威的苏景更是成了民间百姓口中神人下凡,专为拯救神宋而来。

  “对啊!”那店家显然也是太子殿下的支持者,一拍手扔去手中抹布,兴头头道:“如今我神宋已攻下蒙古半数国土,四面俯首,好日子且在后头,甚么雪山寺,甚么高僧,在太子面前,狗屁不是。这回打蒙古,若不是咱们太子正闭关,如何轮到那些番僧放肆!”

  而此时,马车里坐着的苏景,此时正在翻阅着这些时日的谍报。

  他在大清无疾而亡后,因汇集一国之气运,出乎意料被系统直接带到洪荒时期,洪荒历劫完毕,接着又胎穿来到这个类似历史上宋朝的时空,等他呆了数日后,才弄明白,这里其实是白蛇传的世界,他乃神宋苏氏皇朝五皇子。作为一个已在真元宇宙中经历了三次洪荒量劫,道法大成的穿越者,来到这低等神话世界中生存,与他而言,不过是等闲罢了。若不是不能动用超出此界的力量,否则可能会导致此界崩碎,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便如喝水吃饭一般容易。

  但既然不能,他就只能老老实实,一统天下,将蒙古西夏回鹘吐蕃等全部融合为一个国家,以得大气运,大愿力!然后继续他目前还不到尽头的征途。

  而说到气运,这里是白蛇传的世界,气运最强的自然是那几位主人公了,算起来,那一出断桥相会就快是时候。只不过,到时候让事情按照他的希望发展,阻止满天神佛插手,还需要仔细思量。

  “殿下,吐蕃六十九部都已有咱们安插的人手,只要殿下下令,属下等就能一举歼灭这六十九部头领。”身为金甲卫统领的陈康恭敬的跪坐在赵珏面前回禀。

  苏景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可,闻言道:“不急。”话锋一转道:“可找到许汉文的下落?”

  “回殿下,已收到消息,许汉文此时正与其胞姐和姐夫在县城外祭祖。”陈康虽不知这许汉文是何等人,竟能劳动赵珏亲来寻人,但他受的训练不允许他有一丝质疑。

  苏景手中捏着白玉雕就的茶杯,带着丝笑意徐徐道:“果然如此。”

  白蛇传啊,他虽在现代曾经看过无数个版本,也以为那些故事仅仅是故事。但直至穿越洪荒,他才明白,诸天万界,故事本不是故事,而是已经发生或者必然会发生的事,透过时空的缝隙,映射到另一界的人脑海中,于是有了传奇,变作故事。

  那么,他曾经建立的一统四海的大清,和历史上截然不同的大清,又是否已独成一界,那些人,他若穿越回原来的时间点上,可还会遇见?

  苏景略一掐算,忽然露出个笑容,一挥广袖,让陈康率领兵马候在断桥边,自己则直接穿梭空间,来到普陀山脚下一个竹亭中,只等了片刻,果然见到掐算中的观世音菩萨腾云而归。

  苏景伸出食指在青碧茶水中一点一弹,水珠化为冰晶一路穿云破障,直至在观世音菩萨手中净瓶上擦出一道火花,方化为雾气消散在云雾当中。

  回自己的道场遇到这种事,若是其余菩萨罗汉,怕早就暴跳如雷。然而观世音菩萨毕竟造就成佛,不过为度世人依旧以菩萨身显化罢了。论起佛法和地位,观世音菩萨在佛教中都在前五,况她本以大慈大悲而证道,此时自然没有着急,反寻着这一冰晶来的反向,找到了苏景。

  不过当她以法力查探苏景后,却难得露出惊容。

  这偷袭她的人周身光华灿灿,恍若太阳星直面当前,即便是她的佛法,竟也不能直视。至于对方的法力,更是浩荡无边,呼吸之间,便有天地灵气随之汹涌而动。此等法力,莫说是已经衰弱的天庭,就是兴盛的佛教,也难得见到。

  或许,此人单论法力,已与佛祖相差仿佛了。

  到底是何时,天下竟冒出这样一位大能,莫非是山野散修不成?

  观音还在心里忖度,苏景已然凌空而起,踩在云端,一步步走到观音面前。

  观音心头微动,持瓶行礼道:“阿弥陀佛,未知施主……”

  “寡人苏景,当朝监国太子!”苏景没有卖弄关子,眼见观音净瓶微倾,显然吃惊不小,当即开门见山道:“大士可是觉得这么多年佛教竟未察觉寡人踪迹实在古怪?”

  不妨苏景如此开门见山,原本打算慢慢试探的观音菩萨登时一滞,随即温和道:“殿下乃凡间太子,将执掌人道,命托帝星,原属天庭管辖,佛教不知太子身怀大法力,倒并没甚么。”说到这儿,观音顿了顿,又道:“只是,即为帝命,当享人间富贵才是,太子又何必辛苦修炼,扰乱世情?”

  “扰乱世情?”苏景随手在飘到身畔的一朵白云点了点,这霞云颤动几下,如同有人用手揉捏一般,忽长忽短,忽圆忽方,数息之后,就在观音面前化作一名仙姿玉容,身着白衣的女子。

  这女子一双美目初始还显得有些木然,很快就变的清明生动起来。她先朝观音那里看了一眼,俯身行了个礼。再移向苏景时,剪水秋瞳中立时闪过恭敬和欣喜,盈盈叩拜道:“小妖拜谢仙人点化之恩。”

  “不过随意一指,竟能开灵通慧,化妖形为人形!”观音亲眼见到这一指,脸色发白,却有些端不住菩萨的慈悲了,眼中竟有一丝厉色。

  苏景哂笑一声,没有理会观音的失态,只是看着方才这随心一动而点出的这云霞之妖有些失神。所谓相由心生,或许有些影子依旧藏在他心底,所以这云霞之妖才会如此肖似故人。

  去者不可追啊……

  苏景微掀嘴角,将小妖扶起来,淡淡道:“起来罢,无论如何寡人今日点化了你,也算是你我一场因果。寡人今日便赐你名为雪衣,收你做记名弟子,这是一门功法,你且带着它寻一福地自行修行去。若有劫难,自可传信于寡人。”

  雪衣原本不过一朵稍有灵智的祥云,若靠自己吸收灵气,还不知要多少年才得道化人。幸得苏景点化,跨过最艰难的部分,又有赐名传艺之情,此时对苏景自然感恩戴德,言听计从。此时听了苏景安排,恭恭敬敬给苏景磕了头后,唤来一朵白云,寻洞天福地修炼去了。

  “阿弥陀佛,灵物化妖,妖物化人,皆需勤修苦练,方明大道真意。未经磨难,一跃登天,恐非好事。”观音合手一拜,对苏景叹道。

  苏景方才点化小妖,一是随心,一是震慑,听观音这么说,倒也不意外自己的打算没有如意。观音么,毕竟不是寻常凡夫俗子。

  “大士方才说人间事,帝王事乃属天庭管辖?”苏景不欲和她纠缠这个问题,话音一转说起正题,“可据寡人所知,天地元气即将大变,事关三界。但你们佛家为壮大佛门,故此暗通文曲星,说服他下凡历劫,以收人间气运,大兴佛门,独占元气?”

  听到苏景这番话,观音心头一跳,再也忍不住厉声道:“太子即便为真龙降世,承袭帝星之力,也不当……”

  “哈……”面对观音心虚的模样,苏景仰天大笑数声,嘲讽道:“大士何必着急,都说出家人清静无为,大士已是做了佛的人,六根已净,怎还有红尘怒火?”

  “你……”观音正欲再说,忽然感受到苏景周身涌动的法力,只得收敛怒气,重新摆出一副温和模样道:“殿下怕是听了凡间那些山野术士的胡言乱语,对我佛教有所误解。佛门只向善渡人,又何曾有过争名夺利之心?”

  向善渡人,清静无争么?

  这种鬼话,怕是只能骗的了那些愚民罢。即便抛开佛教前身西方教建立时趁着洪荒封神不断挖道家墙角的黑历史。也不提西游中为弘扬佛家,硬生生捣鼓出一个西天取经,把原本跟着菩提老祖学道的孙悟空、天庭的卷帘大将,天蓬元帅甚至西海龙太子都变成了佛家的真佛护法,就说西天把原本自称老子之后李氏皇朝从崇道变成崇佛抑道,就知道佛教是一步步如何的处心积虑。

  神仙的事儿他可以不管,但不管在哪个时空,佛教对人间没有促进作用是真的。而在这白蛇时空里,佛教以一出感天动地的人蛇之恋为起始,又以文曲星降世勾勒出一副孝子救母,孝感动天,最终菩萨大慈大悲出面赦免蛇妖罪行,阖家飞升的好戏来窜动民间,使得民间百姓独信佛教,遇事不求己,不信朝廷,只拜佛祖的做法,他却绝不能接受!

  佛,就乖乖西天念经就是了,人间的命运,只能由人间自己来做主!

  思及那无数历史时空中有不少天子掀起的灭佛运动,苏景冷笑一声道:“大士,不管是山野术士胡言乱语也好,还是你们佛家真有此打算也罢。寡人今日来此,便是要你向西天那位佛祖转告一句,天地人三界,各有法度。既然各自执掌轮回秩序,还是不要轻易逾越才是。否则今日你越了半步,来日也莫怪寡人脚踩莲池。”

  “殿下!”观音骇然变色,震惊的望着苏景。她自然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莲池,乃是佛祖灵山上孕育着佛家至宝功德金莲的莲池。这莲池由三十六罗汉,十八菩萨,八部天龙日夜守护,乃是佛家根基,一旦有差,便是动摇佛家的大事!

  饶是观音见多识广,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三界中竟敢有人以功德莲池来要挟佛祖。

  苏景面对她的雷霆大怒,却不以为然轻笑一声,驾云而去。

  观音望着苏景转瞬即失的背影,面色凝重不已。但任凭她如何掐算,都算不出苏景的来历。原本定好的文曲星降世,以此在民间宣扬佛家,收集气运一事乃是佛家筹划千年,甚至让了不少好处给天庭才定下的大事。若此事出现差错,说不得就会让佛家在人间的声望衰微下去,而佛家修炼,原本靠的便是人间信仰之力……

  越是往后面想,观音越是心急如焚,在又一次掐算苏景来历反被天地命线反噬震伤之后,观音只得一擦嘴角的血迹,火速前往灵山禀报这一变数。

  待观音走远,苏景的身影慢慢浮现在空中,看着观音离去时有些仓皇的身形,苏景笑了笑。

  去了灵山,倒是正和他意!倒要看看这既自诩普渡苍生,愿割肉饲鹰又一心想壮大佛教,掌控三界佛祖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会采取甚么手段!

  “殿下。”

  陈康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执壶而饮的苏景,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只是恭敬禀报道:“殿下,那许汉文已和两名女子见了面。只是清妙元君看天眼看了看,这两名女子,似是妖物化身。”

  所谓清妙元君,便是苏景一时恶趣味,用在洪荒时得到的一个魔神的眼睛摁在一个手下眉心中间,又自这手下幼时就教导他□□玄功,待手下学艺有成,看他一身本事外形都肖似那另一时空的二郎神,苏景就干脆赐了个相似的道号。

  似清妙元君这等道法有成的人,苏景其实还有不少,就是陈康,以武入道,平时拿去征伐天下,实在是大材小用,也是苏景不能用超出寻常的力量来完成任务,一统天下才强令他们压制修为罢了。真弱打起来,陈康一身武道气血,便可轻易斩杀了白蛇这修炼一千七百年的大妖!加上这时代本也妖物横行,神佛漫天,所以陈康提起妖物二字,没有半点意外畏惧之色。

  自清之后,苏景对世事便多了一份兴味,不似之前淡漠。尽管早已知这一时空的发展,此时仍兴致盎然道:“你们可知这两个真身是甚么?”

  陈康试探道:“那条白蛇,似是蛇妖?那青蛇,本也当是蛇妖才是,只是小人和清妙元君看她法力尚低,似是有些不对。”

  “她受了白蛇一滴血,方才自一条普通的青鲤进为蛇形,此时一身气血浮动,法力蒸腾,看起来自然云山雾罩,摸不清虚实。”

  苏景解释了两句,陈康登时恍然大悟。他也是修炼过道法的人,自然知道百姓所说的鱼跃龙门,从来就不是指的鲤鱼跃过龙门就能化为龙形。鱼要化龙,须得先跃门化蛇,再跃门化蛟,蛟跃龙门,方才可化为血脉不纯,头生独角的蛟龙,又称半龙。蛟龙修炼数千载,五百年一跃龙门,不停洗练血脉,九次之后方能登极,成为真龙。这中间任何一个步骤出了差错,都只能落得身死道消的下场。

  所以陈康这会儿颇有些惊讶,“这白蛇妖,莫非有些来历,她的血,竟能帮一条普通的青鲤过了跃龙门这一关。”

  要知道每次跃龙门,可是劫雷阵阵,灵气化作洪流拍岸,绝不是摇摇尾巴跳个高那么简单的,不九死一生,叫甚么跃龙门?

  想到白素贞的来历,苏景失笑道:“自然不简单,她可在黎山老母座下听道,算是黎山老母的弟子。”

  黎山老母是谁?斗姆元君,万星之母,紫微大帝便是她的长子。若没有这一层关系,文曲星凭什么落到白素贞肚子里。只可惜明明是道家所收的天赋非凡的弟子,最终却被镇压在佛家寺塔之下,最后得道全家都归了佛门!

  “黎山老母!”陈康倒吸一口凉气。

  “不仅如此,她身上还有几丝真龙血脉,她的血,自然对水族有莫大助力。”

  正因为这点,白素贞才天赋奇高,也才能更好的帮助佛门收集人间气运。要知道,人间天子,命承帝星,自有龙气,素与龙族渊源深厚。身负龙族血脉的白素贞,一旦被佛门利用收集气运,必然事半功倍。

  佛门,可真是苦心谋划已久,才培养出白素贞这么一个棋子啊。

  所以当年所谓的救命之恩,到底有多少是天意,又有多少是佛为呢?

  苏景目视这波平如镜,宛若仙境的西湖,面如冠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冷冷的笑容。

  两月后,已回到皇宫的苏景在一封奏折上看到了许汉文的名字。

  “钱塘库银案破了,许仙流放苏州。”苏景丢掉奏折,喃喃道:“果然官府有人,偷盗国库,证据确凿,居然只用流放苏州这等繁华不输钱塘之地。”

  不仅如此,还能开医馆,结交达官贵人,成为苏州城知名人士……真不知道他是去服刑还是去享福。

  屁股决定脑袋,苏景的看法和许多人截然不同。他不想理会白素贞和小青偷盗官银是否有苦衷,也不管许仙是否无辜。他只知道许仙承担罪名,证据充足,那么一切就都该按照律法行事。若今日说一个许仙情有可原,因他姐夫在公门便可轻判放过,日后再有别人有不得不偷盗库银的理由,再有家人愿意顶嘴,那是否都要情重于法,天下又岂有公理可言?

  何况以青白二蛇的本事,即便没有点石成金之术,但想要弄点金银之物,实在太容易了。不说别的,两个妖怪,随便去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弄点人参灵芝,猎几头老虎黑熊,都能很快弄到几百两银子。结果白素贞偏偏要纵容小青去偷盗官银!说来说去,还是没将官府,人间朝廷放在眼里!

  只是现在苏景倒也不想来个按律处置。既然他拦路惊佛后对方都没有改变谋划,还按照之前的布置慢慢推进,他就顺水推舟,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有恃无恐的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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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

  苏景自龙床上坐起,闭目将神识扩展至整个临安城,果然发现一条盗宝的青蛇妖。

  一晃数月过去,作为一个在洪荒都开过山立过派的人,如今不过是处理区区人间界的国事,对于苏景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不过。随意分出一道元神,就能完成开疆拓土的朝政琐碎之事。自一年前从钱塘回转正式登基称帝后,他已无聊许久,等了这么久,倒是终于等到苏州举办三皇祖师会,白素贞无奈之下只得令小青来临安盗宝了。

  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漫天神佛妖怪的本事都有点低微,即便是白素贞这样的千年大妖,居然都没办法炼制几件可以糊弄凡人的法宝,反而要偷凡人制造的宝物来给自己的相公撑面子。

  ‘咦,不是梁王府。’苏景略一讶异过后回过神。有他这位天子镇着,梁相国那个本就是靠拍马升官封王的老东西,连独子梁连都管教甚严,以致梁连勤奋上进,又怎么敢贪墨贡品?

  只是这青蛇倒是运气好,若宝物已入内库,以如今皇宫守卫的程度她若来内库盗宝,必是有去无回。不过她想要的东西还在礼部的万邦院中,被来朝使臣带在身边,等着礼部安排时日,亲自敬献。如此,以青蛇的本事,倒是容易的很。

  不过临安作为都城,早已被苏景安排了不少法力高深的人,还有不少围困阵法。礼部那边纵然不是重点仿佛区域,但以小青的本事还是惊动今晚巡夜之人。

  有趣的是,今晚带队巡逻临安城的,正是梁连。梁连带着修炼武道的银甲卫,只能与小青打个势均力敌,想要抓住擅长诸多遁法的小青,便有些为难了。对峙之下,梁连只得令人开启临安城中专门用来围困修炼过玄门法术之人的玄武大阵,把小青困在城中。另一面火速遣人禀报,希望苏景能派遣修炼法术的玄心正宗门人前去帮手。

  “皇上。”

  “朕已知道了,告诉梁连,不过是一个女飞贼偷盗些金银器物罢了。何须调用朕手下专门对付妖魔鬼怪还有邪道恶僧的玄心正宗。也不必开启大阵,待明日将事情交给专司缉盗的六扇门便是了。他乃银甲卫,要做的事护卫京城,诛杀外敌。”

  苏景心中自有谋划,自然不会放纵小青在这儿就栽一个跟头。戏要接着唱下去,他还想看看没有为非作歹又和金山寺法海纠葛甚深的梁王府,佛教要从哪儿再想办法把许仙逼到镇江,再如何引诱许仙上的金山寺,使白素贞一怒之下水漫金山?

  “微臣领旨。”梁连虽然心中万般疑惑,也对戏弄他许久的小青怨气深重。但他自幼就被亲爹梁王谆谆叮嘱,又是目睹苏景种种事迹长大,因此与原来那个喜好作死,张狂无比,谁都不看在眼里的梁王世子全然不同。领旨之后,梁连不敢有丝毫违背,当即令人大开玄武大阵。即便看到一团显目的绿光自一处偏僻地段升起,飞快离开临安,他也只是捏紧手中长剑,没有再令人追寻。

  小青一路用尽全力逃窜,奈何她被梁连以及手下银甲卫所列的军阵所伤。身为蛇妖,天生阴气大盛,原来最怕的就是血气旺盛之人。偏偏梁连和手下的银甲卫都修炼武道,气血沸腾远胜常人,一旦列起军阵,汇集气血与杀伐之气,更是她这种药物的克星。她先被梁连所伤,又因玄武大阵的阵法之力侵袭,原本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路,她竟飞了三个时辰,天色将明之时方才赶回苏州的保安堂。

  白素贞早已等的心急如焚,清早糊弄过许仙之后,就一直坐在小青屋中等候。

  房门推开,穿着青衣的身影跌跌撞撞进来。

  “小青。”白素贞一看到小青的模样,就知道她受伤不轻,当下调动法力为小青稍稍调息。待小青伤势稳定,便道:“小青,你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就算被人发现,不过是凡间的高手罢了,又如何能将小青伤成这副样子。

  小青一擦嘴角的血迹,面色愤愤道:“我从礼部的万邦使馆出来,就遇到一列环绕皇城巡逻的禁卫。我原本已绕开他们,谁知道那禁卫头领不知为何竟发现我的气息,二话不说拔剑就斩。我以为我隐了身形,他断然伤不了我。可那头领练出了剑气,其中藏着旺盛的杀伐血气。我受伤之下露出身形,与他们斗了起来。这些人不讲道义,看为首那人打不过我,就叫了几十个人过来,结出战阵。我不想和他们计较,想赶紧离开。没想那临安城中还藏着一个玄武大阵,专克我们这些妖怪。我只好在城里东躲西藏,躲避阵法的攻击。”

  这番话不尽不实,白素贞和小青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又如何能不知道她的脾性。只怕一开始想走的时候因为吃了点小亏,所以自己不想走非要报复,后头却是走不了了。只是这会儿白素贞没心思教训小青逞强,她的心神,全在玄武大阵上了。

  她师承黎山老母,师门传承不比小青这种山野妖怪。深知世间能以四圣兽来命名的阵法,必然都有其独到之处。再加上这玄武阵法能将小青这条修炼近千年的妖怪困在其中狼狈逃窜,白素贞立时察觉到这阵法不凡。

  “听说如今的皇上自幼拜在高人门下修道,因天赋出众青出于蓝。皇上登基后重用玄门中人,建立玄心正宗统管天下玄门术士,又亲手教导出锦绣三卫。铁甲卫出入沙场,平定天下,银甲卫守护皇城,金甲卫宿值内宫,保护天子和宗室皇族。且不提那玄心正宗门下之人如何道法出众,便是这三卫,因修炼武道,人人都有一身旺盛的气血。小青你今晚遇到的,怕就是银甲卫。”白素贞自语一番,又道:“那银甲卫统领乃是梁相国的独子梁连,自幼拜在皇上大师兄门下,算起来还是当今皇上的师侄,你败在他的手上,倒是不冤。”

  白素贞这话本是为安抚小青。她深知小青心气颇高,便想告诉小青梁连并非无名之辈,让小青不必郁郁。

  然而小青哪是肯吃亏认输的人,当下道:“若不是他用以多胜少,又用甚么鬼阵法压制了我,我哪会输给他!”

  “哎,小青,你切不可再有和他争锋的念头!”白素贞看她神色,忙告诫了两句,又自责道:“也是怪我,只想到临安城住的都是凡人,忘了如今情形大为不同。早知如此,倒不如我想法子找几个道友,借两件法宝给官人做脸就是了。”

  白素贞先前一心只想着许仙能够风光坐上三皇祖师会会首的位置,这会儿见小青吃了个亏,顿时意识到这盗宝的行为何其愚蠢,很可能会招惹来弥天大祸。她登时有了将宝贝还回去的心思。

  不过小青辛辛苦苦才将东西带走,为此还被人打伤,她哪里肯再把东西还回去。要知道她以前无事还跑去偷库银玩耍呢!

  “姐姐,过两日便是三皇祖师会的大宴了,匆匆忙忙的你上哪儿找人借法宝去。反正东西都已经偷了出来,不如咱们先用一用,好歹别让许官人丢了脸面。”小青眼见白素贞犹豫不定,眼珠一转又道:“大不了,大不了等三皇祖师会的聚会过来,我再将这四件宝贝还回去。”

  许仙在白素贞心中实在太重要。被小青这么一说,白素贞左右思量一番,想到不过是耽误几日的功夫,略一忖度,便答应了。

  然而正是这一犹豫,就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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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素贞毕竟是妖,之前又一心在峨眉山清风洞苦修,不知人间世情。虽和许仙相恋后长进不少,本身又绝顶聪明,但对很多事情还是不甚了解。

  在她想来,如今的朝廷万邦来朝,每日都有各样的稀世奇珍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她只是借用几件不算出众的宝贝数日,之后完璧归还,也算不上甚么大事。然而她却未想过,这四件宝贝,哪怕再如何不起眼,朝廷也用不上,然而它们的身份都是外邦敬献给天子的贡品。贡品被盗,损害的乃是朝廷和天子的颜面。

  何况这些贡品还是使臣不远千里辛辛苦苦带来,希望能够讨得如今强大的神宋主国天子喜欢,以此保证他们弱小母国的安宁和兴盛。这些贡品寄托的是一个弱国所有人的希望,如今礼还没送出去,就被盗了。别说神宋朝廷上的大臣们如何觉得朝廷颜面受损,单是这些使臣们,便觉得如同天塌地陷一般,只觉无颜回去见父老乡亲了。

  使臣离乡背井,又本是弱小藩国而来,自然不敢到苏景面前闹腾,只得天天寻了礼部主管的官员哭诉。其中一件宝贝的原主乃是南海一唤琉璃的岛国,国土不过方圆千里,臣民不过十万,周遭强敌环伺。尤其右边有一名东樱岛国的,因国小人多,国中穷困,因此人人尚武,许多人都以盗匪为生,官府不仅不管束,还暗中鼓动资助这等行径。如今东樱国越发猖狂,屡屡对周边的岛国实行劫掠。若只是如此就罢了,东樱国还嗜杀成性,但凡遇到船只或侵占了哪个国家的城池,即便你献上金玉珠宝,东樱国也不会善待俘虏,只会将你以各种残忍的手段凌虐而死,或是干脆把你变成猪狗不如的奴隶。有鉴于此,东樱国周围的岛国整日过的战战兢兢,就连投降的心思都不敢生出来。

  这一次琉璃国派遣使臣携带国中重宝来朝拜神宋,正是因东樱国已有侵吞琉璃国的征兆、在看到以前那些邻国被东樱国吞并的下场后,琉璃国皇室以及重臣经过一番商议,觉得与其成为东樱国的亡国之奴,不如举国彻底并入神宋之内。神宋地大物博,兵强马壮,对待藩国尚且宽仁,若琉璃国彻底并入神宋疆域,想必更会厚待。有神宋撑腰,区区东樱国也就不值一提了。

  可谁想到,好不容易避开东樱国的耳目,千里迢迢带了重宝来到神宋京城,还没来得及将宝物献给天子,竟然就把宝物给丢了。

  这叫琉璃国的使臣如何受得了,想到家国被侵后家人的下场,那使臣哭了几日,两眼已哭出了血泪。

  礼部官员见他如此,心里也过意不去起来。这些年随着神宋强盛,来朝之国众多,他们也渐渐不将这些小国放在眼里起来。见多了贡品,他们更知道很多小国口中所说的奇珍异宝,其实在神宋不值一提。故而面对琉璃国使臣日日搅扰,礼部官员其实颇有些不奈。但见到使臣那两行血泪,官员忽然就想起如今的皇上尚未出世时,神宋积弱,竟然被周遭小国强索岁贡时的心酸和无奈……

  ‘罢了,国势衰弱,为臣者只能以卑躬屈膝于他国以求庇护。此等心酸,不弱于因家贫而令女于红尘逢迎卖笑以养父母。我又何苦为难他们。’

  官员心中感叹了几句,大发善心之下,以礼部名义写了奏折呈递御前。苏景批复后,令内侍将奏折转到刑部尚书手中。刑部尚书如何能不明白苏景的意思,当下把六扇门总管白凤铭叫来痛骂一顿,限令他七日之内必得破案。

  所谓有压力就有动力。有了顶头上司发话,白凤铭调集精锐,誓要破了此案。六扇门总管天下缉盗之事,一旦全力发动黑白两道的势力,消息自然源源不断传入京中。

  异宝本就罕见,难以仿制。何况白素贞为了许仙,把这几件宝贝堂而皇之摆在人前,任苏州百姓观赏。不过两日,消息就返回白凤铭耳中。

  白凤铭收到神鹰传回的消息时,还以为自己弄错了。敢偷盗贡品的贼当然胆大,但胆大到把赃物大大咧咧的摆出来给人观看这种地步,他还真是头一回遇到。

  不过他只管抓贼,也不需去理会盗贼的心思。得知宝物出现在三皇祖师会的集会上,他当即点起人马往苏州而来。他带的人马都是精锐,为方便追捕盗匪,个个都精通一两门遁术。自临安到苏州城,不过用了半日功夫,六扇门一行人就已到了。

  苏州知府陈伦早已收到公文,派人将白凤铭迎入府衙后,双方都是爽快人,略微寒暄几句,就说起公事。

  待白凤铭说完来历,陈伦立时有些傻眼道:“这,白总捕可是弄错了,这保安堂的东家许仙乃是苏州名医,手下活人无数,又岂会行这等贼盗之事。”

  说完见白凤铭脸色不渝,他心中打鼓下也不敢得罪这从京城来的六扇门总捕头。别看只是个捕头,但六扇门直属刑部,常有面见天子的机会,论起来,比他这个知府地位可高多了。

  只是他年过而立,之前却一直膝下无子。后来爱妻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又遭遇难产,差点一尸三命,却是许仙妙手回春,保住他妻儿性命,才能有如今合家欢乐的日子。再说许仙在苏州城内赠医施药,声明颇佳,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相信许仙会犯下偷盗贡品的大罪,更不能就这么看着六扇门将人抓走。

  想了想,陈伦又道:“白总捕,许仙一介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这,他即便想偷盗贡品,怕是也无能为力啊。”

  “谁说偷贡品的是个男人?”白凤铭鄙夷一笑,哼道:“陈大人,我六扇门办事,若没有证据,是断不会随�

  �出手。天子圣明,此等大案,莫非你以为我们还敢随意捉两个替死鬼交差了账不成?”

  见陈伦面色尴尬,白凤铭心知自己说到他心中所想,冷哼一声,倒也没去计较。毕竟是一州知府,今后办案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何必把人得罪死了。

  他呷了一口茶,语气淡淡道:“陈大人,实不相瞒。这偷盗贡品的乃是一名武功高强且略同玄门术法的年轻女子,贡品失窃之日,这女子被银甲卫梁统领发现,两人还交了手,以梁统领的本事,竟然迟迟拿她不下。可知这女飞贼如何厉害。我得知贡品出现在苏州三皇祖师会的集会上,也颇为诧异,特意让手底下的人调查清楚,不要冤枉了好人。这一查之下,才知道许仙虽不通武艺,他的夫人和身边婢女小青却颇有几分厉害,许仙之妻白素贞还曾在高人门下学过法术。再说……”白凤铭笑了笑,看着陈伦道:“这贡品就摆在那儿,无论如何,许仙也说不上冤枉罢。”

  “啊,这……”陈伦一听这番话,心中也开始犹疑起来,当下再无法为许仙辩解,只得叹息一声,叫了知府衙门的捕快带路,去往三皇祖师会上抓人。

  这一次抓人却不似原来,白素贞事先得到消息,还能通知小青将宝物收起来。白凤铭等人丁点风声不露,直奔三皇祖师会集会之地,来了个人赃并获。小青带着白福等人虽然跑了,可宝物已被白凤铭找到。当下陈伦不敢亦不能再包庇许仙,除了将许仙捉拿外,还在白凤铭要求下发出悬赏通缉的布告,在苏州城内大肆搜捕保安堂之人。

  因偷盗贡品乃重罪,陈伦又按律给钱塘县令发去公文,作为许仙唯一在世的血亲,许娇容和李公辅夫妻也被抓捕入狱,听候审判。

  白素贞法力高强,想要走凭白凤铭等人自然拦不住她。只是她原本就是为报恩才堕入红尘之中,又对许仙感情深厚,偏偏两度连累许仙入狱,即便走脱,在清风洞中也是以泪洗面,愧疚自责之下竟然连道基都有崩溃之像了。

  这一日,小青自外面采了野果回来,又见白素贞满面愁容,又气又急的她将野果子摔了一地,冲进洞中道:“姐姐,我去将官人一家救出来,我就不信,一个刑部大牢,还能拦得住我?”

  “小青,你千万不可再冲动!”白素贞听了这话,忙喝了一句。

  她不通俗事,擅自让小青去京中偷盗贡品,害官人一家被抓入刑部大牢,原本就自责的厉害。要是再让小青去劫狱,只怕更是要害得官人一家永无重见天日的时候,到那时,她还有甚么颜面再见官人呢?

  小青跺了跺脚,“可是,可是姐姐你这样整天愁眉苦脸,又有甚么用,官人又不会被放出来。”

  “我……”白素贞娥眉轻蹙,苦涩道:“我也知道。但我们如今绝不能再用妖怪的办事行事。官人毕竟是人,就算我们劫狱把他救出来,他和姐姐姐夫一家也会一直被官府通缉,难道要他们和我们一样住在这清风洞里过一辈子不成?”

  “那又有甚么不行?”

  然而,小青虽然嘴硬,心里也明白,妖怪性命悠长,常常打坐修炼就是十年百年,住在山洞这毫无人烟的地方反而有益修行。可人却不同,人生短短数十年,要他们就这么在山洞过一辈子,怕是能把人逼疯了。

  小青气怒交加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她越说越怒,“那个皇上也真是的,他皇宫里的宝物都堆成了山,我不过是拿了几件最不起眼的,他何必这样不依不饶!”

  “不许无礼!”白素贞呵斥了她一句。自从与白凤铭交过手,白素贞对苏景这当今天子的畏惧已一日胜过一日。她毕竟天资出众,冰雪聪明,很容易就能想到,连一个六扇门总部都能和她在武功招式上斗了个骑虎相当。那京城中的锦绣三卫,以及号称‘诛一切邪、除一切恶’的玄心正宗又该何等厉害。再说天子本身就有天道庇护,万法不侵,别说她们这种还没得道的小妖,便是天庭的神仙,若要对天子动手,也会被天道反噬。她眼下本就焦头烂额,又哪敢再让小青胡言乱语呢。

  小青吐了吐舌头,凑过去讨好的笑笑,“那姐姐,你到底想出办法没有?”

  白素贞拧眉道:“我这几天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试。”

  “甚么办法?”小青急忙追问。

  “官人乃是凡人,我们只能依律办事。”

  “依律办事?”小青有些迷糊,猜度白素贞的意思,“姐姐是说我们去告御状?”

  白素贞好笑的摇摇头,“告甚么御状,这贡品,咱们可是真的偷了。”

  “那……”

  白素贞缓缓将自己考虑好几天的计划说了出来,“我想,这贡品既然是我让你去偷的,不如我上京城一趟,想法到皇上面前,把事情来龙去脉告诉皇上。

  “甚么!”别看小青一副不将凡人看在眼里的模样,但经历过亲自到京城盗宝一事,小青如何还不知道所谓的凡人,也是有高手的。她才不会认为,送上门的白素贞,能平平安安离开。

  “姐姐,你要去见那个皇上,说不定,说不定还没等见到他的面,就被人给抓起来了。就算见到,万一他让玄心正宗的人来收妖怎么办?”

  “放心。”白素贞安抚道:“皇上乃是圣明天子。只要我向皇上禀明真相,皇上知道我并非是想要占据这几样宝贝,再加上我师父黎山老母的颜面,皇上必会网开一面。”见小青还要再劝,她又道:“再说我还打算带一些千年朱果去。这朱果虽比不上王母娘娘的瑶池蟠桃,但也是玄门出名的灵物,凡人吃了,延年益寿,皇上见了,定会龙颜大悦。”

  看白素贞态度坚决,小青深知再劝也没用,正好住口不提,只是她心里,已然另外有了主意。

  夜间趁着白素贞要以法力引动月华催熟千年朱果的功夫,小青直往临安城而去。

  她所想其实也简单的很。既然自家姐姐一心一意要将许仙和李家人救出来,又不愿他们从此以后在山野隐居,为此不惜自投罗网。她干脆先一步见见皇上,把事情说明白,让皇上把许仙一家都给放出来。听说这个皇上喜欢发兵攻打周围的小国,大不了她和这皇上谈谈条件,帮他打几场仗就是了。虽说像她这样修炼有成的妖精,擅自插手关乎国运的人间之事必有后患,不过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

  有上一回盗宝的经验,小青成功避过几个人多的地方,顺利摸到皇宫外城墙。

  可面对高耸入云还加持各种阵法符咒的城墙,她彻底傻了眼。别说潜行进去,就是靠近,她浑身都有一种被烈火焚烧的灼痛。

  难道就这样打道回府不成?

  不甘心的小青如同磨盘一样在原地转个不停,始终找不到突破之地。

  “姑娘,是想要入宫?”温润的男声随夜间徐徐和风而来,飘入小青耳中。

  小青一抬头,见到凌虚踏空站在城墙上的男子,不禁愣了愣。

  她不是惊讶这男子如何气势惊人容色出众。她本蛇妖,妖怪化形就没有几个丑的。她还曾见过几只白狐精,比面前的男子也不遑多让。她真正意外的,是眼前这男子凭空而力,身上却无一丝法力波动泄露。

  这绝对是一个比她还有姐姐都厉害的高人。

  “不错,我就是想入宫!”

  话音方落,周围猛然涌动起一团又一团灰蒙蒙的雾气,雾气中夹杂着悉悉索索的响声,像有甚么东西在里面急速奔行。

  苏景负手立在半空,任凭雾气自然散去,目中放出神光,视线中勾勒出一条明光灿灿的线条。这正是方才那条青蛇逃离的路线。

  眼看着这条线已快接近城门,苏景不由得莞尔,他摸了摸下巴,有些奇怪的自语道:“倒也果决,不过这青蛇,以前不是打得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么。”

  他今日本在宫中批阅奏折,考虑是现在就发兵攻打东樱国还是待琉璃国上书后,有个借口再顺理成章的攻打。谁知心血来潮,灵识中忽然察觉到一种淡淡的恶意。以他此时修为,能够让他心生警兆的,必然只有佛教。因此掐指一算,倒也摸出点痕迹来。

  他本以为佛教沉默这么久,除了按照原本的步骤在推进剧情外,还是在积蓄力量,准备着大招来收拾他。谁知一算之下,佛教竟出了个让他哭笑不得招数——给他绑一条姻缘线!

  也许在佛教看来,凡修炼之人,动了情便是污染一颗向道之心,也就再难得道,必会跌落凡尘了。

  将之前被法力逼出现行又被自己用法力强行解下的姻缘线取出看了半晌,又朝小青离开的方向看了看,苏景冷笑一声,手中法力一聚,由天庭月老特制的姻缘线化为了尘埃。

  他连自己臣民的命运都不愿意交给甚么天意做主,何况是自己的姻缘!

  佛教,天庭,以高高在上之心掌控三界命运,但有挑衅,就要将一切反抗之人打入尘埃。你们这次,倒是真触了我的逆鳞!

  “清妙!”

  随着苏景淡淡呼唤,一个身着金色道袍,容貌冷峻的男子出现在其背后。

  “皇上。”

  “明日许仙一家就会送往法场,你亲自带人守在那儿。”

  清妙眉峰不动,平静的应了一声,又道:“皇上,若金山寺法海出手,他与臣法力不相上下,臣只怕力有不逮。”

  说起本事不够,可能把差事办坏,清妙脸上依旧平平板板,一点自责或是惶恐的表情都没有。

  苏景也没责怪他这会儿就推诿,反而笑笑,“若真带了一大堆高僧来劫狱,倒也不坏……”

  听到这句话,清妙眼皮跳了跳,再也没说半个字。向苏景深施一礼后扭动虚空,回了玄心正宗。

  他离开后,陈康手持一根非金非铁还冒着寒气的锁链走到城墙下,一拱手道:“皇上,臣幸不辱命。”

  锁链哗啦啦作响,随着陈康的动作越收越紧,另一边被拴的严严实实的小青终于忍不住叫道:“别拽了,别拽了。”

  她被陈康拖到近前,见陈康这会儿弓着身子恭敬的不得了,瞬间想到之前这人用一根古里古怪的链子三两下就把眼看能逃出城门的她给抓住,忍不住讽刺道:“我看你也不像没本事的,没想到不过也是别人的奴才。”

  话音戛然而止,只因她顺着陈康行礼的方向一看,已发现原来这人正是之前那个带给她莫大危机的男子。

  “你,你是皇上!”

  苏景唇角微弯,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转,颔首道:“你这条小青蛇,倒是跑的快。”

  小青被抓,得知苏景身份后,初始有些害怕,转而想到自己到京城的目的,忽然就镇定下来了。

  她原来就是要见万岁的,她怕甚么呢?

  “皇上,民女小青,有冤情要诉。”

  望着被带到殿中后一脸舍身取义模样的小青,苏景好笑问道:“你还有冤情?”

  小青看苏景并没有让人把自己关起来,心下大定,于是理所当然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道:“皇上,东西是我偷的,和许仙并无干系。还请您放了他全家,要杀要剐,您冲着我来就是了。”

  “你?”

  苏景见她抬头挺胸,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没来由有些烦躁,脸上那点淡笑早已消失不见,语气不佳道:“你可知道,偷盗贡品,本就是株连三族的大罪。即便不是许仙偷了贡品,但他身为家主,既然其妻白素贞是令偷盗贡品的主谋,他自然要将承担罪名,如此,他谈何冤枉?”

  小青哪懂得甚么律法,她只知道苏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不想放过许仙。闻言大怒,蹭的站起来指着苏景鼻子大骂道:“你算甚么皇上,外头人都说你是明君,我看你就是个昏君,我都说是我自己要来偷的贡品,你还非要滥杀无辜。”

  “放肆!”陈康勃然大怒,就要上来将小青正法。

  “无妨。”苏景这会儿却还不想就杀了小青,真算起来,青蛇在完成佛教那出状元救母的戏里也有极大的分量。没有小青的帮忙,白素贞还未必能顺利水淹金山寺呢?

  苏景摆摆手,示意陈康退下,站起身手腕翻动,用法力将小青卷到身侧,微微侧身对她道:“朕带你去看看真的无辜之人。”

  小青不明所以,浑浑噩噩间已被他带到万国使馆的上空。

  苏景伸手一拂,对重临盗宝之地后显得有些心虚气短的小青道:“你往下看。”

  小青已然听到使馆中传来的痛苦之声,也认出这是两个被她盗了贡品的琉璃国使臣的声音。再怎么样,她还知道自己偷人家的东西。

  她脖子有些僵硬的往下看,结果却大吃一惊。十来日前她来盗宝之时还白白胖胖,虽面有愁容但依旧面色红润的使臣,这会儿瘦的简直跟骷髅架没甚么区别,哭一声就得咳嗽大半天,目光再往边上一看,那是一个放满了血帕的铜盆,里头的水都被映红了。

  这两个使臣,显然已经时日无多。

  “怎,怎么会这样?”

  “怎么不会这样?”见无法无天的小青面色苍白,苏景眼底浮现一丝幽光,“你可知道他们是千里迢迢往神宋献宝是为了甚么?”

  小青茫然的抬头。

  苏景缓缓道:“他们的母国被敌国围困,请得外援就是他们的唯一生路。他们九死一生,带着全国倾尽所有才准备下的四样宝物来到神宋,就是希望能讨好朕,能说服朕发兵攻打东樱国,换取琉璃国一线生机。结果还未献宝,贡品却丢了,这不只是丢了几样价值连城的财物,更是丢掉他们拯救自己母国的希望。他们的妻儿,亲朋全在琉璃,你说他们为何如此?”

  小青依旧有些懵懵懂懂。她嘴巴开开合合,许久才垂头道:“他们自己打不过,怪的了谁。”

  见苏景不语只是望着自己,她辩解似的又道:“我们从一出生,没灵气的就被你们人抓了下锅,好运气吸收了天地灵气月华,开了灵智,方才能糊里糊涂自己修炼。便是如此,也远比不上你们人。你们有师门,有传承,我们妖怪,甚么都没有。就是我姐姐,说是拜在黎山老母门下,也不过是命好,遇到老母这样不讲究门人来历,只看缘分的。可就算如此,姐姐也只在老母门下跟着别人听了几年道就被撵走了。至于我,没法力的时候四处躲着人,有了法力,想要得道成仙,因此有时候被人追,也不敢报复,只是躲着,怕伤了人日后天劫过不去。我第一次跳龙门的时候,挨了四十九道天雷,身边和我一起跃龙门的兄弟姐妹,最后只剩下我一个,其余的,不是当时就死了,便是伤重叫边上的渔民趁机打走。我们妖怪,从来没有谁帮过忙,能活下来都是靠自己,实在没法子,也只能认命。为甚么你们这些人,自己打不过就找人帮忙,找不到帮忙的人还要哭一场。难道谁还能帮谁一辈子不成?”

  这番话其实逻辑有些混乱,到底是想要表明凡事要靠自己还是表明要学会面对现实,小青或许自己都不明白。但她这样发自肺腑的话,却让苏景愣住了。

  他怔怔看了对方半晌,忽然道:“你,觉得朕不该帮他们?”

  小青眼珠瞪的大大的,干脆利索的摇了摇头,“他们给你献宝是该,毕竟你比他们的皇上厉害。但指望你派兵帮他们,你又能帮到甚么时候?你不也说,他们那甚么琉璃国就挨着那个东樱国,等你的兵马一走,他们还不是要灭国。”

  “是啊,靠别人靠不了一辈子,除非让别人变成自己人!”

  苏景大笑起来,再看小青时,眼中泛起一阵潋滟流光,他拍拍小青的肩,道:“朕一直下不了决心,倒是你今日点醒朕。看在你今夜有功的份上,也罢,朕就饶了许仙他们的死罪。”

  说到这个,小青一下来了精神,只是不等她开口,苏景已然施法让两人回了皇宫。然后随手一圈,就设了个囚笼将她关在里面,自己连夜召见大臣,下了调兵遣将的圣旨。

  这旨意也不稀罕,苏景令驻扎鲁地的水兵立即出发攻打东樱国,将东樱国灭国之后便将东樱国与琉璃国都并入神宋,至于两国原本的臣民,女子留下,男子凡过车轮高者皆放逐海外孤岛,再移神宋国民于两国,孩童自幼须学宋话,写宋字。

  帮不帮琉璃国,其实朝中早有定论。群臣之前一直争议的,便是打败东樱国之后,是否要将东樱国收为藩国,或是让东樱国送两个质子过来,以此免得东樱国反复。

  苏景之前考虑的却是是否要培植琉璃国的国力,免得这个留下来制衡东樱国的棋子一下就被人吃了。听了小青的一番话,他却茅塞顿开,留甚么棋子呢,这又不是那一世,此时更奉行的是弱肉强食,开疆拓土乃是被人称赞之事。

  他犹疑了这么久,倒似乎又犯了以前世断今世的老毛病。

  既已下定决心,早就被他弄出完美架构的朝廷便运转起来,忙活一晚后,第二日清妙来报许仙一家被救走,苏景才想起自己竟把这事给忘了。

  “佛教的人?”

  清妙面色凝重道:“是,微臣奉皇上的旨意,将许仙一家押往岭北流放,才上官道,就遇到十几个法力高深的僧人。微臣与为首那老僧交了手,若微臣没弄错,那僧人,当是金山寺的住持法海!”

  “果然出手了。”

  佛教之人以为自己这一次会让许仙命丧黄泉,所以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毕竟许仙都死了,他的儿子又如何出生,又如何扮演一个感天动地的孝子救母出塔,就更别提让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出来主来主持公道,感动世人疯狂信佛了。

  这盘棋下到这时候,苏景也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已经预知大部分会发生的事,实力又碾压对手,再往下,难免让人觉得兴致缺缺。以前是要拖延时间,怕在完成统一大业之前佛教天庭就跳出来找麻烦,如今他已平定四方,汇聚大量人道气运,倒是不用再束手束脚。

  许仙捉去就捉去罢,原本许仙就并不重要,说到底,他,原本就只是一个让许仕林出生的工具罢了。

  “朕知道了,你立即带着玄心正宗所有门人赶往镇江。一旦许仙之妻白素贞与法海交手,便立即在金山寺方圆十里都设下屏障,防止百姓因水患而受灾。”

  听到苏景这牛头不对马嘴的旨意,清妙照旧没有丝毫疑问,躬身应下后回到玄心正宗点了三百精锐就赶往镇江金山寺,以三十人为一队划分为十个方向,把金山寺围的严严实实。

  事实证明,他们没有白费功夫。

  白素贞原本发现小青偷跑之后,是想要找小青的。但得知许仙次日就要被押赴刑场,她寻找小青的心思就缓了下来。她也说不清楚心里是否希望小青顺利把罪名都承担下来以此换取许仙脱困,也顾不得由此而升起的愧疚。只是一遍遍在想,小青本身蛇妖,即便真的按律治罪,又能如何呢,总比自家官人被处死要好得多。

  但另一面,已研读过朝廷律法的白素贞也明白,小青名义上是自己夫妻的婢女,又是受自己主使才去盗宝,无论如何,许仙都是没法洗清罪名的。所以她也做好准备,若朝廷真的坚持要处死许仙,她就顾不上许多,只好大闹京城劫法场了。

  哪知许仙没上刑场,也没被流放,才一出官道,居然就被人救走。白素贞大喜过望,原本追上去后是要感谢这突如其来的仁人志士,谁知对方竟要是法力高强的老僧。而且这老僧,和她还有一段旧怨。

  人人都说金山寺住持法海乃灵山弟子,佛法无边,唯有白素贞清楚对方的跟脚。

  一千七百年前,她还只是个刚刚才能幻化为人的小白蛇,机缘之下在黎山老母门下听道。一日西方珈蓝佛带着门下弟子来和老母论道。到最后,双方互派弟子比试,她便与当时还是一只灵山天池螃蟹精的法海斗了三场,三场全胜,由此得了一瓶能大幅提升修为的灵药。

  法海心胸狭窄,即便后来得到点化褪去妖身下凡投胎为人,法海也依旧记得前仇,有意投胎为一个捉蛇的猎户,自己落到他手上,若非许仙,早就一命呜呼。

  没想到,都隔了一千多年,法海竟然变成金山寺的住持,还要将许仙带走。

  白素贞自不相信法海真是为救苦救难,她心知肚明法海不过就是要报复自己。于是她果断出手,想要将许仙一家从法海手中救走。哪知法海经过一千多年佛法修持,早非昔日的吴下阿蒙,何况他身后还有金山寺僧众帮忙,又有佛祖赐下的降妖金钵。激斗之下,白素贞不仅不是对手,还被逼的现了原形,将许仙及许娇容还有李公辅都吓得不轻。

  许仙三人自见到白素贞原形开始,就改变心意,自愿跟着法海到金山寺避难。在他们想来,金山寺乃是有名的寺庙,无论如何要比妖怪靠得住。

  白素贞本就被法海打伤,又被许仙绝情态度所伤,大怒之下,终于以自身法力还有一点真龙血脉借来东海之水水漫金山,并且使东海治下的虾兵蟹将攻打金山寺,想要强行将许仙带走。

  海水滚滚而来,很快四下蔓延,汇聚成为一片汪洋大海。但这水无论如何涨,在清妙提早就带人布置隔水法阵的情况下,都没伤到镇江百姓,只是一个劲儿涌入金山寺,把金山寺那些普通僧人淹死大半!

  白素贞既犯天条,和她早有过节的法海当下大喜过望,便要用金钵收了她,只是他本就同样是佛教安排的棋子,哪容许他此时破坏。因水漫金山寺的戏码提前太早上演,文曲星不到降世的时候,观世音不得不再度现身,以慈悲容人的态度为白素贞说情,强令法海放过白素贞,同时以白素贞和许仙尘缘未尽为由,又让法海将许仙放回去和白素贞团聚。

  可笑的是,法海答应了,许仙却怎么都不肯走——他不愿再和一条千年蛇妖同床共枕。

  就是观世音,也不能强逼凡人与蛇妖结合。观世音心中恼怒,在数次以情动人,甚至告知许仙,他与白素贞有怎样的宿世缘分都毫无作用的情况下,只得违反天道,用法力洗净许仙等人的记忆,让许仙照旧和白素贞回了凡间,又继续做起了夫妻。

  苏景在镜中看到这一切,实在没忍住大笑起来,仍旧被他锁在身边,看到这一切发生的小青不由怒道:“你笑甚么,要不是你,我姐姐怎会遭此大难!”

  “因为朕?”苏景摇摇头,哂笑道:“你是不是还觉得,多亏观世音菩萨出手帮忙?”

  “没错,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自然不能坐视我姐姐受苦。”

  苏景冷笑道:“她受甚么苦,她因一己之私引东海之水水漫金山,若非朕早有准备,镇江将成一片水泽,到时百姓必然死伤大半,活下来的也会流离失所,痛苦不堪。她犯的,乃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观世音却凭两句尘缘未了就轻易放过,这是救的甚么难?”

  “你……”小青也自知白素贞犯下大错,理亏之下强辩道:“可百姓没死啊,再说,再说我姐姐修行千年,活人无数,便是犯了一回错,今后积德行善补上就是了。”

  “积德行善?依你的意思,世间万万人,只要想杀人,都可以先做两件善事再去杀人,那便是情有可原!”苏景冷下面孔,没有继续去理会这冥顽不宁的青蛇,而是令人密切关注起白素贞的动静来。

  这一关心,便是一年过去,白素贞已生下许仕林,法海重新出山,追到钱塘,将白素贞捉回金山寺,押在雷峰塔下,这一次,无论情深的许仙如何祈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都没有出手相救,反而暗示他们夫妻尘缘已断。被修改过记忆的许仙痛苦之下追随至金山寺出家为僧,将襁褓中的许仕林交给了许娇容夫妻抚养。

  假如到此没有意外,事情应该回归到佛教原本的安排上——天赋出众的文曲星长大成人,考取状元,凭孝心和才华感动上天,救其母出塔,接着白素贞和法海还有许仙一笑泯恩仇,皆飞升灵山,成为佛教助力,同时状元救母之事名传天下,佛教在民间再度增添无数信众,佛教气运鼎盛,继续压制三界。

  然而,苏景成为了这个变数,他没有把许仕林留在许娇容手里,而是把许仕林带走抚养了。带走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册封小青为妃,以小青这个姨母思念外甥为由,把许仕林带到宫中抚养。

  许娇容跟李公辅没有被强行改变过记忆,对白素贞为千年蛇妖的身份一直就心有余悸,只是看在许仙的面上才勉强和白素贞以家人相处。后来肯收养许仕林,也是因为那是许家的一根独苗,从心而言,夫妻二人是不愿意让许仕林这个半人半妖的孩子与自己的孩子一起长大的。既然苏景这皇上派人来接,他们也不能抗旨,自然就将许仕林高高兴兴的送了出去。也不必内心不安,在宫里长大,有亲姨母抚养着,总比跟着他们一个小小的捕头之家长大要好。

  得知苏景将许仕林接到膝下抚养,佛教先是打算把人抢回,后来仔细一想,许仕林在皇宫能受到最好的教育,又与苏景有了父子之情,说不定还能因此窥探到苏景的来历,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便暂时没有动手。

  佛教又哪里能想到,苏景教导许仕林,却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经史子集,而是玩起了科技与法术并重……

  苏景已然仔细思虑过。在这个神佛漫天的世界,一旦他离开此界,要凭凡人的力量与神佛抗衡,实在太难。修炼不是那么容易的,自他降生开始,就费尽心思栽培人手,然而修炼武道最出色的陈康,也不过略胜白素贞一筹,修炼法术的清妙,也不过降降能够跟佛教八部天龙护法斗上一斗。玄心正宗或许可以镇压凡间的妖怪邪道,但要对上天庭和佛教,绝不是对手。

  修炼要靠天赋,科技,却只要靠智慧。天赋未必人人都有,智慧却是凡人与生俱来最强大的武器。科技发明到极限,一样可以移山倒海,毁天灭地,又比所谓的法术法宝差到哪儿去?最重要的是,科技才是真正能由普通人自己掌握的东西,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好的,如此凡人才能真正走自己想走的路,改朝换代也好,国家分裂也罢,政见不同,信仰不同,争夺权力都没关系,这是凡人自己的选择,最终都会有一个结果。而不是由所谓的高高在上的神佛俯瞰众生,以一句你有罪,你无罪来评断。

  我说你有罪,就算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但因是普度众生的佛说的,你也是有罪。我说你无罪,即便人证物证俱在,可因我是掌控一切的佛,一句将功赎罪也可以让你无罪,一句放下屠刀,更可让你立地成佛!

  这样的道理,何其荒谬,但因你信了佛,佛就能让这一切变为现实。

  苏景想做的,就是要在许仕林面前揭露这佛的可笑,佛的无耻,所谓佛的真相!

  许仕林自幼被苏景抚养,以他的天资,自然进展神速。待他十岁时,苏景将他的身世如实道出,许仕林倒没有自轻自贱,反而困惑道:“姨父,佛教为何要苦心安排我降生?您说我本是天庭文曲星,那当初保我爹娘为何不是天庭,而是佛教。”

  “问的不错。”苏景没想到十岁的许仕林就能一下抓住问题本质,他摸了摸许仕林的头道:“姨父也上过天庭,当面问过如今掌管天庭的王母。”

  “她说甚么?”

  “她说三万年前,玉帝便因败在佛祖手下而不得不闭关疗伤。”苏景看着许仕林,问道:“你可明白这话背后的意思?”

  许仕林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所以天庭也不是甘愿让佛教坐大,只是技不如人只得隐忍寻找时机。”

  苏景笑笑道:“有些事情,忍着忍着会迎来时机,有些事情,一忍再忍后却成了习惯,从此再也无法反抗。”

  “那天庭会等到时机,反攻佛教么?”想到自己文曲星降世的身份,许仕林还是有些好奇答案的。

  苏景微微摇头,“朕也不知道。不过佛教处心积虑掌控三界,想方设法才能将原来占据上风的天庭压制下去,为此最早的一位古佛不惜自降身段,给道家做了打手。后来又费尽心机挑出一个贪图享乐之人做了玉帝,筹谋这么长时间才换的佛教大兴的局面,他们是必然不会允许任何对手兴旺起来的。对佛教而言,是否真正普度众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如何才能让众生以为他们一直在普渡自己。只因佛家根基便在众生信仰之力,若无信仰,众佛的法力就会逐渐溃散,佛教便会慢慢消失。”

  最后一句实在有些绕口,但许仕林想了想,竟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景见此,唇角带上一抹了然的笑意。

  自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许仕林沉思三日,重新学起苏景给他安排的课程,只是比之前还要用功许多。

  待他十八岁生辰那一日来寻苏景,也没依仗自己得宠就要求将母亲白素贞从塔中放出,只道:“我娘水漫金山,犯下大错。但她犯的不该是天条,她触犯的是人间犯法,自该有人间律法来处置。更轮不到法海这个和尚将她压在金山寺下。姨父,既然佛教苦心谋划让我中状元,想以此扩大佛教在民间的影响,那我就顺了他们的意思。只不过我中状元之日,便是我以法铲除金山寺之时。”

  多年苦心终于收获到自己想要的果实,苏景龙颜大悦道:“好,姨父没有白白抚育你一场。”

  许仕林说到做到,他本就是文曲星,这么多年虽分出不少心思去学习法术和格物,考个科举对他而言依旧是轻轻松松,何况苏景当政,这科举自然也和原来的四书五经大有不同。

  许仕林得中状元后,立即点齐兵马,带足人手前往金山寺叩拜生母。

  法海同样苦等十八年,就盼着状元来祭,白素贞出塔,他也可以功德圆满,飞升灵山。谁知许仕林虽来祭拜,带的却不是文武百官,而是上千名精锐将金山寺团团围住,更不是一步一叩,诚心祈求菩萨佛祖显灵,开恩将他娘放出雷峰塔,而是气势逼人,口口声声他生母即使有罪,也该官府审理或是朝廷专司降妖的玄心正宗论罪处置,轮不到佛教越俎代庖,将他娘镇压在雷峰塔下。

  当听许仕林说道‘若金山寺再一意孤行,本官将视金山寺为不遵国法的乱臣贼子,�

  �奏皇上搜捕金山寺僧人时。’自诩离成佛只有一步之遥的法海也引动怒火,额头青筋直跳。

  待三日后看到许仕林果然让人快马加鞭请来圣旨,要对金山寺动手,还令人推倒佛像,让手下人融化铜像以取铜后,法海再忍不住,先动了手。

  这一动手,便如同引动一个机关。自从得知佛教打算就忍了八年的许仕林立即喝令手下动手。他被苏景亲手抚养长大,一应待遇视同皇子,又天资出众,自幼被人称赞,这样长大的孩子怎会没有傲气。自得知身世后,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对连自己的出生都算计进去的佛教已有滔天怒火。这次前来金山寺,他不仅是要让生母出塔,归于律法处置,更是要报复佛教,让这群自诩掌控苍生的秃驴们收到惩治。

  像许仕林这样的人谋划八年时间要复仇,自然准备充分。他不仅调动了玄心正宗精通道法的高人,更不仅带了武道出众的锦绣三卫,他还带了朝廷新建的火炮队。

  这火炮不比苏景前世那些火炮,因为融合了法术的力量,加上火炮原本的爆发力。这些火炮不仅可以破除法术所营造的屏障,还能发挥原本火炮的威力,一旦被打中,就是一个直径百米的深坑,范围之人,无论法力如何,都是非死即伤。

  上百门火炮下去,打的金山寺成了一片废墟,跟随法海负隅顽抗的僧人也都尸骨无存。

  法海看的目呲欲裂,恨不能将许仕林一击毙在掌下,然而他却不是对手,又看许仕林已经趁机将白素贞和许仙带走,只能恨恨看了几眼,逃往灵山寻佛祖去了。

  动静这般大,即便法海不去告状,佛祖也已知道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佛教原先谋划了。他更没想到苏景竟然超出预料,没有花费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去培养法术高深的手下,而是研制了这样奇奇怪怪的东西。

  观世音通过法术镜面看到火炮一炮就将金山削掉半个山头后,终于再也忍不住,竭力主张要佛祖亲自出手镇压苏景。

  “事到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许仕林,而是这神宋皇帝让人研制的火炮。佛祖,我佛门中人想要证得菩提,最少也需千年光阴,可这火炮营,以弟子观之,只需区区凡人学得一二载便能驾驭。一门火炮,至少就能抗衡我佛门三百罗汉,长此以往,若让这神宋皇帝继续执掌江山,只怕有朝一日他会带着无数火炮冲上灵山,到时便是我佛门灰飞烟灭之时。佛门若亡,三界之中,又有谁能制止这杀人魔头?”

  此言一出,无数菩萨罗汉纷纷附和。尤其是被灭了金山寺的法海,更是言辞激烈。

  如来佛祖沉默片刻,叹道:“阿弥陀佛,人间天子本是天道所选,帝星转世,天庭与我佛教都不当干涉,更不得与之动手。奈何天意有缺,天心被遮,竟使人间出了这等本领高强,心狠手辣的魔头。即如此,我也不得不违反天道意志,出手为人间除此魔头。待我诛杀妖邪,自去凡间投胎转世,历劫以洗清罪孽。”

  听闻此话,灵山响起一片阿弥陀佛之声。

  自从许仕林炮轰金山寺,强行将白素贞和许仙带走,苏景就一直在宫中静坐调养,等待佛祖亲自前来。

  事情都到这个地步,整个佛教,怕是都已经看出他有灭佛之心了。这已不是甚么佛教能不能再兴盛一个纪元的问题,而是佛教会否被挖断根基,斩草除根的问题。事关道统,再是佛祖,也撑不住。就像他最早那一世,意识理念超越一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来了……”

  做好准备的苏景察觉到法力波动,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万丈虚空之中。

  彼此一见面,苏景和如来都察觉到对方的强大。不同的是,如来没有必胜的把握,只觉苏景是他平生仅见这强大,甚至还要胜过之前的手下败将玉帝。而在经历过洪荒的苏景看来,面前的如来,其实有些名不副实。

  他不由在心中摇头,这一界的满天神佛,都是靠信仰之力修炼起来的。信众越多,法力就越强。然而这又何尝不是依仗外力。不是自己辛苦修炼,一步一步踏实根基,终究是凌空建塔,总为虚幻。

  苏景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唏嘘,如来却已面色难看,不过强压着心里那点忐忑罢了。

  他已感受到苏景浑厚凝重的法力,知道自己真要出手,怕是必败无疑。虽然依旧弄不明白苏景到底是如何才修炼出这一身惊天动地的法力,但此时的关键,显然不再是弄清苏景的来历。

  如来想了想道:“阿弥陀佛,陛下统领人间,执掌乾坤,我佛门弟子素来敬重,不知陛下为何突然无故残杀我佛门弟子?”

  “无故?”苏景已看穿如来的心虚,说话也不客气,“佛祖乃佛教之主,莫非不知法海擅自扣押我神宋子民,将其镇压在雷峰塔下之事。”

  如来合手为礼道:“陛下有所不知,那白蛇妖擅自引动东海之水水漫金山,以致金山寺僧人死伤无数。法海无奈之下,这才将其镇压在雷峰塔下,以赎罪孽。”

  苏景听到这冠冕堂皇又是意料之中的辩解,忍不住大笑道:“如来,你我皆是明白人。白素贞到底如何走到水漫金山这一步,你我心知肚明。你佛门为何挑中法海来人间降妖除魔,我更明白的很。别说我从一开始就清楚你们佛教打算以此吸纳人间香火的主意,就算我不知道,金山寺在我神宋境内,寺中僧人自是神宋臣民。白素贞调动东海之水造成金山寺僧人死伤,那自然有我神宋朝廷依律处置。轮不到法海一个和尚出手将其镇压!”

  形势比人强。听到苏景这番话,如来也没心思与苏景争夺妖怪犯法该由谁处置的执法权。他道:“阿弥陀佛,既然陛下发话,贫僧自当遵从,自此之后会勒令佛门弟子不得擅自出手,人间纵有妖物作乱,也得留待朝廷处置。”

  “哼。”苏景自然听出这话当中的怨气,只是冷冷一笑。

  如来压抑心中的怒火,又道:“不过陛下令文曲星炮轰金山,滥杀我佛门弟子,又有何解释?”

  “何谓乱杀?”苏景不屑道:“许仕林奉旨接母出塔,将白素贞交由三司会审,法海竟数次抗旨不遵,还对朕的新科状元出手,此等行径,已等同谋逆。金山寺僧人跟随法海,攻击朝廷兵马,自然一同视为反贼,就是死了,也得论罪公告天下。你竟胆敢要朕给你一个解释。”

  眼看如来被自己气的佛心全无,怒火狂奔,苏景犹不肯放过他,口吻嘲讽道:“别说金山寺,便是你佛门圣地灵山,如今也当属朕神宋治下。朕已下旨,自今日起,灵山诸佛,诸菩萨,诸护法,诸罗汉,乃是灵山圈养的妖物,都得前往灵山府知府衙门登记入册,取得官府授予的度牒方可继续出家。若官府审核不过,便得还俗归家。佛门子弟,不事生产,全靠百姓供养,既不思保家卫国,又不能为君分忧。整日吃斋念佛,百无一用。即如此,不如还俗成亲生子。如今神宋疆域扩展,许多地方荒无人烟,急需百姓填补。朕仔细想了想,若有一半年轻僧人归家娶妻,要不了几十年,就能把朕这些新拓展的疆土变的富饶起来,也算你佛门将功补过了。”

  “你!”

  听完这一番话,真是佛祖也有火!

  如来忍无可忍,知晓再和苏景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哪怕他今日一退再退,对面的苏景也不会放过佛教,当下不再废话,直接动起手。

  “这多干脆,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看谁的拳头厉害!”苏景仰天长啸一声,运起法力,迎了上去。

  两边在万丈虚空之中直打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如来技不如人,拜给苏景。他原本并无重伤,只是战败后眼见凡间各处寺庙庵堂已在许仕林带领下悉数被毁,诸佛的金身也被融化重新打造为铜钱,无数僧人尼姑被强令还俗,民间百姓对佛教信仰一日比一日减少,最终导致诸佛法力溃散,跌落凡尘后,佛祖自感佛教末日已临,静坐灵山长念一声佛号后,自散法力化为灵光,就此消失于天地之间。

  自此,这本该由佛教主宰三界的白蛇世界彻底改变,人道昌盛,佛教灭亡,天庭隐世不出。只用区区三十年,凡间已不闻神佛,遇事先求己,再求官府,皆不得求,也是继续苦思解决之道。而不是整日求神拜佛,不思自身进取,只盼望神佛庇佑。

  苏景眼看这自己亲手打造人道盛世,心中已无遗憾,将江山交给太子后,又令承袭自己一身理念的许仕林辅政后,他便调集收纳的人道气运,打开世界之门,继续开始自己没有尽头的旅程。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有一道青色的身影,跟随在他身后,一同跳入了世界之门……

  作者有话要说:额,我本来以为凭着我的啰啰嗦嗦,这个故事要写七八万字,谁知今天一早爬起来写,居然两万多就把这个故事写完了,我倒……我现在才明白,原来写快穿真的是可以写的。以前我看快穿,一个故事十来章,两三万,我还很困惑,因为我觉得我自己绝对不行……所以这故事就结局了,不知大家能看出多少我隐喻的意思,总之我在清朝不能写的在这儿放肆了一点,自觉圆满了。

  其实我是不想写番外的,因为我想写的不能写,所以我觉得我如果写一些垃圾爱情宫斗去填充,就有点骗读者钱的意思了,我很了解你们,其实你们也不想看这个。毕竟大家都知道,我这小说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谈情说爱去的。但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写一些番外。我左思右想,决定把时空换到神话时代,这样限制可能少一点,我可以隐晦的借用一些东西表明我对一些东西的看法。大家如果看懂了,也不要讨论,对我这小说没什么好处,你们懂的。如果我笔力不够,亲们看不出来,那就看故事情节,看我自己心中的那个白蛇传。番外大概可能会有七八万字,把我在清朝这个时空没写的东西写一部分出来,然后就真的完结了。其实我想写武侠同人的哈哈哈,可是没有授权啊,而且我觉得不好意思写,那是侵权啊,也怕被举报被告……还是写神话故事最安全,因为么有人有版权,还是完全架空,我随便写!!

  ps:番外本来不想收钱的,但素我前面没有留下给番外的章节,单独建立新文很多读者可能找不到。所以我决定番外分成四个章节。每章我第一次更新一千多字,大家订阅后我再把章节内容补到两万字左右,这样大家就不用多花钱。最后今晚还有一更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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