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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秦页蜷缩在墙角,看着全身被鞭打得血肉模糊的赵长生,肩膀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从没有想到世间竟有像姬昭这般狠毒的女人,女性的温柔美好特质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一丁点影子。
被关进来以后,他没有受过刑,吃喝也没有缺,可是每时每刻听着那些犯人们受刑的呻/吟声,还有见到他们吃饭时为了几片肉打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他几乎要崩溃。作为读书人,他几乎从没有见过如此暴力与血腥的画面,这对他整个人生来说,简直是最可怕的体会。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向衙役说出了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或许是他回答的时候四周太过安静,又或者那大开的牢门给了他希望。在那一刻,为了自由,他交待了自己所有过往,包括与汀王殿下手下人联系过几次,以及给他们透露过那些消息。
“吃饭了,”一碗疙瘩汤和一碗大锅菜放进了他的牢房中,他伸出颤抖手端起粗陶碗,就听到衙役嗤笑了一声。
“还以为是多有骨气的人,结果连刑都没受,就把什么话都说了,”发饭的衙役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都说人读书人有风骨,你这样的……啧啧啧。”衙役摇了摇头,转身走出牢房,锁上了门。
这种文人中的败类,连他们这些做衙役的都瞧不起。
秦页捧着碗的手一顿,随即也不顾别人说了什么,大口大口的喝起疙瘩汤。
“嘎吱,”监牢的大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一行人走了进来。秦页扭头看去,见为首的人是姬昭,忍不住用脏污的袖子擦了擦嘴巴,把碗放回了地上。
“看来秦大人在牢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姬昭看了眼角落里因为受了鞭刑而失去意识的赵长生,对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让他们把赵长生拖了下去。
秦页辱骂的话在看到护卫十分粗暴拖拽赵长生后咽了下去,他握了握拳,忍住心底的羞耻:“牢中脏污,王妃千金之躯来这里,有什么话要对秦某说的?”
“没什么,来看看秦大人而已,”姬昭翻看着秦页的供词,嘴角讽刺的挑了挑,她没有想到这个秦页骨头这么软,她准备好的计划还没有用,他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块儿倒出来了,“以后只怕没机会再见到秦大人了。”
秦页神情大变,看着姬昭的眼神满是恐惧,“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姬昭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他想要荣华富贵,不想死在这个阴暗的牢狱中。
腿不知不觉的就软了下去,他只有一个念头,不想死,不想死!
“求王妃饶命,求王妃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愿意给您做牛做马……”
见秦页吓得涕泪横流的样子,姬昭有些厌恶的收回视线,转身就往外走。读书人可以端正。可以清高,可以固执,甚至可以偏执,她都会因为对方维持自身风骨气度而心生敬意,唯有秦页这种,纵然满腔才华,她也会觉得恶心。
身后的门关上,姬昭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道:“等下就动手吧。”
夜深人静时分,本该是安心睡觉的时刻,可是有人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有喧闹声从王府方向传来,他们以为是做梦,翻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传了出来。
有刺客闯进王府大牢劫狱?!
原来昨晚上的喧闹声不是他们做梦?
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大家伙凑在一起互相打听后才知道,原来昨天夜里有几个黑衣人到王府劫狱救秦页,结果被王府护卫发现,经过一场恶战后,这些刺客伏诛,但是其中一个刺客临死前,竟然转而杀秦页灭口,尽快护卫反应敏捷,但也没有想到刺客会突然杀秦页,所以一时大意,竟然让秦页受了重伤,现在王府正在召大夫给秦页疗伤。
“秦页一个犯人,死就死了,救他做什么?”
“肯定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有刺客来劫狱,最后见劫狱不成,就干脆杀人灭口。”
“难怪我们王妃四处求名医给秦页疗伤,这个秦页肯定是其他人派来的卧底,王妃留着他的命是想知道背后主使之人。”
“那你们说,究竟是谁干的”
在群众们的脑洞突破天际,快要到破碎虚空时,王府又传出一个消息,那就是秦页重伤不治,死了。
众人纷纷扼腕叹息,这下子背后主使之人揪不出来了,真可惜。
这人太坏了,竟然欺负他们广平州的人。
随后的几天广平州迎来大幅度的官员调动,有人被提拔,有人被降级,有人甚至直接被摘去乌纱或者入狱。整个年关各种流言不断,就在其他州以为广平州会大乱时,广平州的百姓却对这次大调动十分的支持。
老百姓其实是很满足的一群人,因为他们对皇权带着无上的尊崇,所以只要领头人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对领头人的决策往往都是抱着支持或者从善如流的态度,只要改变不会让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他们都会欣然接受,甚至会十分的支持。
汀王府的府邸,元修能听完手下的汇报,向来温和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有人为了秦页去劫狱?”
因为秦页曾经主动透露过不少有关广平州的消息给他的手下,元修能对秦页有些印象。不过由于对方的作作所为他并不太喜欢,所以尽管此人多次在公众场合说过对他十分推崇的话,他也没有把秦页收入麾下的意思。
现在秦页前脚被老三的人抓进王府,后脚就有人来劫狱,老三会怎么想?而别人又会怎么看他?
他在父皇心中,向来是不喜欢权谋的,现在闹出这么一件事,不管父皇相信不相信,多多少少也是会有些影响的。
“王爷,属下认为此事十分可疑,”说话的是个四十余岁留着胡须的男人,他身材微胖,笑起来一团和气,看起来是个十分敦厚之人。但是只要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最受汀王信任与看重的谋臣方子正,“广平王为什么会以为秦页身上有什么不可说的机密?一定有人故意诱导了此事,才让广平王有了这种想法。然后等秦页押进大牢后,又特意做出救人不成杀人灭口的样子,好让广平王加深怀疑。”
元修能食指轻轻的点着桌面,沉吟道:“子正你的意思是?”
“有人想要您与广平王之间出现矛盾,”方子正道,“四位成年皇子中,唯有您与广平王的封地相邻。有人担心广平王成为您的助力,所以故意挑拨您与广平王的关系,削弱你的实力。”
“既然有心人想要挑拨,早就该下手,”元修能双手交握,“何必等到现在。”更何况元文淮这个人,他根本就没有多少真心拉拢的意思。
“因为背后之人担心的不是广平王,而是广平王妃,”方子正眉头紧锁道,“自从姬氏嫁到广平州后,就一直很得民心,加上姬家的势力,自然会有人担心姬家因为广平王的原因成为您的助力。”
元修能敲着桌面的食指停了下来,轻笑一声,眉宇间染上点点风流:“能有这种手段的人,不可能是老四,你觉得是老大还是老五?”
“义和王最擅长的是韬光养晦,不像是主动出击的人。”方子正低声道。
闻言笑了笑,元修能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飘扬的细雪:“再过两日就是除夕,我们也给老大送一份大礼。”
伸出玉白的掌心接住那些凉丝丝的细雪,元修能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确实很看中姬家的势力,可是老三那样的性格,不会是个好帮手。
想要拉拢姬家,就必须要与老三绑在一起。但是老三那种贪生怕死的个性,谁也不敢保证他什么时候就会拖自己后腿了。
猛的合拢手心,元修能合上眼眸,继续恢复温润如玉的模样。
再等等,再等一等,不能着急。
广平王府中,杜筱禾看着坐立不安的元文淮,弹了一半的曲子停了下来:“王爷,您怎么了?”
元文淮当下无心听曲,见杜筱禾停下也不介意:“也不知是什么歹人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来劫狱,若是护卫没有发现,不知会酿成什么祸事。”
杜筱禾浅笑道:“这等小事王妃一定能处理好,王爷您何必担心?”
听了这话,元文淮眉梢微皱,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耐烦,当下便道:“生杀之事,怎么会是小事?”
“妾身失言,”杜筱禾忙道,“只是王妃一直太过能干,让妾身忘了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这些贼人如此大胆,竟敢为一个小犯官来劫狱,实在太不把我们广平王妃放在眼里了。”
元文淮想到今天早上被抬出王府的几具尸体,面色白了白。
“难道是汀……”杜筱禾猛的掩住嘴,“是妾侍想多了。”
说话说一半,是最容易引起人好奇的。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总会忍不住多问上几句。
可是杜筱禾遇到的是一个不那么正常的王爷。
“这事王妃一定能查出来的,你别乱猜,”元文淮摆了摆手,“今天本王没心情听曲儿,你退下吧。”
这點州的小调听久了,也没甚意思了。
杜筱禾带着温婉的笑走出院子,第一次在广平王府沉下了脸。
“废物!”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她几乎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量,才让自己的笑容恢复成温婉可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