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会儿,高力士就回转,李隆基道:“你赶去玉真观,把事情问清楚,陈晚荣是如何发现梅玄成的。记住,不要露出任何口风。”
高力士精明,办事干练,派他去查询再合适不过了。应一声,高力士马上去办。
李隆基瞄了一眼衣衫上的一大团墨汁,适才惊闻陈晚荣给抓走,动作太猛,打翻了砚台,溅了一身的墨汁。回到屋里,李隆基叫人拿来衣衫,匆匆换上,坐在椅子上思考营救之策。
现在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以前,梅玄成要图大事,抓到陈晚荣会当宝,不仅不会伤害陈晚荣,反而会施以恩宠。现在,梅玄成根基已失,这一切都是因为陈晚荣,恼羞成怒之下,梅玄成会如何对付陈晚荣还真说不清楚。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杀陈晚荣而泄恨!
若真如此,后果不堪设想。今天和陈晚荣一通交谈,让李隆基认识到陈晚荣对于唐朝来说有多重要,不仅会搞化工,会造火炮,还会做医药,还会做肥料,这些都是唐朝急需而且又影响深远的事情,陈晚荣出了事,他如何向历史交待?
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要在梅玄成下手之前救出陈晚荣。能不能做到,只有看天意了,但愿陈晚荣够机灵,能给他争取到时间,象上次一样!
“得派出最能干的人!”李隆基最后下定决心,哥舒翰、王少华、王毛仲、司马承祯、陈再荣都是精明干练,而且武艺高强之人,自然是他必派的人手。
不过,这仍然不够,还得把一个人请来,这个人就是睿宗身边的段辉。段辉也是一个奇人,武艺高强不说,对江湖中的事情很是熟悉,有他,助益很大。
决心一下定,李隆基交待一声,要哥舒翰他们等他回来。赶去宫里见睿宗,向他借人。
现在的睿宗不比以前,格外勤奋。要是在以往,这么晚的天了,他肯定是早就歇着了,一切有太子处理,他可以做一个甩手皇帝。自从知道他有机会建立大功业后,就开始勤奋了,尤其是吐蕃大捷,让他信心倍增,废寝忘食的处理国事。
“三郎,这么晚了进宫,有何事?”睿宗知道李隆基是那种没有大事不会见他的人,他匆匆赶来,必有很紧要的事情,放下手中的公务,抬起头来,打量着李隆基。只见李隆基脸上有着淡淡的忧虑,在他的印象中,李隆基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品德,要他忧虑,谈何容易,不由得大是奇怪:“三郎,出了何种大事?”
“父皇,陈晚荣给梅玄成抓走了。”李隆基实话实说。
“怎么可能?晚荣进出都带有护卫,炮兵出身龙武军,那可不是善茬。”睿宗对炮兵很有信心,根本就不信。
炮兵名震天下,要从他们手中把陈晚荣抓走,谈何容易,睿宗不信很正常。
李隆基简要把经过一说,至于陈晚荣如何发现梅玄成这事,他也不明白,只能不说了。等到李隆基说完,睿宗反倒很镇定,皱着眉头道:“这事关系重大,一定要设法把晚荣救回来,你亲自主持。”
撇开陈晚荣立下大功不说,睿宗给了陈晚荣一道密旨,要陈晚荣处理一件他不便出面的事情,这关系全局。若是陈晚荣出了事,他就得重新布置,他心里其实非常着急,只是,现在的睿宗干练多了,虽急却不乱。
睿宗接着剖析道:“照这样说来,梅玄成是带着晚荣去了其他的地方,得下令各处,加强盘查。当然,长安也不能松懈,越是我们不注意的地方越是安全,要是梅玄成把晚荣弄到长安藏起来,我们反而想不到。”
“父皇英明,这事,儿臣一定办好。”李隆基应命。
睿宗的精明展现无遗:“这种事情,派军队帮不上什么大忙,得从其他方面着手。哥舒翰是侠客出身,他的侠客现在可以派上大用场了。去告诉哥舒翰,这事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说得没错,这种事情,军队不如江湖人士打探消息方便快捷。李隆基应一声,睿宗道:“段辉对江湖上的事儿很熟悉,我这就叫他随你一起去。”叫来段辉,把事儿简略一说,段辉自然没二话,跟着李隆基去了。
李隆基一去,睿宗的眉头又拧在一起了:“来人!”
一个内侍快步过来,睿宗道:“马上去玉真观,给金仙和玉真说,要她们马上回宫。还有,要她们赶去郑府,把晚荣的未婚妻,还有岳父岳母接进宫来。就说,这几天有大事发生,他们在外面不安全。”
这不是要把他们接进皇宫保护起来,是不让他们与外面接触,要是一个不好,消息走露,让他们知道了会心急。
这法子比起李隆基要陈再荣去稳定家人的办法好得多,内侍应一声,急急忙忙的去了。
望着内侍的背影,睿宗喃喃一句:“晚荣,你也得想办法争取时间!”
李隆基带着段辉匆匆赶回皇宫,只见哥舒翰、王毛仲父子,陈再荣,还有司马承祯师徒都赶了来,个个焦急的打量着他。
司马承祯是给陈再荣请来的,这么大的事情,放着司马承祯师徒不用就太没眼光了。于陈再荣这处置,李隆基很是赞赏。
“免了!”众人要见礼,李隆基挥手阻住他们,道:“陈晚荣给抓走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多说了。首先,要封锁消息,不得走露。尤其是陈晚荣的家人,更不能知道。”
这是必要的,众人没有异议。
李隆基接着道:“其二,就是要全力营救。上次,梅玄成要抓陈晚荣,那是他想收为己用,要陈晚荣帮他做火炮,好让安南从大唐分裂出去,是以,上次梅玄成不会要他的性命。这次不同了,梅玄成根基已失,他是找陈晚荣泄愤,很有可能对陈晚荣下毒手,因而,我们的时间不多,要在他下毒手之前,把陈晚荣救出来。”
这道理,谁都明白,陈晚荣真的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尽管陈再荣明白这道理,可是听了李隆基的剖析,仍是心急如焚,不禁脸上变色。
司马承祯知道他是兄弟情深,宽慰道:“再荣,你别担心,这事有太子调度,自能救得小友。”
虽是一句宽慰之词,可能性不大,陈再荣听在耳里,仍是稍微好受点,默默点头。
李隆基往下说道:“营救这事,一是各地加紧盘查,防止梅玄成流蹿。二是要派出大量侦骑,暗中查访。三是有请道长,段辉,哥舒翰,你们这些深谙江湖道的高人,多多出力。李隆基这里谢过了!”
站起身,向众一躬身。
“太子,这是我们该做的!”司马承祯他们忙还礼。
李隆基最后冷冰冰的道:“记住,无论如何也要保得陈晚荣平安。因此,凡有碍事的人,格杀勿论!”
谁也没有想到一向按律办事的李隆基居然下达了格杀令,谁叫陈晚荣那么重要呢?
众人虽是有些奇怪,仍是领命,马上就去办事了。
一出东宫,陈再荣一把拉住哥舒翰道:“哥舒大哥,有劳你了。”
虽是同为熟悉江湖中事,哥舒翰却更占一个优势,那就是他足智多谋,精明善断,见事明快,陈再荣对他寄予厚望。
哥舒翰仍是那般爽朗,在陈再荣肩头拍拍道:“陈兄弟,你也别担心,令兄什么人?精明人,精着呢,他会设法给我们争取时间。”
陈晚荣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人,即使给梅玄成捉住了,也会和他缠下去。这点可以肯定,只是,梅玄成是泄愤,随时都有可能杀掉陈晚荣,陈再荣忧心忡忡。
哥舒翰却是很轻松道:“太子说的是有道理,不过,有一件事,太子却没有说。你想啊,泄愤为何物?道长,你说呢?”
司马承祯世外高人,性情恬淡,很难有生气的时候,要他来说泄愤还真是难住他了,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哥舒翰一拍额头,笑道:“道长世外高人,不会有泄愤之说,我倒是忘了。泄愤,说到底就是要让心头舒畅。梅玄成抓住陈兄,他会一刀杀了么?不会!”
段辉听得有些不明所以:“哥舒翰将军,梅玄成那么恨陈将军,何来不会立杀之说?”
这问题正是众人心中所想,无不是不解的看着哥舒翰。
哥舒翰剖析道:“梅玄成恨陈兄没错!正因为他恨,恨到无以复加,所以他更不可能一刀杀了。若梅玄成只想杀陈兄,用得着抓走么?一刀的功夫。我估摸着,他抓走陈兄,就是想折磨陈兄,一直把陈兄折磨得够了,那时他才会下手。”
谁也不会抓住大仇人,不由分说就杀了,会折磨一通,看着他那倒霉样子,那才叫舒爽。这话入情入理,众人点头认同。
哥舒翰接着道:“陈兄精明人,他肯定明白这个道理,不会让梅玄成如意。陈兄越是不低头,梅玄成越是不会杀他,给我们争取三五天,十天半月的时间没问题。我们的时间足够,陈兄弟,你不用担心了。”
这话如醍醐灌顶,陈再荣猛然醒悟过来,点头道:“谢哥舒翰兄提醒。”
王少华埋怨起来:“哥舒兄,既然你想到了,为何不说给太子知晓?”
哥舒翰呵呵一笑道:“太子精明人,早就想透了,只是有些话,他是不能明着说出来罢了。大家都别说了,赶快行动吧。陈兄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却是活罪难受,我们去得晚了,还不知道陈兄给折磨成什么样了。”
众人心中一凛,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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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晚荣大是后悔,后悔得肠子发青,早知道梅玄成有如此诡计,何不把龙武军分两两队,从东西两个方向冲杀过去。
“不是早知道,而是他一定有诡计!上次他吃了亏,还能不知道龙武军的厉害么?还能让我们肆意冲杀么?”陈晚荣在心里不住反问,念头转动之际,已经把梅玄成的诡计想得清楚明白。
梅玄成是故意造成声势,让陈晚荣指挥龙武军去冲杀,他却预先埋伏好绊马索,这心计还真够缜密的。
陈晚荣相信龙武军的强大,根本就没有把梅玄成的余孽当回事,这才上当,这也太冤了!
现在是明白了,就是晚了。在陈晚荣的后悔中,身子向左微倾,经过这事,陈晚荣不得不格外小心,知道这是向右转的特点。
刚才是向南行,差不多跑了四十多五十里路程。向左转,就是往西去。陈晚荣不再后悔,开始计算马速里程。上过一番战场,对马速里程格外熟悉,凭着判断,行了差不多十来里路,身子又一次向左倾,也就是向右转。
现在的方向应该是正北了。长安的西北方向,那不是宁县的方向么?去宁县,那是回老家,陈晚荣于宁县可是太熟了。
去宁县,陈晚荣好歹也要整点动静出来,透点消息。想到此处,陈晚荣不由得一阵狂喜。陡然之间,陈晚荣猛的明白过来,暗叫一声不妙,梅玄成好心思,他知道陈晚荣出身宁县,抓住陈晚荣后去宁县,谁会想得到?
不可能有人想得到!
李隆基可能想到陈晚荣给弄回长安藏着,也不可能想到陈晚荣给抓去宁县,就是李隆基再精明十倍也不会如此想。这个梅玄成果然厉害,心计如此深沉,够厉害!
想明白这层,陈晚荣不由得傻眼了,狂喜之情瞬间化为乌有。看来,得靠自己了!陈晚荣暗暗告诫自己。
行了一阵,只听一阵杂乱的响动传来,好象是来到一座院子里。紧接着,就是一个汉子的惨叫声响起:“你们是什么人?是强盗!强盗爷爷,小的家里头穷,没有什么好东西侍候你们。强盗爷爷,你们看中尽管拿,只要给小的留条性命就是了。”
这嘴还真够甜的,一口一个爷爷,让人听着就有些反胃。
不过,陈晚荣听到这声音,如中电击,眉头一挑,就要揭开蒙在头上的东西瞧个明白,可是,给捆成了大粽子,哪里能够。
陈晚荣心中的惊诧非笔墨所能形容:“这声音好耳熟,在哪里听到过?怎么想不起来呢?肯定听到过,我敢肯定!”
这要是个熟人的话,就有转机了,陈晚荣心跳得怦怦直响,却努力克制自己,现在不是行动的时候,得找个机会,确认一下再作计较。
“住嘴!我们不是强盗!你这里有几间房子,就给我们用。你要是听话,饶你一命,要是敢耍花招,当心你的小命!”梅玄成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那个汉子乞求的声音传来:“爷爷,您放心,小的一切听您的吩咐。爷爷要用,尽管用。房子有几间,就是年久失修,仅能遮风挡雨。”
“家里头的人呢?”梅玄成再问。
汉子应声虫似的马上就回答:“爷爷,就小的一个,家里头的人早就死了。以前,还有个老婆,也跟人跑了。”说起来很是伤心,大是落寞。
身子一紧,给人拎了下来,一个有力的人几下把陈晚荣推到一边,摘掉头上的东西,解开绳子,搡进一间屋里,喝道:“好好呆着,要是敢乱动,小心你的小命。”
陈晚荣原本以为梅玄成要把自己带到他的窝点去,没想到他居然带到民房里,这说明什么?说明梅玄成要对陈晚荣下手了。
梅玄成现在根基没了,抓住陈晚荣就是泄愤,折磨一通,然后杀却,随便找个地方抛尸了事,用得着回到自己的窝点,让自己的窝点暴露出来么?
想明白此节,陈晚荣立时有了主意,扯起嗓子吼道:“梅玄成,你抓住老子,又能怎么样?难道老子怕你了?你那么多人,老子全给杀掉了,你这个漏网之鱼,还能蹦几天?”
几百人去抓陈晚荣,却给陈晚荣反制住了,最后损失惨重,仅以身免,一听这话,梅玄成不由得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你不怕,是么?那好啊!我们就来试试,看你的骨头能有多硬?”
气哼哼的赶了来,一进屋才发现黑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陈晚荣大笑道:“梅玄成,老子会怕你么?给你说,老子带着不到一千人的炮兵冲进吐蕃千军万马中厮杀,面对数十倍之敌,老子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老子在死人堆里爬过,用血水洗过澡,你这两下子,老子会怕么?笑话!你有多少手段尽管使出来。”
梅玄成真的是气得不行,就要叫人送来火烛,就在这时,一个汉子拿着油灯,快步进来,陈晚荣借着灯光打量这汉子,一张熟悉而又绝对想不到的脸孔映入眼廉,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一个劲的道:“真是太巧了,居然在这里遇到他!”
这个汉子也认出陈晚荣,惊诧上脸,难以置信。他也是无论如何不会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陈晚荣,手一颤,油灯差点掉在地上。
“爷爷,这人不是东西,敢在爷爷面前横,爷爷,您得好好教训他。小的给你拿盏灯来,看得清,折磨起来才痛快!”汉子一脸的媚笑,向梅玄成讨好,右眼不经意的一闪。
陈晚荣左眼好象进了沙子一般,闪了两下,朝这个汉子冲过去,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这个狗杂种,你他娘的,敢作贱老子,小心老子杀了你!”
汉子好象特别害怕,手忙脚乱的把油灯放下,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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