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刚说完。

　　“刺啦。”

　　又一阵颠簸。

　　轮胎不知道擦过了什么东西,磨出刺耳的声响，车身不受控制地往墙面滑去，瑞亚旁边的“闯入者”抬起手。

　　一枚造型怪异的武器道具从他袖口里飞射出去,勾住方向盘操作,把及及可危的车从撞毁中挽救回来。

　　剧烈摇晃的作用力让瑞亚向一边倒去。

　　下一刻,她就被那位闯进车里的可疑人士拽住手臂，拉回身旁。

　　他并不手下留情，用力一圈，瑞亚的胳膊上就印出了一道红痕。

　　对方佩戴的手套结构特殊，手背嵌着金属铠甲，掌心是密织的高韧性布料，纹路粗粝。

　　这个人连脸上都罩着一个面具，全副武装，倒是把自己遮得密不透风,只露出光洁的下巴和冷漠的嘴唇。

　　瑞亚只能从他的体型、他的力气推断这是一个二十到三十岁的青年男人。

　　即便现在他们是同一辆失控高危车里的乘客，这个男人却像是一把刀插在座位上，纹丝不动。

　　前排的司机早就在碰撞中从方向盘上滑落,倒在副驾驶位。

　　瑞亚倒抽一口气：“他……”

　　“他没有死。”

　　按住瑞亚的人开口,男人的声音从黑色面具下传出。

　　不知道做了什么处理,粗粝而嘶哑,像是石头表面刮过的摩擦声，“但你就不一定了。”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威胁的话了。

　　瑞亚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那我保证，你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这并不是瑞亚虚张声势的大话。

　　就算他精心设计完成了这场劫持,但是不可能成功到最后。瑞亚的团队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司机身上的设备闪烁一下,然后瞬间熄灭。

　　劫犯却不慌不忙，从腰间的随行包裹中掏出几样眼熟的东西，贴在车顶,毫不避讳地露出了来克斯·卢瑟集团的标志。

　　看起来他似乎连嫁祸甩锅的对象都准备好了。

　　早知道，她一定让来克斯把这些该死的东西处理干净！

　　这人开口，声音沙哑：“你应该认识这些反变种人的玩意儿，瑞亚·诺伦女士，你的朋友暂时过不来。

　　要是你还想活着，那么最好配合我。”

　　“现在这辆车马上就要驶出小巷，你还有两分钟的时间。”他收紧力气，把瑞亚拽得更近，那张面具几乎贴在她脸上。

　　离得那么近，瑞亚才辨别出这张面具在额角刻出两只尖耳，像是恶魔的角。

　　男人逼问：“告诉我，你在‘哥谭’和‘大都会’打造超级新城市的真正目的。”

　　瑞亚仅仅是多沉默了一秒钟。

　　一把锋利的刀刃就抵在了脖子上。她的脖颈很白，皮肤细腻滑嫩，脉搏稍微加快跳动，血管就会变得明显，在那漆黑的刀具按压下轻微起伏。

　　她不得不说话。

　　“我就是想要一些新的城市。”瑞亚坦白。

　　刀面立起，在男人精巧的控制下贴过瑞亚的脖子，在让她感到刺痛的同时不划破肌肤，“你还有一分四十秒。”

　　其实在那瞬间，瑞亚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她想起很多事情，甚至有一些前世的记忆片段，久远到瑞亚以为自己不记得了。

　　结果她全都记着。

　　这具因为实验而创造出来的身体给予了她很多天赋，唯独没有带来变种人的能力。她不是变种人。

　　但她已经是地下世界默认的“变种人女王”，他们当然会怀疑瑞亚·诺伦在倾尽全力地扶持变种人酝酿着更大的阴谋。

　　事实上，她只是半推半就地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随着她得到的越多，得罪、激怒的人也越多。

　　各方的担心和忌惮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一定非要从她这里要一个真相、答桉，瑞亚回答不了。

　　这里面涉及太多的东西，交缠在一起，还不如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头疼。

　　她干脆越过了这些，看向了更高处。

　　不过瑞亚唯一能确定的是。

　　她想要的，绝对和那些所谓的操控变种人统治世界毫不相干——这是今天她遭受的第二轮质问了。

　　美国队长或许愿意为感情信任买单，但是眼前这个花费巨大代价劫持她的男人不可能相信她任何话。

　　死亡的威胁近在迟尺，瑞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她当然不像表现出来得那么平静。

　　不过还好，这也不是瑞亚第一次面临濒死的危机，她还能沉稳并快速地思考。

　　时间又过去了三十秒。

　　刀毫不犹豫地提起，往里刺进一毫米。

　　雪白的皮肤被割开一条红线，渗出艳色的血，顺着女人柔软的胸脯画出曲线，落进红裙抹胸。

　　行凶者压在她身上：“你明明怕死，为什么不说？”

　　瑞亚轻声叹气。

　　那两只颜色不一样的蓝眼睛深浅交映，闪着幽邃的光。瑞亚的身体随着呼吸的变化一起一伏，早已泄露了惊慌和不安。

　　同一晚，她从万人瞩目的、攀登事业巅峰的女明星，沦落为被绑架劫持的囚徒。

　　昂贵的红色礼服乱了，精心妆造的金发散落一半。

　　她是狼狈的，可即使如此，瑞亚看上去还是惊人得漂亮，从打碎的完美无瑕的外壳缝隙里展现难得一见的脆弱。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

　　瑞亚笑起来，血液在晃动的皮肤上擦出一片片痕迹，像是大丽花一样盛开。

　　“而你弄伤了我……”瑞亚盯着他面具上眼睛的位置，她说：“既然我们绝对不会放过彼此，那回答不回答也没有意义了。”

　　“反正你也不相信我，不是吗，布鲁斯·韦恩。”

　　她一字一句念出这个名字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试探和迟疑。

　　对方的动作一顿，瑞亚却反过来往前，匕刃立刻从她脆弱的颈部退开收起。

　　“看来你不敢真的让我死。”

　　瑞亚挥开对方钳制住她的手，她先转了转自己被按压一段时间的手腕，然后才去抹脖子上的伤痕。

　　其实下手有克制。

　　流血已经停了，再用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结痂。

　　不过，这完全足够成为她合理报复的证据——瑞亚笑着补充：

　　“但是，你一定会死。”

　　男人没有直接承认：“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是那个有钱人。”

　　瑞亚告诉他：“今天晚上，只有你一直在给我找麻烦。韦恩先生，你太关心‘哥谭’了。”

　　“而我根本不在意那个地方。

　　我也不在意下一个新城市是‘大都会’还是‘小都会’，新市民是变种人还是普通人。我说了，我提议建立超级新城市，就是为了建立一些新的城市。”

　　好让他们有空间处理自己的麻烦。”

　　她看了一眼手指上沾染的血色湿迹，又抬起头冷笑：“我知道我肯定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

　　而你是那些反对我的人里面更有勇气、也更有本事的那个。”

　　这次轮到男人陷入沉默。

　　时间很快就过去。

　　车马上要驶出巷路出口了，夜晚的路灯光线昏暗，透过车窗在面具上划过一层浮动的深色光线。

　　像是为了交换瑞亚点出的那个身份问题，他透露自己的调查结果：

　　“你和变种人太亲密了。你不可能置身事外，你也保证不了中立的立场。”

　　瑞亚嘲讽地问道：“所以你就来杀我？”

　　“我来求证。”

　　他预言：“你在掀起巨大的动乱……当战争打响的那一天，你会怎么选择。

　　是的，你不在意‘哥谭’，不在意任何的事情，也不在意那些很可能被你害死的成千上万的无辜人类。”

　　男人的语气变得低沉、仇视、憎恨。

　　那些指控甚至都没有发生，他却像是看到了结局一样，斥责瑞亚背叛了人类。

　　瑞亚又一次惊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哥谭”义士的能力，显然他连那些还在实施中的宇宙计划也查得一清二楚。

　　她能为自己辩驳的是：“我是一个地球人类女性。我知道自己和谁才是同类。”

　　对方却问：“你是普通人吗？”

　　瑞亚不再笑了，连冷笑也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不肯承认的蒙面“布鲁斯·韦恩”先生。

　　虽然她已经让安德里·维特把一切都处理干净，但记录过的实验数据或多或少总是会留下痕迹。

　　聪明人确实是能分析出一些东西。

　　她改变了主意。

　　“滋——！”

　　车子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在高速行驶中被迫按下了暂停键，和道路地面划出尖锐的声音。

　　他们似乎在空气里停滞了几秒钟，然后就在一系列震颤中往后倒退。

　　“怎么可能？”

　　“马修找不到我，你让他没办法施展空间能力。”瑞亚猜出，“他只能使用另外一个能力——时间。”

　　男人紧抿唇角，看上去更加阴森冷酷。

　　或许是因为来克斯·卢瑟的反变种人设备真的在发挥作用，唯独车内时间倒退的过程变得缓慢、甚至异常艰涩。

　　瑞亚还有余力继续和她的绑匪谈话、聊天。

　　“我真的是个普通人，你看，我没有超能力。”

　　瑞亚举起沾着自己血的手，她选择诚实：“只不过，我的DNA有些特别。”

　　趁着对方还在分析情况，瑞亚突然坐起来，她毫不顾忌地朝身边的人扑了过去，抱住他。

　　“你！”

　　反而是这个身手敏捷强大的“歹徒”生怕真正伤害到她，顾前顾后。

　　瑞亚的反击得逞了，她捂住男人下半张脸把手指伸进他的嘴巴里，把残留的血喂进去。

　　她的血迹开始变得干涸。

　　但是没关系，她会让他的舌头舔湿它们的。

　　很快他就挣脱了瑞亚，尝试呕吐。

　　瑞亚也不去管他，只是靠在车椅背上轻叹：

　　“你看时间都能倒流，一切还可以回到原点，但构成生物的本质不会变，普通人，变种人，都只是一串DNA。”

　　“既然你一定要质疑我想要的那个未来，好啊，韦恩先生，我让你来做普通人的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