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的药一连发了半个月才停了下来。
按芳菲的财力,再发个几天她也不是发不起,但凡事总有个度。
说了是因为重新开张才发的善药,总不能一直发下去,这样医药界的同行会有大意见的——
合着就你们济世堂能耐,有善心,把我们这些医馆药堂置于何地?药堂开张要发一些免费汤药那是常事,但不能过了吧,这样下去咱们的医馆都不用开张了!
还有就是,她重开济世堂,还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撒钱。前头的免费药丸只是开路的广告,目的还是把病人伤员吸引到济世堂来看病抓药。
她从来不是慈善家——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是。她琢磨着,自己顶多能当个为富而仁的有良心的生意人就不错了……呃,和陆寒的思想境界确实没法比,不过这就是实情。
她只对亲近的人才会全心的付出,其余芸芸众生都要靠后。
不过芳菲没想到,她自认为是个私心颇重的人,偏偏别人却觉得她性情高洁。
比如缪一风……
就在济世堂重开后,芳菲也让人去给缪一风送过两次伤药。
缪一风的父亲是当世大儒,他本人看起来也是斯文温雅,可确是实打实的武进士出身。
自幼学武的他受伤惯了,用过不少伤药,但芳菲给他的伤药却真的是他多年来所见过最有效的。
想起她当时对他说是她自己的“独门配方”,缪一风忍不住对这秦七小姐更添几分佩服。
他本来只是过来调停几位学派中大佬们的糊涂争端,想在阳城住两天就走的。
这下子受了伤,陶学政是无论如何也不放他走了,一定要等他养好了伤才肯让他离开。
陶学政家里的屋子有一半遭了殃,好些个家人也都受伤了。缪一风本来不想在这个关口上给这位老师兄添麻烦的,但陶学政一直坚持:“我怎么能让你带着伤一路奔波?万一伤口恶化怎么办?”
不但如此,陶学政还想给缪一风请大夫到家里来给缪一风看伤。
缪一风知道这种时势下请大夫有多难,便对陶学政说了自己有药。后来芳菲的人到陶家来给缪一风送药,陶学政才知道他是因为救人才受的伤。
“这秦家的七小姐是哪一位?莫非是师弟的心上人?”
陶学政是个方正的官儿,尽管隐约听说过陆寒和他那位未婚妻的“佳话”,却也没认真去打听过人家姑娘的名姓。
他知道这小师弟年纪不小了,却一直不肯老实成家,老师溺爱幼子也拿他没办法。
难不成现在终于有了心上人了?这可是大好事!所以性子古板的他也难得开了一下师弟的玩笑。
缪一风忙正色道:“师兄,这话可说不得。秦七小姐是我敬重的一位奇女子,她可是早有婚配了——说起来她这夫婿倒是师兄的学生。”
“哦?”陶学政捋了捋颔下短须,奇道:“我的学生?”
缪一风说道:“就是陆寒。”
一听到陆寒的名字,陶学政恍然大悟。
“是了,那就是陆家药堂的药。”陶学政向缪一风解释说:“这陆寒祖上是开医馆的,现在他接过了长辈的医馆,在向灾民们发善药呢。这个年轻人倒是有心!”
陆家的药?
缪一风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头,他分明记得芳菲说那药是她秘制的……他相信她不会说谎。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子内敛本是美德,她尽力襄助夫家成就夫婿的名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缪一风感兴趣的是芳菲的这些伤药。
记得年前在京城,他的好友北信关总兵元海回京述职时和他见了一面,闲聊时说起军中的伤药,元海很是不满。
“也不知这些军医官怎么回事!做出的金创口药总是效果平平,秋天时有小股胡人来袭,我上阵杀了几个伤了胳膊,他们治了半个月也没能治好。真是一群废物!”
他还叫缪一风帮他留意看看哪里有好药给他弄一些回来。
元海是个粗人,但军功卓著,据说今年考绩期满后可以会升任将军。缪一风身在武官系统,当然想和他打好关系。
这秦七小姐的药是自己试用过有效的。看来离开阳城前,去那间济世堂采购一批回京好了!
芳菲需要陆寒出头来撑起济世堂的招牌,但是她更清楚陆寒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考试,所以在开业后一个月就劝陆寒尽量少到济世堂里去,多放时间到学业上才好。
陆寒也知道现在是自己的关键时刻,自然加倍用功。阳城府学在这次地震中倒塌了大半,学子们无法再去府学读书,只能各自备考了。
这对于陆寒而言确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他又搬回乡下住了两个月,跟在苏老先生身边继续求学。
四月末,陆寒才回到了阳城,准备参加科考。
科考是乡试前的一次选拨考试,所有的府学生员都必须通过科考,来取得考乡试的资格——乡试不是想考就能去考的……
本来根据大明的科举制度规定,去年刚考上秀才的生员是没有资格参加科考的,必须要在府学中学习两到三年,通过两次府学大考才能下场。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根据规定,成绩特别优异者可以提前参加——像陆寒这种“小三元”的情况,那是绝对的成绩优异,谁也说不了二话。
而且他在府学的历次考试中,有八成的考试都是拿了第一名,这种近乎“恐怖”的成绩在阳城府学历史上也是空前的……估计后来人也很难超越他了。
五月初,科考开始。
芳菲对于陆寒在这次科考中的成绩是一点都不担心。全阳城一共要录取一百多名考生参加乡试呢,陆寒总不会排到一百名以外吧?
除了照料济世堂那边的生意,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姑娘,咱们这一大早的是去哪儿啊?”
春雨见姑娘今儿起得挺早,估计是要到哪儿去办事,顺口问了一句。
芳菲说:“咱们去人市。”
春雨反应过来,姑娘这是要去给自己买陪嫁的丫鬟了……
说实话,本来送陪嫁丫鬟,那是娘家长辈应做的事。
不过秦家这边,不贪图谋取芳菲的嫁妆都已经够好了,还想要他们送丫鬟……实在是指望不上。
因为原来跟秦家大夫人劳氏说好了,她出阁不用麻烦家里给送丫鬟,所以春云春月两个她是不打算带走的。
“我们早点过去,可以慢慢挑人……”芳菲知道现在灾民多,卖儿女的人也多,想买两三个小丫头并不费事。不过既然要买,就得买些能替她做事的才好!
到了人市上,春雨看见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却是被吓住了。
芳菲笑道:“你看,我说要早点出来吧?看来咱们有得挑了呢!”
她又说:“你是跟惯了我,知道我脾气的,给我帮帮眼。”
“是。姑娘,奴婢斗胆说一句,咱们屋里得找个针线上的人才好。”
芳菲点点头。原来她屋里的针线是春芽在管的,现在只能让她们三个凑合着做。
春芽是个伶俐人……不过也太会打小算盘了。她可不需要这样的丫头!
芳菲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当下便带着春雨一路看起来。
她先买了两个做粗活的小丫鬟,看她们手上都有茧子,应该是自小做工做惯了的。
会针线的丫鬟,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看了半天,芳菲走得有些累了,春雨便担心地说:“姑娘,要不咱们改天再来吧?”
芳菲点了点头,说:“再看看咱们就走,没有合适的话,改天再过来吧。”
她又看了两个女孩儿,都不甚满意。
忽然看见有个圆圆脸的小女孩跪在地上,头上插着一根草标,身边却没有大人。
芳菲打量了一下这十三四岁的女孩儿,看她虽然穿着粗布衣裙,长得却很甜净,只是面上带着凄苦的神色。
芳菲刚想过去,却有个穿着红锦绫罗的艳妇一个箭步窜在了她的前面,先和那女孩儿打起了招呼。
“小姑娘,你这是自卖其身?要多少钱呀?”
那艳妇笑眯眯的,看起来一团和气。
那个小姑娘细声说:“我……我只卖活契。”
“只买活契?”那艳妇皱了皱眉头。
所谓活契,是相对买断终身的死契来说的。一般可以卖十年、十二年、十五年不等。
不过现在灾民多,肯卖死契的人也多,所以这坚持卖活契的小姑娘至今无人问津就是了。
那艳妇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活契也行,你卖多少年?”
“十年,十二两银子。”
听那艳妇说愿意买她,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
“行行行,就十二两,来,我们去找那边的中人写文书。”艳妇还是满脸堆笑,拉着小姑娘就要去人市边上那官府设下的文书处写卖身文书。
这人市是要受官府辖制的,买卖奴婢也要经过官府的小吏来办理文书才能正式成立,私自买卖人口是被禁止的。
那小姑娘终于有了笑容,这位大娘真是好人!
“且慢。”
忽然有人拦在了她们面前(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