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内容不连贯,显示从前章节,请等待-3小时再刷新哟。虽然离的还有点距离,但花盆碎在地上可不止一块,连着里头的土还有迎春花洒了满地,顾青竹裙边儿和鞋面沾上好些子土,又是刚浇过水,用手拎着抖两下,完全没有要掉的样子。
少年干这活儿也有段时日,力气比起其他汉子虽弱,可从未出过差子,没成想看见位天仙儿似的姑娘,整个人都呆掉了,没注意让盆脱了手,后头年长的汉子瞧他那样忍不住一脚踹过去,粗声粗气道:“混小子发什么呆,看你干的好事!”
少年猛打个激灵,嘴里头‘我..我’的说好几遍,三魂七魄才归位,涨红脸说:“对不住对不住!”局促紧张的搓搓手,眼儿也不敢往那边瞟,只得愣生生的盯着地面,不知如何是好。
“都是我们的错,这娃子年纪小脑子也呆,甚都不懂,您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回。”后头的汉子张嘴帮忙说好话,他可不是愣头青,瞄一眼知道这姑娘穿戴富贵,虽说看着也不怎么像那种惊死人绫罗缎子,但他们那点工钱,赔一件小半年嚼用都没了:“还不快给小姐跪下赔不是!”
汉子脑袋转的利索,既然衣裳赔不起,舍着脸面磕头总划算的,算贵小姐真生气,凭他们的身子骨,打骂几下不比赔银子强?哪想正往下跪的傻货自己张作主张的开口道:“我,我赔给您。”
“你也不翻翻自家床板儿上掖藏的有几个子儿,赔的起么你!”汉子简直被气的七窍生烟了。
顾青竹不平白受人一跪,瞬间避过身,眼看着赵怀信两人到跟前儿了,道了声:“无妨,你们以后小心着些。”欲迈步要走,那少年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解下肩头的汗巾往她脚面上盖,看样子想把落在上头的土清理干净。
“你干什么呀!”颂平眼尖的一步跨到前头,挡在顾青面前,厉声呵斥住他,若非少年看着没那等醃脏心思,她早劈头喊登徒子了。
这下子附近做活儿的工人纷纷探头,少年急红了眼圈儿,跪着一个劲儿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坏心,只是见她鞋面上土还厚着,走路都不方便,伸手了。
赵怀信其实在巷子口看到顾青竹了,未避讳什么,仍然陪董媛按部班的逛,见她比自己还慌的要躲,又记起上次在宝珠寺时躲在拱门后头的样子,心觉好笑,嘴角也微微扬了。
“三郎与她认识?”董媛心细如发,赵怀信面上有丁点儿不同都能觉察出来,接着发现路中央站着位玲珑少女,正是青春四溢的年纪,侧脸瞧着都白净俏丽,脂粉之类的涂在上头只嫌多余,心里不免叹了下,抿嘴笑着说:“想必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罢。”
“阿媛是聪明。”赵怀信颔首承认。
董媛心头一紧,她对自己在赵怀信心头所占的位置并不怀疑,可漫漫余生,总会有个不同于别人的姑娘出现的,别个她不惧,唯独岁月不可挡,见着小姑娘总归不是滋味,她伸出只手来拽了下脖间斗篷的带子,善意道:“放小姑娘自己个儿要害怕的,既然认识,咱们去看看?”
两人互相间也不点破,赵怀信对女人的手段摸的透彻,而董媛与他是棋逢对手,纠纠缠缠两三年下来,说出去估计没人信,赵怀信是用了真心的,这份量放在他身上足够让人瞠目。
赵怀信对她的话几无不从,自然的点了下头:“你做主。”
想脱身也走不开,顾青竹瞧着被数落到抹泪的少年,深深叹了口气,放轻声音说道:“我又没说怪罪你,快些起来。”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少年被一起干活的嚷嚷半晌,哪儿还会醉心于顾青竹的容貌,吓都吓怕了,脑子里晕乎乎的,唯有一丝清明,还犹豫着没敢起身。
顾青竹别无他法,只能扮作冷脸来吓唬人:“你再这么跪下去,可是折我的寿。”
少年蹭的跳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不敢。”
巷子里做花草买卖的多,倒有些痴迷于种养的公子小姐来这儿看,赵怀信是常客,董媛喜欢,他得了空闲再凑上好天气,便陪她转转。这行当晨里生意最好,所以每次天黑时起身出府,赶到地方等着董媛,两人喝上碗街角的鱼羹,接着顺巷子往北走,做生意的都熟悉他俩,还有老妇人指着两人在背后议论说,果真神仙是要配个仙女儿的。
“七姑娘,可有事?”赵怀信故意未添姓的喊她,让人觉的莫名多点亲近之意,而董媛闻言不着痕迹的睨他一眼,嘴边笑容更盛了些。
“赵公子。”顾青竹停了两息,仰头望向来人,恰到好处的表示了惊讶,接着朝董媛客气点了点头:“我在前头铺子拿东西,等着无事,听说后面有热闹可凑,结果不小心和这位小哥碰着,但也已说妥了。”
少年对赵怀信有印象,听人说过是个大家子弟,不能惹的,可他对官阶什么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所以也对不上号,看见了小心低着头准没错。倒是旁边的汉子,熟络的喊上句公子,再解释一通,赵怀信拧了眉看着少年:“既然无事,都去忙着吧。“
汉子当然乐意,巴不得赶紧了结这事儿,一大通活还等着呢,也拎着少年后脖子那块的衣服领子,再三感谢过,拽着人回去搬盆子去了。
“倒是没想到你有这等闲情。”赵怀信道。
顾青竹抿嘴,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消磨时间罢了。”说罢,向旁边的董媛点点头,算作打了招呼。
董媛看起来二十多岁,姿容上乘,丹凤眼樱桃嘴,脸颊上了桃色的胭脂,显得水嫩光滑,气质不同于京师闺秀的端庄,是那种让人看着成熟瑰丽的女子,白衣环身远远觉得腾云驾雾而至,待到眼前看清楚了,又叹早先那眼看的浅薄,硬生生忽视她三分的气韵。
“酒香不怕巷子深,此巷虽然背街,但确实大有可逛的。”赵怀信还当真与她攀谈起闲话,身子一转,指尖引着顾青竹的视线向后,道:“要淘好的盆景,不妨去那家碰碰运气。”
顾青竹眨了眼,瞬间改变了本想借口遁走的想法,将计计的张望了眼,道:“正愁无从下手,多谢引荐,那我便不打搅两位,先过去了。”
她心中算盘打的美,既然赵怀信递了梯子,她自然接着爬了,如此说辞顺理成章又不显撞得他人好事的尴尬来,不曾想董媛却拦住她。
“姑娘且等等。”董媛将散发挽到耳后,扭头对赵怀信怨道:“三郎也是,何时能心细些?这位姑娘身上衣裳俱脏了,不好在外走动。”
“没关系,我立着看会儿子不打紧。”顾青竹真不在意,一门心思想离两人远些,速速说道:“再说家里头人马上回来,坐了马车回去方便的很。”
董媛不赞同的看着她,眼底一片真诚:“今日风格外大,我观你穿的又单薄,身上有泥土定是不妥的,我家在拐外那处,近的很,我拿件长的披风给你盖着,你再走。”
那声音温柔细雨的,顾青竹不是男人都觉得心里头发软,更不敢想男人听见什么样儿,赵怀信真艳福不浅,寻得如此佳人,只瞧着梳了妇人头,要是个寡居之人还罢了,若郎君健在,那他真是百无禁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顾青竹推托不开,在董媛和凤九说话时,偷偷求助似的看了赵怀信一眼,那人非但全无反应,还风流的笑着道:“我倒忘记介绍,七姑娘,这是我嫂嫂董媛。”
“你嫂嫂?”顾青竹一愣,心里头怎么都不信,两人居然有这层关系。
董媛让凤九去她院子,让丫鬟拿个斗篷来,之后听见两人对话,袖里的手攥了攥,淡淡笑了说:“赵公子与我亡夫很是投性子,我夫君年长,他便喊上句大哥,称我做嫂子不过客气话罢了。”言外之意显然不想承认他这称呼。
顾青竹诧异归诧异,转而想到人家拎着酒葫芦行礼不一样自然的很?兔肉烤到那般极致没有调料着实可惜,换做她...说不准也会为了美味博个人情呢!
后来,颂安抱着东西递给少年时,把他狠狠震了一把,热好的烤饼、酱菜、大块酱牛肉填满了个布袋,佐料整齐的包在好几个纸包里,盐巴辣椒胡椒样样不缺。
少年连连道谢,云里雾里的把手里的东西给自家公子看,好半天才兴奋起来,炫耀似得朝年长男子扬扬下巴:“还是我出马靠谱,要你过去,那张冷脸定会把人家姑娘家吓跑。”
男子不理他,继续忙手里的活儿。
被唤作公子的俊俏青年饶有兴致的翻出袋里的东西,也不客气,随即拿起块饼吃了起来,修长的手指夹起几个调料纸包,撩袍蹲身,完全没有少爷架子开始忙活着给肉撒料,那熟悉劲儿怕似常常如此收拾野味。
第二日,顾青竹看着面前不加须子有大半手掌长的山参,瞠目结舌。
成色上乘,估摸三四十年错不了,上头的泥土还很新鲜,想来是这几日才刚挖的,山参好坏不能全论大小,体态匀称身子轻,这样的天材地宝在达官贵人家里也是有数,顾家大库里存着几只,像顾青竹所在的三房,顶级的有个刚过三十年龄的老参。无意间送出去几份寻常吃食,换来这珍宝,顾青竹脑中只剩下那句: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汴梁城中百姓房屋多半为砖瓦而建,结实耐压,暴雪天里顶了大用,除了城西偏僻之地塌了一片之外,剩下几十处损害不甚严重。而周围十四县可是糟了重灾,大雪过后完好的屋子没有几座,墙面裂出两指宽的缝隙都是轻的,再差点的土木房子能被整个压塌,刚开始官府临时救济,街坊邻居相互帮忙还勉强能过,可随着无家可归的人越来越多,灾荒闹起来了。(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