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喜禄和阿强他们又在外面玩到了半夜。
第二天到了日上三竿,这家伙才起床。
韩春雷去他房间,跟他说了拉尸佬的事情。
张喜禄一听,韩春雷竟然安排自己去跟阿雄他们拉尸体,第一时间就不干了。
跟尸体打交道,多晦气的事情啊。
别的地方不知道,但在他们红旗村,在荒郊野外干殓尸的,都是那种无儿无女无亲无故的老绝户。这事一旦传出去,多没面子啊,找对象都难找啊。
但是,当他听到韩春雷说,处理好一具尸体,可以从阿雄手里分到两块钱的时候,他犹豫了。
拉一具尸体,就给两块钱,真不老少了。
两块钱,可以让他买上一张舞场的门票,然后请舞场里的姑娘喝一瓶带泡的汽水,吃一根萃过奶的冰糕,搂着她的细腰跳上几支舞。跳完舞后,还能再请姑娘吃上一碟炒面,最后牵着小手送她回家。
会跳舞,又大方的男生,最受舞场里的年轻女孩们欢迎。
舞技这块,张喜禄还在学习进步当中,但是大方这块,他却一直做不到,所以她的舞伴都是别人挑剩下的,不是胖妞就是麻子。
不是他不想大方,实在是囊中羞涩,大方不起来。
就连最近几次舞场门票,都是阿强跟他的朋友请的,还有一次,他还偷偷逃了票,一想就挺羞耻的。
韩春雷又说,阿雄和阿强他们有小巴车拉尸体,一趟就能送好几具尸体到杜鹃山,运气好的话,一天也许能拉个十具八具尸体……
这下张喜禄不淡定了,如果一天真能拉个十具八具尸,那一天分到手就有小二十块啊!要一天能挣这么些钱,还要啥面子不面子?
干了!
他答应了韩春雷,不过也担心自己没有跟韩春雷一起卖那批假领子,分不到钱。
韩春雷让他放心,假领子的生意,该他的,一分都不会少,毕竟他也出力了
,也折算成份子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只要专心跟着雄哥他们拉尸就行,能干几天算几天,先把钱挣到手,让干净的裤兜先先有活钱。
听韩春雷这么一说,张喜禄忍不住老脸一红,挺不好意思。
来这么长时间,他自己带来的那十几二十块钱早就败光了,现在是吃韩春雷的,用韩春雷的,现在还要他替自己操心兜里没活钱的烦恼。
“那我岂不是太占你便宜了?这不好吧?”张喜禄犹豫道。
“当初咱们啥也不知道,一切未知,你都能信我,跟着我一起南下。那我就得让你挣着钱。”
韩春雷笑道:“这是我做人的宗旨。再说了,现在你占我便宜,将来指不定我要占你便宜呢。”
“呃,啥也不说了,将来只要我张喜禄有这个便宜,春雷你随便占!”张喜禄信誓旦旦道。
韩春雷说道:“你先跟雄哥把这个短期的拉尸活做了。挣点活钱在手里,心里不慌,也能回请一下阿强他们。总不能老让别人请客,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
其实韩春雷还想说,朋友之间的相互尊重,有时候也需要礼尚往来维护着。如果总是想着去占对方的便宜,占着占着,面子占没了,情分占没了,最后连最基本的尊严也占没了。
但这句话有点重,他不愿直说,希望张喜禄自己能慢慢领悟吧。
……
吃过了午饭,阿雄就带着阿强和张喜禄,开着小巴去了蛇口公社那边。
村长出面,已经替他跟对方说好了,明天开始正式干活。今天下午过去一趟,主要是踩踩点,熟悉熟悉拉尸埋尸的路线,顺便也偷偷师,看看人家是怎么干的。
约莫四点左右的时候,红姐急匆匆地回来了一趟,然后带着弟弟猪肉灿,大包小包地拎着准备出小院。
韩春雷问她,这是要搬家?
红姐摇了摇头,说她最近要简单装修一下快餐店,为开业做准备。所谓的简单装修,
就是在墙上糊点报纸,然后买点水泥,偷点沙子,给后面厨房砌两个洗碗洗菜的水池,然后修葺一下年久失修的灶台。这些活儿,如果要专门水泥匠,又要多花钱。她觉得自己就能干。
所以她就打算最近几天搬进快餐店里住,也方便干活。
韩春雷听完,心里微微一热,红姐这么努力肯吃苦,又何愁快餐店生意不成?
他说,有时间他也过去帮忙。
红姐指了指猪肉灿,说她弟弟阿灿也会过去帮几天忙的,让韩春雷先紧着自己那批假领子的买卖,等快餐店开业了,再过来吃她的红姐快餐!
他送着红姐和阿灿出了院子,随手将院门关了起来。
四点多了,他估计阿雄和张喜禄他们不到天黑回不来,阿雄妈妈去了隔壁串门,整个院里突然空荡荡的,就剩他自己了。
今天20号了,离去蔡井泉家提货,还剩下2天。
2天后,就有600件假领子要到自己手中,价值好几千钞票,韩春雷想想就有些激动。
这个时代,人民币有着惊人的购买力,几千块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数字啊!
咚咚咚——
有人在外面敲院门。
韩春雷打开一看,是两个陌生男子,不认识。
一个相貌平平,年纪差不多二十多岁。另外一个年纪就大了,虽然剃着平头,但却是满头白发,至少已经五十岁开外,他穿着白衬衫,穿着棕皮鞋,腋下还夹着个包,一脸热情的笑容。
“你们找谁?”韩春雷问道。
白头发的年长男子笑道:“你好同志,请问韩春雷同志是住这里吗?”
“找我?”
韩春雷愣了,他在这边没朋友啊,怎么会有人找上门来?而且还找到阿雄家。
在南方这边,知道他租住这里的人,简直是屈指可数。
“我就是韩春雷,请问你是哪位?找我什么事?”韩春雷一脸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