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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中旗帜挥舞,号角阵阵。
由于小冰河期的影响,草场南压,林地退化,濮阳一带以草原以主,偶有些稀疏低矮的小树点缀,很难伐到木料打造飞梯、木驴、冲车等攻城器械,因此东海军只是把车辆推前,掩护着弓弩手、床弩和两门火炮,其中车辆重点防护的不是正前方,而是侧翼的骑兵。
“杨彦之要做什么?”
夔安不解的向左右问道。
身周诸将面面相觑,没有飞梯爬墙,没有冲车撞门,也没有破城锥砸城,军队就这样开上去了?
一名部将拱手道:“将军,如果非要让末将说个理由,只能是杨彦之患了失心疯。“
”哈哈哈哈~~“
一阵爆笑传来。
就连夔安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也是忍不住捋须微笑,没办法,除了失心疯,他实在想不到别的理由啊。
“哈哈哈哈~~”
正对面,石聪军中也是哄笑连连,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没人认为,东海军仅凭弓弩手就能破城。
石聪笑了很长一段时间,揉了揉脸,才勉强敛去笑容道:“杨彦之得了失心疯,咱们也不能做壁上观,传令,立刻攻打东海军侧翼!“
”诺!“
军中号角长鸣,队队骑兵张弓搭箭冲杀而去。
夔安一看石聪动了,虽然他心里总是隐隐有些不妥,却必须予以配合,于是猛一挥手:“上!”
“呜呜呜~~”
军中吹起了苍凉的冲锋号,队队骑兵集结,很快列成了一线型的冲锋队形。
“杀!”
夔安马槊一举!
“杀!”
身后的骑兵策马前冲。
一左一右,两道黑线交掩而来,大地颤动,马蹄纷飞,踏出的雪泥四散溅射,贴着马腿来回打旋,白蒙蒙一片,仿如置身于仙宫的白雾当中。
城头上,石生紧张的看着下方,他居高临下,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东海军垒成的冰墙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留有数道宽度不等的空隙,在冰垒的后面还有冰垒。
这和迷宫一样,长度不一的冰垒高不过人身,杂乱无章,一条条的横列,足有近十排之多,近者相隔四五丈,远者也不会超过十余丈,一条条的冰垒,护住了东海军的侧翼和后部。
很明显,骑兵只能沿着预留空隙七拐八拐,冲击的速度会被最大限度的削弱,突击优势也将不复存在,而东海军倚仗冰垒,手持弓弩,冰天雪地里,一队队的黑点尤为显眼。
石生不禁有些担心,可他根本没法传信给城下的夔安和石聪。
新卒在老卒的带领下,三五成群的依在冰垒后方,握着弓弩的手都因用力过度,呈现出了一种如死人般的惨白,还有人因长时间注视忘了眨眼,眼睛竟成了对鸡眼。
这可是豫州军的精锐,竟然也如此不堪。
韩晃和管商的心里也有些发怵,他们不是没有与羯人作过战,不过每每遇上羯人以骑兵大队硬冲的时候,几乎都是暂避其锋。
胡族铁蹄,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不可战胜的代名词。
“骂了隔壁的!”
这时,一名脾气暴燥的老卒破口大骂:“怂了?怵了?惧了?瘟了?
羯人是三头六臂还是虎狮之勇?都不是,他们是未开化的蛮人,对付蛮人的最好方法,靠近了拿弓弩射,再近用刀枪劈砍,他还能不死?
nmb的,这等阵仗算个熊,想当年,老子们训练的时候,被绑在木桩上看着骑兵冲来,老子都不带眨眼,你们这些怂b,还好意思自称祖逖的子弟兵,就这怂样,祖豫州能从坟里面爬出来活活气死!“
韩晃正在一边,听了愕然,这都是什么话啊,从来没听过,但是他知道很恶毒,谁被这样骂,都不吃消,他明知这个老卒不敢针对自己开骂,却是莫名其妙的,听着如此恶毒的骂人话,竟有种怒意上涌,热血沸腾的感觉。
实际上军中老卒的骂人话是和杨彦学的,杨彦亲自训练军卒的时候,那是骂不离口,各种现代国骂如数家珍,自然也被军卒学了回来。
那些新卒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个个脸都涨的通红,甚至有人拎起拳头,恨不得把这张可憎的面孔打他个五瓣瓤开。
那老卒又阴恻恻一笑:‘怎么?怒了?火了?恼了?恨了?
想和老子玩命是不是?呵,窝里横不算横,羯人快来了,要想证明你们不是怂b,就把你们的怒火发泄向羯人,多杀几个,就是最好的证明,来吧,怂b们,让老子和韩将军看看祖逖的子弟兵到底有多怂!“
”你娘的,老子杀给你看!“
很多军卒受不了,咆哮如雷。
韩晃不禁暗暗点了点头,隐约间,别处也在陆陆续续的斥骂,内容大体差不多,这种激发士气的方法粗俗不堪,却神乎其神,这让他对于守住冰垒,多出了几分信心。
其实韩晃是知兵的,冰垒如此布置,正是大规模骑队的克星,他担心的主要是人,新卒人心未附,士气低落,豫州军到底有多少战斗力,他也不清楚,不过从现在来看,至少是敢拼的。
骑队愈发接近,冲在最前的已经拉开了弓,仿佛有了默契,骤然之间,数千枚箭矢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天空中如同洒下了一张黑网。
这都不用吩咐,每个人尽可能把身体往冰垒里缩,箭矢射在冰上,叮叮当当,留下了一个个放射状的白印子,有的越过冰垒,斜着插入了雪面。
“射!”
一轮过后,各队的老卒厉声呼喝。
一排排军卒探出半片身子,扣动了手里的扳机。
“嗡嗡嗡~~”
密集的短矢射出,倾刻间,人嘶马鸣连成一片,战马中箭,吃痛失蹄,翻滚着重重砸向地面,在令人心悸的闷响声中,人仰马翻,一蓬蓬血水四散飞射,染红了洁白的雪地,阵前一片狼藉。
全军顿时士气大振。
不得不说,豫州军还是很精良的,东海军的神臂弩,上手没多久,就可以熟练操作,放完一矢,立刻退后,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用腿蹬开弦,装填矢箭,趁这空隙,有弓箭手补位,射出一枚枚羽箭。
当然了,东海军的箭矢固然凶猛,但也没可能百发百中,仍有相当部分的羯骑冒着箭雨冲入冰垒,这时,后方冰垒开始射出箭矢、前面守垒战士也在回射,马速被死死限制住,一具接一具的尸体坠落地面。
“啊啊!”
有的羯人发了狂,直接纵马撞去,就听轰隆一声,马匹吐血飞出,冰垒安全无恙,毕竟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坚冰,相当于一块坚固的巨石。
不过随着羯骑的连续涌入,守垒战士的压力逐渐增大,伤亡开始增加,其中大多是死于与羯骑的肉搏。
由于局部人数不占优势,羯军是一拥而入,两翼的东海军各七千人,分布在合计近百条冰垒的后方,兵力相对分散,眼见已现出了不支的迹象。
突然,当当当,鸣金暴响,箭雨也骤然变密,将士们抓住机会,撒腿向回飞奔,双手一撑,便稳稳越过了大半人高的冰垒,第一层直接放弃,集中全力防守第二层。
就这样,东海军依次放弃,诱敌步步深入,羯人每攻克一层,都要留下满地的尸体。
不知不觉中,四层冰垒被攻克,将士们却越战越勇,士气愈发的高昂,没有一个人现出丁点慌乱,韩晃不禁暗暗点头,他见识到了杨彦的厉害之处,集体的有序配合,确实不是个人武勇所能比拟的,一队训练功有素的平庸士卒,或许不会差于由名将率领的悍卒。
同时,他心里也很钦佩杨彦,就这短短几天,他从杨彦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包括行军途中如何节省体力、排兵布阵的灵活、对地形地势的运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是兵书不曾教过的,令他获益良多,比如睡袋,实为冬季骑兵在无后勤保障下,长途奔袭的必不可少利器。
睡袋是杨彦让军中妇女缝制,轻便、易携、制做简单,把羊皮带毛的一面朝内缝合即可,睡进去非常暖和,从定陶一路行来,几乎都睡睡袋,韩晃一觉睡到天亮,身上还出汗呢,不比帐篷差。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了杨彦崛起绝非侥幸,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而在冰垒外围,石聪和夔安虽彼此看不见,却不约而同的面色阴沉,自已的骑兵,全然没了刚开始那种来去如风的气势,有如陷入泥沼般,以巨大的代价,仅仅攻破了四层冰垒,而后面,还有好几层啊。
已方战士挨个坠马,骑兵队形持续缩小,让俩人的心里阵阵抽痛,也让他们意识到,确实小看杨彦了,进攻也显得苍促。
一名部将见着夔安的神色,咬了咬牙,劝道:“将军,将士们的气势已大不如前,再这样下去,即使能攻破冰垒,怕是折损一半都不止,而东海军在阵内早有准备,我军未必就能一举攻克,不如……鸣金收兵,围住杨彦之,难道他还能飞了不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