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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菩萨胸怀毒辣手

如是观 曾鄫 4856 2024-11-16 11:03

  陆压坐在有蓬的马车上闭目养神。现在是赶路,用不着站在战车上。这辆马车跟现在他拥有的两辆战车一样,都是被俘获的赫勃契部工匠们改造过的,比此前那辆战车要强多了。尤其是这辆马车,周围挂上了翻羊皮,不仅保暖,还隔音。

  陆压现在正在脑海对比翻译那件大钺上的甲骨文。搞破坏归搞破坏,修仙可是一点都没落下。就是四处当者勒的日子里,陆压也没忘练功,这可是基本。

  现在陆压继续练三分归元气,巩固根基,积蓄足够多的灵气真元,为冲击筑基期做准备,因为他现在终于迈进了聚气期大圆满阶段,而且这还是托了从北辰宫逃离后跟那巫师大斗一番的福。看来还是在险境搏杀中最能锻炼人。

  陆压现在掌握的“各门技巧”太多了,有段时间难免分了心。但是他现在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在符箓、阵法方面的应用已经陷入一个瓶颈,要想突破,不是继续苦练就行的,而是需要把自身的能力提高一个层次。所以他现在集中精力苦练三分归元气,当然了打坐入定久了,总会有些疲乏僵硬,所以继续定时苦练剑十三、六合枪和形意拳是非常有必要的。

  原本他想炼气炼神炼体一起来,一并修炼斗极玄元功和《智玄安乐经》。但是陆压发现,这两项似乎都是残本,并不完全,要是坚持苦练,难保后期不会有什么隐患。陆压可是很爱惜自己性命的,所以他在想方设法把这两套秘籍补全,而直觉和此前接触的信息告诉他,要想补全这两套炼神炼体的秘籍,关键在大钺上。于是陆压在修炼三分归元气和剑枪拳的空余,便成了“古语言学家”,通过反复对比记忆中的甲骨文作品以及北辰宫那六百字的翻译,反复推敲大钺上的每一个甲骨文。到现在差不多已经翻译了一千余字,而且随着掌握的甲骨文字越来越多,这个进度也越来越快,陆压估计,再过半个月就能把剩下的几百字都翻译出来。

  “悉赞罕!”有人在马车外面轻声叫唤道,原来是月支先连。

  “哦,是左邪浑都,有什么事吗?”

  在赫勃契部大营分道扬镳时,他好不容易招募来的部属一下子走了六千人,实力骤然去了大半。幸好一路上又破了两个部落大营,从两万多马奴中挑选出一万余补到左翼,让月支先连属下的千人队补充到了十四个外加一个直属千人队,但是郁奚闾乞伏的右翼却也拥有了十八个千人队和一个直属千人队,而且都是打过两场“顺风仗”见过血的老兵,实力还是要强过月支先连。

  但是毕竟月支先连是赫勃契部的“宿将”,打仗的经验比陆压这个“前传唱歌手”和郁奚闾乞伏这个前流浪汉要丰富多了。所以陆压还是依仗月支先连为大将,在军事方面以他为主,郁奚闾乞伏等人为辅。

  “回悉赞罕大人,侦骑发现前面有一个部落大营,大约有人数四千余人。”

  “探明是什么部落?”陆压继续问道。一路上也不能胡乱烧杀抢掠,那样会把所有的人都变成敌人。所以陆压定下的方略是凡是属于大德额、左右大设、当户、失毕、达干等人的直属或铁杆部落,一律不客气,其余的只要缴上一点牛羊粮草就可以放过。

  “回悉赞罕,探明了,这是右大设世子所属的部落。”

  “那就按例处理吧。”陆压淡淡地说道,这可是铁杆中的铁杆,所以它的命运也已经注定。

  “是!”月支先连应了一声,便离开去布置了。

  不一会,陆压的天耳通听到月支先连跟郁奚闾乞伏商量了一下,给左右两翼布置起任务。从左翼抽调三个千人队迂回到此部落侧后发起攻击,右翼抽调三个千人队从正面攻击,再从两翼抽调四个千人队在四个方向远距离游弋,防止散兵溃勇逃跑。

  看来月支先连又借着这个机会练兵了,想把自己传授的“兵法”通过不断地磨合付之实践。陆压打起仗来顶多是“匹夫之勇”,但这不妨碍他成为“理论家”,此前在地球当宅男时,他好歹也常泡坛子,什么“大迂回、大包抄、侧翼攻击、掏心战术、回马箭”等等,是张嘴就来,而且还“无私”地将这些战术计谋传授给了月支先连、郁奚闾乞伏、者勒温、博术台等人。不过陆压以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形象就是者勒,靠头脑和嘴巴混饭吃了。所以大家对悉赞罕突然精通兵法了并不觉得奇怪,反而认为这是神授天赐,被鼓舞地士气大振。

  听到各部属出击了,陆压便收回心思,继续调息入定。毕契草原上的灵气要比耶骊山差不少,几乎只比大魏朝要强一些,所以陆压完全靠手握元珠来聚气养元。幸好他此前没本买卖做得多,积蓄颇多,倒也不忧会因此破产。

  等到陆压从入定中出来,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而且月支先连已经指挥各部将前面的部落营地给荡平了,周围除了马嘶声外,没有丝毫的杂乱声音,让这一切显得寂静地有些诡异。

  “回禀悉赞罕,战事已经结束了,将士们正在清点战利品,掩埋尸首。”月支先连又来到马车外面,轻声地汇报道。

  “好,传令下去,今晚就在这里休息。还有,侦骑要继续撒出去。”

  “是!”月支先连连声应道。关于后面一点,不用陆压吩咐,他也会去用心做,这可关系到大家的性命。毕契草原太广袤了,三万多人散在这里,就跟胡椒面洒进了大湖里,很难找得到了。所以要想知道这支军队的动向,只能靠四处撒网的侦骑。而对付侦骑最好的武器就是侦骑。月支先连在这方面很快就表现出其军中老手的经验和才干。在他的指挥下,从赫勃契部离开后的四天内,义军伏击打掉了近四百名尾随的侦骑。

  虽然难以消去在草原上留下的痕迹,还是能让追兵找到踪迹,但是这样下来追兵的侦骑难以抵进五十里的范围,也无法判断出义军的动向。在这种情况下,追兵无法设伏,也不敢追上去围杀,因为对手也不是傻子,万一设下埋伏怎么办?所以追兵只能缀着地上残留的痕迹远远地跟在后面。

  现在毕契大军主要的精力都在向南倾斜,一时半会难以调集更多的兵力。所以右大设只能东拼西凑地调集六万余人,交给右且渠统领,追剿这支“叛军”。想必这右且渠也是聪明人,知道大草原上方向稍微不对,两支大军就会擦肩而过,一旦误了时间,让雨水或大风把地上的痕迹冲淡,届时再想找到“叛军”踪迹就难了。所以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希望能够找到机会和破绽。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陆压悄悄地走了出过,挥了挥手,阻止了者勒温跟上来。不过者勒温还是带着几位帐卫军士远远地跟在后面。

  来到一处土包前,这里埋着三千多具尸首,都是这个部落的男丁老弱,而年轻女子按照草原都被当作战利品给分掉了。

  夜风阴测,刺骨寒心,陆压静静地站在土包前,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刻钟,终于盘坐在地上,低声念起往生咒。等到三遍往生咒念完,夜风似乎没有那么冷了,但是这里却依然那样森然。

  陆压站了起来,默然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见过者勒。”郁奚闾乞伏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恭声道。

  “木述华,你来做什么?”陆压淡淡地问道。

  “在下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对者勒大人绝无异心坏意。”郁奚闾乞伏连忙低声解释道。

  “谁好谁坏,我心里还是知道的。木述华,你好奇什么?”

  “在下好奇者勒大人刚才念的是什么?是巫咒吗?”

  “不是巫咒,是劝言。”

  “劝言?”

  “是的,劝他们放下执念,步入轮回,来世投胎到好世道。”

  “者勒大人,这…”

  陆压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下令杀了他们,还劝他们放下执念怨愿,是不是太虚伪了?”

  郁奚闾乞伏默然了好一会,最后答道:“是的者勒大人。”

  “木述华,你应该在草原上见过野牛群迁徙,也见过狼群追杀迁徙的野牛群吧?”

  “者勒大人,我见过。”

  “狼群围捕追杀野牛群时,常常将落在牛群最后的体弱、力衰之牛捕杀,而牛群却不闻不问,继续前行。木述华,你说这牛群目视同伴被杀,是不是无情无义?那些被捕杀入狼口的野牛,是不是死得很冤?”

  “是的。”郁奚闾乞伏沉默一会,低声答道。

  “野牛群那里是无情无义啊!没有这些体弱力衰之牛落入狼口,那些跑不快的小牛、母牛就可能被狼群吃掉。它们落在后面,用自己即将衰老病亡的身体掩护拯救那些还有大把希望的同伴。而牛群也知道这些,所以它们没有停下脚步,因为它们知道,一旦自己迟疑,又被狼群围上,那些同伴的牺牲就白费了。”

  郁奚闾乞伏又陷入到沉寂中,似乎被陆压的这一席话给震撼住了,但是脸上的纠结表现他对这席话中的很多“谬论”还想不通。

  “木述华,”陆压头也不回地继续说道,“你可能会说,如果真是慈悲的话,可以灭杀所有的狼,这样就不会有狼群吃牛羊这样的悲剧发生?”

  郁奚闾乞伏点了点头,他的思绪已经被陆压的话给牵着走了。

  “可是你想过没有,狼不能吃草,不吃牛羊就得活活饿死,它这个禀性是天生,不是它自己选择的。而且它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有父母妻子,跟牛羊一样。为什么为了活牛羊就得让它去死呢?”

  听到郁奚闾乞伏默不作声,陆压知道他在一边听一边思考着,于是便继续说道:“如果以此类推,是不是将强壮之人都杀掉,就不会有欺凌弱者、互相厮杀的悲剧了呢?”

  “者勒大人,木述华不知道。”郁奚闾乞伏最后有气无力地答道。

  陆压仰视着墨黑的天空,悠悠地说道:“总有人说上苍是仁慈的,可为什么创造了牛羊,还要创造吃它们的狼、虎和豹子呢?为什么创造了普通人,却还要创造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贵人呢?为什么赐予了人们相亲相爱,却还要创造嫉妒贪婪呢?”

  郁奚闾乞伏站在那里,嘴唇张了张,喉结也跟着滚了几下,最后噗通跪在地上,俯首向陆压恭声道:“还请者勒教我。”

  “人这一辈子,生与死,都是一种修行。人在世,有亏欠就有弥补。有的人贫穷,却妻贤子孝,家庭和睦;有的人富贵,却子女忤逆,家门不幸;就算有的人一生荣华富贵,死的时候却比常人痛苦百倍,因为他难舍在生时的一切,这时死对他是一种最大的折磨,甚至可以说死难瞑目;有的人一生潦倒坎坷,困顿孤寂,死的时候却比别人要痛快万分,因此死对他而言是一种幸福的解脱。”

  说到这里,陆压指着前面的土包,黯然地说道:“这土包里有三千多条性命,全是在我的一声令下了结的,已经给我添上了一笔业障。我黯然悲戚,却不后悔,因为这笔业障能换来更多的功德,因为这三千多人的死能换来其它地方更多人的生。”

  跪在地上的郁奚闾乞伏抬头看着站在黑暗中的陆压,无语了一会突然开口道:“者勒大人,我似乎明白了你的意思。”

  “明白也好,不明白也好,你以后细细体会吧。人生在世,总是面临许多的选择,而有些选择让你无法确定是好心还是坏心,但是你要坚持地是自己的本心。”

  陆压终于舒了一口气,有点明白、能接受自己的解释就好。要不是自己不能把本意暴露出来,用得着这么给你绕弯子,装神棍吗?

  “在下记住了。”顿了一下,郁奚闾乞伏又开口道:“者勒大人此前念的那段经文,在下听了后颇有感触,能否请者勒大人再多念一遍。”

  陆压终于转过头来了,目光炯炯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郁奚闾乞伏。要是让佛光普照在毕契草原上,想必也是一份功德,至少对南边的三朝百姓是一份功德。君不见,在地球华夏的历史上,北方和西南的游牧民族,不信佛和信佛,破坏力和杀伤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也罢,你且听。”陆压坐在地上,想以郁奚闾乞伏为例子,看看效果。

  于是,陆压不仅多念了一遍梵语版的往生咒,还加念了一遍毕契语版的《智慧功德救济一切众生经》。听完后的郁奚闾乞伏有总如痴如醉的感觉,半晌才开口道:“者勒大人,在下曾闻圣言德音能清心明性,今晚听者勒大人诵完经,却是真信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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