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立冬·恩情
她脚步一顿,带着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慕妍,用气音说道:“我真佩服你,居然还是陆云清的走狗。”
慕妍呼吸一紧,捂着肚子退后一步,视线不敢跟余南乐交接。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把余秉志送到旌德医院来,但是如果不送来,余秉志只有死路一条,我到底还是抱了一丝希望的,毕竟,他若是活下来,我还有大把的时间,跟他好好算账。”
余南乐冷笑,“可惜,老天怜悯他,及时叫他上去作陪了。”
慕妍勉强让自己深呼吸一口,她在外面看了这么久,也算是明白了,“你是说,余秉志,不是你的亲身父亲,你不是余家的女儿?”
慕妍的眼底带着颤意,警惕地望着余南乐,巍巍道:“那你,到底是谁?”
她是谁?她也不知道。
没有人能够告诉她。
余南乐并没有留在医院里处理余秉志的后事,她不是觉得自己没有责任和义务,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来处理。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一直深信不疑的亲情,一个只有利益的骗局,让她冷静对待并且妥善处理后事,她做不到。
余南乐离开医院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被尾随了。
她将车开到了城南,面对陆氏集团高高建立起来的工厂,已经被翻新改造的土地上,余南乐找不出来当年当她心情烦郁的时候,能够躲在树荫底下默默沉淀的位置。
她将车开进了大门,大门口值班的大多数都是原来训练营八班的人,本来看见余南乐的车牌号码,已经拿起电话打算像陆云锦汇报,但是当余光瞄见跟在余南乐的车后面的一辆车的时候,值班工作人员的电话放下了。
嗯,恐怕就算此时打了电话,得到的也只是陆二少淡淡的两个字回答————开门。
大门缓缓打开,余南乐开车驾驶驱驶入,她找了一个相对而言比较隐蔽的角落停车,下车后,低着头一路来到了绿色的玻璃房子前面。
余南乐双手垂着,在门口站了片刻,缓缓地吐出心口里一直压着的那一口气,低头从随身的黑色手提包里拿出钱包,打开里面的夹层,从里面拿出来一枚钥匙。
她纤细的指尖握着那枚银色的钥匙,这枚钥匙是当初玻璃房子建成的时候,陆云锦亲自将钥匙交给她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她从来没有用过这枚钥匙。
钥匙是否能够打开玻璃房子,余南乐也不知道。
她将钥匙缓缓的插进锁孔里,大概是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锁孔有些生锈,钥匙插进去的时候,余南乐明显感觉到了生涩的手感。
往右边轻轻一扭,钥匙上的圆环印在手上,略微有些疼,但是锁眼还是轻轻地动了,“咔哒”一声,门开了。
玻璃门是往里开的,厚实的防弹玻璃拂过地面上的留言便签字,像是落了一地的花瓣被轻轻拂开。
余南乐深呼吸一口,玻璃房里的空气格外的清新,她一瞬间仿佛找到了儿时的那种感觉。
开门走进去,房子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余南乐推开砖瓦房的木门,吱呀轻轻一声,房门打开,里面昏暗一片。
余南乐没开灯,静姐生活的这间房子,里面的布置,对她而言,即便是闭着眼睛,也能够找得到每一个角落里置放着什么东西,每一寸墙壁上挂着什么东西。
余南乐走进去,房间原本就不大,她走了五步半,便来到了床边。
床头柜上,有一张静姐、吴森、以及她的合照。
照片是黄牙老板拍的,照片里三个人笑容灿烂,静姐白色的衬衣永远像是一片洗干净的天空,而吴森年少倔强的嘴角扬起的那一抹弧度,更是难得。
往事不堪回首,而如今!
如今吴森在周景和的手里,每次想到失去了双手,失去了声音的吴森,余南乐就觉得自己的心中像是被人用一块烧红的铁块,用力的扔了进去,然后那人还用一双粗粝的手掌,捏着她柔软的心脏,用力的捂着那块烂铁。
“为什么偏偏要是我,为什么偏偏要是我的家人?”
余南乐手中握着那个木质简陋的相框,相片里的合影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不过是一夜之间,她被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身边的人,饱受牵连。
房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鞋底踩在细小碎裂的纸片上,悉悉索索地声音,触动着余南乐的视觉神经。
一袭修长的身影来到半掩盖的门前,外面光线强烈,那人背光而立,站在房门的缝隙之间,一时之间挡住了所有的光。
“我以为你此生不会进来。”陆云锦淡淡地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没有走进来,黑色的皮鞋站在门外,从一掌宽的门缝之间,静静地看着余南乐。
余南乐低着头,手里握着那张照片,声音里冷漠地像是利刃一般锋锐,“我要是你,就不会一直跟到这里来。”
陆云锦双手插在口袋里,他先是没有说话,然后像是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目光看一眼坐在黑暗之中的余南乐,才说道:“你知道我一路上都跟着你,但是你也没有甩掉我,不是吗?”
余南乐双手握着照片,房间里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玻璃房子的隔音效果格外的好,外面的吵闹和喧哗,全部都传不到里面来,余南乐听见自己悲凉的呼吸声,陆云锦站在三米开外的门外,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滑稽的笑话。
又或者,在旁人的眼中,她是一只茧中茧,以为脱掉外壳,便能够化蝶飞舞,找到更加辽阔的天空。
到头来却发现,无论如何挣扎,都在这一寸阴暗的空间里。
“余秉志去世了,你节哀顺变。”陆云锦的脚尖轻轻的动了一下,像是想要迈步进来,却又犹豫着,“即便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对你而言,也有恩情,所以……”
“恩情?”余南乐荒唐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嘶哑,仿佛是从地底下传出来,“陆云锦,你知道什么叫做恩情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