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处长,你搞错了,是我不认识她们,不是她们不认识我。试问咱们四中还有不认识我王灿的人?没有!对不对?学校里但凡出点什么事,都说是我指使的,那我还不成冤大头了?”
“好,好,你不认识她们,你确定不认识她们?”
“一百个,一万个确定!”
“王灿,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们会查的,到时查出点什么来,你再要承认可就晚了!”
“别他妈跟我来这一套,我王灿不是猪头,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还能分得出来。咱们学校里除了杨超,我搞过谁来着?不是瞧你戴处长不起,就算你想让我搞整都还不够资格呢。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昨晚就查清楚,你没能耐搞清楚就不要把脏水随便泼,好不好?这样越发显得你无能了!”
戴军哑口无言。
王灿腾起站起身来,说道:“行了,你慢慢跟她们耗吧,我还要上课,不奉陪了。”
刚从学生处出来,就见吴敬宣从外面进来,冲他招手道:“来,你跟我来!”把他领到了校长办公室。
“那个事情是怎么回事?”吴敬宣倒了杯水递给王灿后才问。他眉头蹙得紧紧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幽深的目光中时不时地掠过一缕愤怒的火焰。
“你是说——梁萱被打的事?”
“对。刚才我去过医院了,哎,他家里人拦着,什么人也不让见,只听说她的情况很不稳定。怎么会搞成这样呢?”
“是啊,怎么会搞成这样?”
吴敬宣没像戴军那样发脾气,而是黯然叹道:“学校暴力频现,是教育工作者之耻呀。身为校长,我的责任最大,必须要检讨以往的工作是不是开展到位……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的消息比较灵通,具体怎么回事都打听清楚了么?”
王灿道:“你是要我以私人身份说,还是以学生的身份向学校告发?”
“这有讲究吗?”
“有。如果是以私人的身份,那我就可以把我听说的全都告诉你;如果是以学生的身份,对不起,我既没有亲眼所见,也没有任何证据,不具备告发的资格,我也不想诬陷任何一名同学。”
吴敬宣无奈地摇头道:“你你呀,教我怎么说呢?这事确实很麻烦,都没一个学生愿意站出来指证,打人的当事人又抵死不认。吴玫已经被带去派出所了——她是成年人了嘛——刚才我打电话问过,也是不承认。一起小小的校园暴力案,竟搞得像审查间谍似的,各种无头绪,各种麻烦。也不知道是我们工作开展的方向错了,还是现在的学生都狗血的谍血剧给熏陶得精明了,头疼啊……”
“兴许两者都有吧。”王灿道,“在我看来,你该头疼的不是事情发生了要怎么办,那是警察们该头疼的,你该头疼的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只要找着了源头,才能真正杜绝校园暴力。不是我自夸,咱们四中如果没有我王灿从镇,你觉得会这样安宁?”
“这话我同意,一百个同意。如果没有你王灿,我这个校长至少得分出两三分心思来跟社会上的地痞流氓较劲,咱们学校也跟别的学校一样,没个安宁的日子。不过呢,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这起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给梁萱一个公道。既然你说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多追问了,但你总可以告诉我该怎么下手吧?”
“这都还要我来教你?”王灿甚为鄙夷地打量着吴敬宣,俨然是在质疑堂堂铁血校长的智商在不在服务区。
“常规的法子我都想过了,不凑效。非得在你这请教得奇兵之计才行!”
“好吧,看在你这么虚心求教的份上,我也免为其难不吝赐教一回。”
吴敬宣苦笑道:“那就实在是多谢了。”
“奇兵之计什么的我是没有的,但有一个简单的小方法,绝对管用。”
吴敬宣一听王灿说绝对管用,立时就兴奋了,腾地站起身来,俯着身子问道:“快说,什么方法!”
“把那俩女生分别关到一间办公室里,各给他们一张笔,一张纸,什么也不要对她们说,只装作无意间让她们听到吴玫已经地派出所招认就行了!”
“然后呢?”吴敬宣追问道。
“然后问题就解决了呀,还用什么然后?”
“这就能解决了?”
王灿站起身就走。吴敬宣忙拉着他道:“你别急着走呀……我不是质疑你,而是觉得这法子会不会太简单了?”
“别告诉我你学过心理学!别告诉我你当了十几年中学的校长!别告诉我你对十几岁少年人的心理特别的了解!”王灿扔下了一长串的‘别告诉我’,哼哼着走了。
吴敬宣着实琢磨了一番,才明白王灿这一招的妙用:竟是利用十几岁少年心理承压能力来作文章。最妙之处在于既没有任何身体和心理的直接伤害,又能够轻松地解决问题,真可谓是一举几得。按说这主意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是个人都能想得出来,可偏他就是急昏了头,只想着能有什么奇计、妙计,却没想到最平常的手段就是最奇妙的好计。
王灿刚一离开,吴敬宣就打电话给戴军。
**********
还不到中午放学,那俩女生就招了。
事情的经过比想像中还要简单:那天吴玫向家里要钱买一款新手机,家里没给,她就生气得不行,恰好遇着有人来求助,她将趁机将气全撒到了梁萱的头上。事过之后,那俩女生吓得不行,但吴玫却说她的靠山硬得很,不用怕,还专程找了道上的朋友去恐吓梁家人。待听王灿放出话来要彻查此事后,她们就更恐惧,吴玫却说‘在别人眼里王灿是头老虎,在我看来跟只猫差不多’,还说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今天早自习前特地打电话来叮嘱她们,如果学校问起,一定要一口咬死是王灿支使的,不然绝对免不了开除下场。俩女生害怕被开除,当真是咬死攀定了王灿。
这边招认了,那边吴玫也顶不住,只得承认。
闹得沸沸扬扬的校园暴力案就这么破了。
没有任何的技术含量,没有复杂曲折的情节,更没有令人匪夷所思的因由,之所以闹得沸沸扬扬,全都是因为谎言,一个接一个的谎言。
在吴玫被拘留后,四中召开了一场全校师生大会,校长吴敬宣在会上雷霆大作,将‘铁血宰相’之威名尽显无疑,不但老师们噤若寒暗,好些个胆小的学生甚至吓得都哭了。尽管两名女生是帮凶,但因未年满18岁,只受到警方的一番诫免教育便放了回来,但学校却给了她们留校察看一年的严重处分,并在师生大会上作书面检讨。
承受了吴敬宣的怒火之后的师生大气气氛异常的沉重肃穆,给人的感觉就像某个敬爱的伟大人物的追悼会,每个人的心头都压抑着一块巨头的石头,悬而未落。两名女生先后上台去作检讨时,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好些人甚至觉得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特别是看着俩女生因为恐惧和羞愧在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但却不得不顶着巨大的压力完成检讨时,绝大多数人都低下了头去,不敢正视。
在王灿看来,吴敬宣的控场能力一流,几句话下来就将气氛制造到了他想要的压抑程度,在开除吴玫、留校察看两名女生的顶格处罚下,没有人不心惊肉跳,再配上书面检讨鞭笞心灵和羞辱人格的巨大威力,再不安分的学生都得好好地掂量掂量,以后要不要当个乖学生。
占用了两节课时间的师生大会结束后,很多人都发现穿在校服下的里衫都湿透了。
真是一场可怕的大会,像恶梦般直入灵魂。
即便是过去了很多年,经历了这场师生大会的老师和学生回想起来,都觉得这是生平经历过的最可怕的大会,它的威力甚至不亚于传说中的批斗。
中午放学后,李云舒约上了王灿,说是代表学校学生处去医院看望梁萱。
王灿道:“我又不是学生处的,叫上我干嘛?”
李云舒道:“不是我要叫上你,是人家梁萱的爸妈指名要见你,要向你道谢。”
“那就更不用了。”王灿连连摆手道,“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谢我?”
“你没做那是谁做的呢?我告诉你王灿,谦虚过头就是虚伪了。”
“好吧,你当我什么也没有说。”
两人买下了水果和鲜花,便直奔医院。当梁家人得知这个捧着鲜花,提着果篮,活像花店小工的人就是王灿时,一个个慌得跟什么似的,抢将上前来接下了王灿手里的东西,然后呢,梁萱的父母兜头就跪了下去,拜谢王灿的救命之恩。
王灿好不容易把两人拉了起来,苦笑着冲李云舒道:“这下你该知道为啥我不想来了吧!”
李云舒笑而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