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废太子34
荣国府里, 贾氏听罢丈夫说了长子的战功,不见半分喜色。反忧心忡忡地问道:“赦儿在西北, 日日都要出战吗?”
贾代善看妻子担心,只好想话安慰她。
“在西北的将领, 都是奔着军功去的。人人都想得了高功厚禄,甚至世袭的爵位,好封妻荫子。就是赦儿想, 也捞不到那么多出战机会的。”
贾氏不太信丈夫的话, 眼睛细看贾代善,看看他说的可是实话。
“舅兄还在呢,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自会照顾赦儿的。”
贾氏叹口气,哥哥把仨侄子都带去了,遇到要照顾的时候,是儿子亲?还是外甥近,可这话, 是没法和丈夫说的。
“唉, ”史氏轻叹一声, “我倒是宁愿赦儿不得这军功, 平安在京的。”
贾代善知道史氏心中所想,可万千功业、圣人青睐, 都是要拿命去博来的。将门子弟,年轻的时候,不去军中锤炼, 十年后、二十年后,也就是废人了。
“你莫要想那么多了,跟在赦儿身边的,都是贾家数一数二的高手的。有他们护卫着,赦儿又武艺高强,必会安全返家的。”
史氏也没办法,只好点头应了。这次不是自己的兄长,带着孩子们去;就得是自己丈夫,重新披挂上阵。
“国公爷,京里再没别的将领吗?”
这话在史氏得知兄长,要带孩子们赴西北的时候,就问过几次了。每次,都被贾代善搪塞过去。
贾代善见两三个月过去了,妻子还在纠缠此事,想想,告诉她实话也无妨了。
“你以为,谁想去西北领兵都可以吗?那是为太子准备的人。就像我当初,不也是在西北戍边十年。”
“赦儿也要戍边十年?”史氏一下子抓住丈夫的衣襟,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应该不会的,我还握着京营的兵权呢。圣人怎么会放心,让赦儿再掌了西北的军权。也就是把他放西北历练历练,回来好接掌京营。”
史氏皱眉。“接掌京营?”丈夫可掌了十几年京营了。
“那你往后?”
“一朝天子一朝臣。圣人在为太子筹谋,谋划将来的领兵人物。赦儿能入了圣人的眼,凭他和太子的交情,以后还有贾家三十年的富贵。再以后,就要看瑚儿了。”
“听说太子妃这一胎,像是个男孩啊。”
“男孩好。圣人重嫡出,太子那两个庶子,大的就二周岁了,可圣人都没给取名字呢。赦儿院子里的事情,你以后别管了。”
史氏不满地皱眉,她就给了儿子一个通房丫鬟,可丈夫念叨几次了?!
“圣人和元配嫡妻感情深厚,见不得别人夫妻离心的。”
“可圣人也没少了生庶出的皇子,公主啊。甄家的那姑娘,听说又怀了。”
“你想想那些庶出的,是不是元后离世以后生的?”
贾代善拍拍老妻的肩膀,史氏人到中年,虽保养的不错,也是徐娘半老了。
“太子是个聪明的,他以后应该只生嫡出的儿女。咱们的赦儿,陪了太子十几年,这事上,也得和太子保持一致,方显得和太子是同心进退。这个理,你得空不妨告诉你娘家嫂子知道。”
史氏点头,在揣摩圣心上,满朝的文武,就没谁能比得了自己的丈夫。
“好,老大院子里的事情,我不管了。可张氏又有了身孕,不如妾身把瑚儿抱过来,也省得张氏揣着小的,又要照顾大的,太辛苦。”
贾代善对妻子反反复复地、要抱了孙子过来养,真有些烦恼了。
“他那院子,不少伺候的婆子、丫鬟,一个小儿还照看不来?就留在张氏那,免得赦儿在西北分心。不早了,你睡吧。我明日还有小朝会的。”
几十年来,每逢有大小朝会,贾代善必住去前面书房,省得连带史氏休息不好。
史氏看丈夫绷着脸,不同意自己的主张,也莫可奈何,强笑着起身送他出屋。然后自己怄了好半天,也没顺下这口气来。
太子此时正在石氏的寝殿,一手覆在石氏刚刚显怀的腹部,一手拿着本书,念给石氏听。而靠着他肩膀坐着的石氏,开始听的兴趣盎然,没一刻钟就昏昏欲睡了。
“明允,不如你弹琴来听吧。”石氏强打精神。
“弹琴?也好。”
石氏招呼秋菊,把自己的焦尾琴抱来。这琴是仿照焦尾的款,音质倒也不错的。太子一手按琴弦,一手要落。
“还是妾身弹给明允听吧。不然现在早早睡了,夜里又要醒的。”
石氏之前孕吐厉害,过了孕吐,人又是晨昏颠倒。她辛苦,伺候的人,跟着也挨累。太子只要有空闲回东宫后院,都要到石氏的寝殿,同她聊聊天,或是陪她读书,或是弹琴。
石氏一边弹琴一边点头,一曲《阳春白雪》尚未弹完,人就困的再也撑不住了。把琴一推,嘴里嘟囔着,“我还是先睡啦,明允。”
秋菊赶紧上前接过琴,太子把石氏往里间的千工床那边抱。一边抱,他一边想,石氏这样嗜睡,真的没事儿吗?
太子心里犯疑了,还是不动声色地把石氏放好,给她盖好被子,把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把空间的灵泉水,弄了半盏出来,喂给石氏喝。
承乾宫里,贵妃已经消瘦的脱像了。她两眼迷惘,死气沉沉地躺在帐子里。她从知了自己的二哥要砍头,嫂子和侄子要生生世世地做官奴,呕血之后,就一病不起了。
跟着她的老嬷嬷,原是陈太后——做贵人时候的贴身宫婢。陈妃活着的时候,她还照料过幼时的圣人。等陈太后病逝了。她跟着圣人,去了太皇太后宫里。贵妃进宫以后,被太皇太后以贵妃的姑母的旧人身份,分派过来伺候贵妃。
“娘娘,”老嬷嬷劝着,“娘娘,还是起身把药喝了吧。”
贵妃摇头。
“娘娘总要为承恩公府想想,要是没有了娘娘做依靠,二房以后会更艰难啊。”
“嬷嬷。你不用劝我了。大哥愿意怎么待自己的子侄,就怎么待吧,只要他以后见了我父母,能够问心无愧。”
“唉,可再怎么着,也不如有娘娘在,时不时地问一句好啊。”
贵妃闭眼闭嘴,再不说话了。
老嬷嬷一看,贵妃这是一心求死了。自己原还想着跟着贵妃,这被子算是有了一个最后的、最好的地儿了。
唉,她叹口气,想到贵妃这样,怕是贵妃薨了的时候,也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贵妃的病情,早已经报给圣人知晓了。圣人对陈家,是抱着对生母不能尽孝的心思而照拂。圣人对贵妃本没什么情谊,而看贵妃与陈家二房的往来甚密,有前面的禁足一年,都不能扭转她。现在?算了——随她去吧。
圣人对承乾宫的人吩咐,让她们好好伺候贵妃,然后就丢下贵妃那边的事情,不再考虑。
可圣人没想到的是,承乾宫的事情还没清爽呢,慈宁宫的太后,又病倒了。
太后秋日里,虽不爽快过几日,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这次生病是因为郑家的长房来报,二房三房在府里桀骜不驯,长房承恩公难以管束兄弟,让太后想法子,看看怎么安顿了那两房。
太后能有什么法子,愁了两天,就病倒了。
圣人得了信,除了派高院判上心诊治,就自己每天带太子过去看望太后了。念着的,还是太皇太后扶自己登基的情分,心里对郑家二房、三房却恼怒起来。派了魏九去承恩公府,训斥了郑家二房、三房的余者:若是太后有什么不好,立即就给她们灌鸩酒,打发她们跟去伺候太后。
郑家立即就消停了。可圣人却在为郑家、陈家犯愁起来,等太后一去,郑家的下一代就没了爵位,一大家子的男人,都立不起来,以后沦为平民,也不过是一代人的功夫。而陈家,也没比郑家好到哪里去。
太子看圣人上了心,皱着眉头,吃饭也不香了,就满脸的担忧劝圣人。
“父皇,您这样思虑太重,会伤身子的。还是像荣国公说的那般,少想这些事儿吧。”
“明允,朕是不得不想啊。郑家二房三房,如今是这个样子。大房是因为身上有爵位,才没参与进来。这郑家,要是往后没了照应,男儿都立不起来,早晚是死路一条。”
“父皇,郑家大房多少还是明白道理的。不如不如……”太子吞吞吐吐的。
“明允,你有什么好主意就说吧。”
“父皇,不如让郑家大房尚主吧。从大房里,择一个差不多的子弟,现在就带入宫里教导或是派个好先生教导。反正大妹妹出嫁,总还得有个几年的光景呢。”
圣人眼前一亮,这主意好,如此就看郑家祖宗,有没有积够阴德,还有没有起来的运数了。
“好,就这么办。等你大妹妹及笄了,朕就赐婚。梁九。”
“奴才在。”
“你明儿让人,把郑家大房的男儿都带来给朕看看。”
“是。”
梁九应了,躬身退下去了。
“陈家呢?明允,陈家也这么做?”圣人有点犹豫,“陈家的血脉有点近了哦。”
“父皇,二妹妹过年才八岁,慢慢再说吧。是不是可以从陈家长房,给二弟选个侧妃呢?”
“这个,”圣人犹豫,“还是一样啊。”
“像贵母妃那样,也可以啊。让陈家自己选吧。”
圣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儿子的打算,这样也好,陈家用一个闺女做侧妃,换得一家子继续得皇室的庇护。唉,都是贵妃不晓事,她要好好的,不把陈家二房的闺女弄进东宫……
太子好劝歹劝的,终于让圣人不再想郑家、陈家的烂事儿了,才放心地向圣人告辞。
圣人吩咐梁九,多派几个人,好好送太子回东宫。
太子踩着皑皑白雪,轻松惬意地往东宫走。把大公主嫁到郑家,不对,是大公主下降郑家的事儿,要是能尽快地定下来,当可剪初二皇子未来的一条有力臂膀了。
天黑后才落的雪,尚未有人踩过。足有一平指厚的雪,恰好掩盖了紫禁城所有的、裸/露在外的一切。
入目所见,洁白无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