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扈三娘86
隆冬腊月, 几个御史接到吏部的调遣,饶是心里有了准备, 还是被即日离京震慑住了。只能带着哭哭滴滴的内眷,匆忙离京而去。
李纲被罚俸半年, 这不算重也算是够份量的警告了。因为扈三娘想继续用他,有他在,秦桧就会积极上进;有他在, 原前宋主站的文臣武将认为自己是宽和的。
朝廷里那些遗臣, 扒拉来扒拉去,还真没有能替代李纲为相的人。
钦天监的人扈三娘派童贯去叱责了一顿。鉴于他们已经被武松打了一顿, 扈三娘就再未处罚。可童贯传回来的监正的话, 却让扈三娘重新审视柴进夫妻。
而柴夫人恰巧因为幼子生病,来向扈三娘请假。不料扈三娘立即准了她一个月的假期,让她回去好好调养小儿子的身体,每一个孩子都是梁山不可多得的未来栋梁。
柴夫人无法推拒女帝的“好意”,只好移交春节的筹备工作, 恋恋不舍地回家去了。
“官人, 你说陛下是不是恼了?”
等小儿子病情平稳了一些以后, 柴夫人才有精力与丈夫商议女帝对自己态度的变化。
柴进摇头, 安慰妻子道:“你知道官家最是看重小孩子的。这么些年,你甚少在家, 有这一个月,你也能好好歇歇。”
其实柴进也在担心女帝疑到自己身上。那武松进宫又不是正夫,庆寿殿收拾好了, 选个差不多的吉日迎进宫中就可以的事儿,就因为他不想看武松得意、不想看林冲有对手,才去钦天监似是而非地暗示了他们几句。
而引出后面那么大的乱子,一众官员被打被罚被贬,到现在女帝也尚未从武松是否入宫之事解脱出来,倒让他真的感觉到害怕了。除了女帝,别人不会给他柴进夫妻俩这么大的荣光和实惠。他私下里只盼着这事赶紧过去才好。可妻子的话,未免在他忐忑不安中又加上一颗要压垮他的稻草。
扈三娘是很麻烦——外围的人都处理好了,剩下事件中心的柴进和武松。虽然武松打人之事以那样的方式在朝廷官员面前结束了,但是御史的弹劾也敲响了她的警戒之心,让她从新思考梁山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人。
唉,不得不承认官宦子弟很容易接受自己的引导,穷困到极点的如阮家兄弟,也容易被到手的富贵压制住,舍不得丢掉富贵安稳的太平日子而不敢生外心。
只有柴进、吴用这样上下不靠的,才喜欢无事生非。这俩绝对可以归结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行列里。
扈三娘不打算动柴进,那家伙放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时刻在提醒前宋的遗老遗少们,别提自己逼赵佶禅位的事情,赵家的皇位来的就不正当。
可柴进挂在那里,现在不单是恶心到前宋的遗老遗少们了,也恶心到她自己了。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在年前先把武松的事情抖擞明白了,柴进——有的是调理他的法子。
“武松那儿你又去问过他了吗?”扈三娘不想召武松进宫,改为询问林冲。
林冲见提起武松的事情,赶紧放下与女儿一起玩耍的念头,正色对扈三娘答道:“我问过他几次了,也极力劝说了武二郎。他确实是不想进宫了,他父母早亡,是长兄武大郎带大他的,他想给武大郎过继一个承继香火的儿子。”
扈三娘冷笑,“他早干什么去了?没给他时间、机会,没告诉他进宫意味这什么吗?圣旨下了,封诰也给他了,他当这是几岁娃娃过家家玩耍?不对,他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这些。他自己都不在乎香火承继的。你还要替他隐瞒什么不成?”
林冲心神一震,自己原来还打算能瞒就为鲁智深瞒过去呢。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是鲁达在他打了钦天监官员那天劝他,说御史会弹劾他品德不足以入宫,会让你我为难。劝他自己提出不入宫。”
“然后武松不肯,鲁达以武大郎的香火劝他?是吗?”
“是。要是鲁达不提,武二郎自是不会想那些的。”
林冲说完换了语气,带了一丝恳求,继续对女帝说道:“师兄也是怕我们不好开口拒绝武二郎,就找了一个武松不能拒绝的理由,让二郎自己提出比较好。”
林冲是在为鲁智深说情,师兄待自己有救命之恩,自己反害得他再次亡命江湖,不然在京中守着寺里的菜地,他的日子过的还是挺舒心惬意的。
扈三娘的脸色转沉,鲁达自己就是个头脑简单的,才把他放在督察那里,只做循规蹈矩的检查工作,他还跑去给武松出主意?
“这么说朕进退两难的境地,是他鲁达的好心造成的了。他劝武松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朕已经下了迎寿王进宫的圣旨?他想朕做自打嘴巴的事情来?哼,他自己御史中丞的差事不好好做,还是打的轻了。
你告诉武松,他若是想给他哥哥过继一个承继香火的,就在梁山找找有没有同姓的,给他哥哥过继一个。等开年,让他用寿王仪仗去北边统军,换秦明回来。”
林冲一听扈三娘换了自称就立即站起来应道:“是,陛下。臣这去告知他。”
扈三娘摆手,“明天吧。雪大路滑,回来宫门上钥匙了也麻烦。你有空敲打敲打柴进,告诉他别那么多小算计,我暂时不想叫他进来收拾他。不过这顿军棍朕给他记下了。”
“是。陛下,臣遵旨。”
太女很少看到父亲和臣子一样、在母亲面前毕恭毕敬的态度,她松了母亲的手,跟着站起来学着父亲的话说:“是。陛下,臣遵旨。”
女儿惟妙惟肖的模样,逗得扈三娘心花怒放忍俊不已,她抱起女儿,在其左右脸上各亲了一口。
“小东西,你作什么怪呢。”
太女糊了扈三娘一脸口水做回报,然后掰着母亲揉搓她脸蛋的手,一边解救自己一边为自己辩护。
“阿娘偏心,不是我作怪,是爹爹在作怪。”
林冲被笑闹的母女俩冲走了刚才对女帝的恭谨,揽住扈三娘的腰,伸手帮着解救女儿的脸蛋。
“你慢些揉搓她的脸,这是小娘子,皮肉嫩着呢。”
扈三娘回手去掐林冲的脸,“这个不是小娘子的,可以掐得了。”
林冲佯做疼痛哎呦哎呦地叫着,揽住扈三娘的腰躲闪,太女窜起来用脚勾在母亲的身上,伸手去解救父亲的脸,夫妻俩赶紧伸手去托女儿,父母女儿笑闹成一团,驱走了扈三娘的阴霾了数日的郁闷。
这个春节过的,对柴进、鲁智深、吴用来说,绝对是这么些年没有过的事情。被敲打的柴进知道自己的所为还是被扈三娘看穿了,苦着脸对林冲解释。
“大都督,我只是不想你在过年的时候为难……”
林冲无法接受柴进搅出这么多事儿,居然是为自己着想。
“大官人,你我相识多少年了。当初我去梁山还是你推荐的呢。我如今还有什么事儿会为难!你这样的帮忙,才是凭空给我添乱。让管家知道你是为我——那最后只会让官家为难我的。”
“唉。你还是不肯多想想。宫里只有你这一个皇夫,一切你自是不为难。可若是武松一寿王进宫了,还会是这样么? ”
林冲撂下脸,“大官人,那武松进宫是官家允了的。要是哪个皇帝的内宫,被臣子这样地插手进去,除了末世帝王,你觉得可有帝王会饶过你这样的行为?”
柴进激灵灵地打个冷战,跌足说道:“坏了,我犯了做外臣的大忌了。殿下,你可千万要救我一救。”
林冲语重心长地对柴进说:“官家念旧情,只说你以后少点小算计,先寄下你这顿军棍了。可是武二郎是她欢喜的人,被你这番闹腾,不得不带着寿王的仪仗去北边。你说他这算是进宫了还是没进宫,你猜猜官家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
“这……”柴进干巴巴地说:“大都督也知道三娘子喜欢武二郎,若他进宫了,岂不是让大都督你为难了。”
“大官人怎么还这么说。你还是没想明白我的话,官家是帝王,帝王!你这样的念头,”林冲摇头,“是为难你自己,也是给我找麻烦呢。我若是官家喜欢谁就拦着不叫谁进宫,你认为三娘子会容我凌驾在她之上?大官人要是想不明白就早早辞官,让令郎接替你进礼部,也能求个平安。”
林冲不想与柴进多说了,柴进这人心思太多,且与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他只说去看看鲁智深,快过年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起身呢。
林冲边走边想,这柴进就是生有反骨之人,谁做皇帝他都都要逆着皇帝的心意来。武松进宫碍着他什么事情了,他偏偏要横生枝节。害得武二郎如今进不得宫、也退不得娶亲,自己也要面对扈三娘时常召燕青唱曲的烦恼事儿。这全是柴进无事生非搅合的。他暗下决心,以后要离柴进夫妻远些。
——三娘子说的对,柴进动动脚趾头,柴夫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没的柴进整出这么大的事情,她能一点不晓得。
林冲赶到鲁智深府上,恰巧武松也来探望鲁智深。他身边有一点儿扈三娘赠他的救命良药,前几日死活劝着鲁智深用上了。鲁智深因为吴用没有特殊用药,不得不在家装卧床的样子。
林冲觉得这机会挺好的,就把扈三娘的决定对二人说了。
鲁智深愧疚,“武二郎,是洒家害了你。”
武松得知自己年后可以去北面替换秦明,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扈三娘让他用寿王的仪仗去北边,他才领会了圣旨不能收回的含义。他心里发苦,嘴上却对林冲道:“哥哥代我上复官家,谢官家厚爱。我定会在北边荡清女真达成她的心愿。”
事情闹到这样了,林冲拍拍武松的肩膀,“你莫灰心,你有封诰在身,早晚官家会迎你进宫的。”
林冲把扈三娘赠给鲁智深的药拿出来,对鲁智深说:“师兄,以后在差事上用心一些吧。”
鲁智深点头,然后把药塞给武松,“这药你带着吧,我在京里用不着的。”
林冲说道:“师兄,给你的你留着用。武二郎那里官家另有准备。”
正月十二事宜出征,武松在回京短短的三个月后,以北边军情紧急,带着五万禁军往敌烈八部而去。他的胯/下还是那匹照夜玉狮子,而他的心情却不是几个月前回京一般了。他是寿王殿下,是女帝尚未迎进内宫的、但名分已定的人。
他时不时地伸手摸摸贴着胸口放着的绣囊,那绣囊提醒他这几个月的经历不是梦。
那里有一枚小印,还有几颗蜡丸。
小印是女帝赠与他的身份凭证之一,而那几颗蜡丸是救命的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