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怪李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事实上贾兰就是李纨的病根子,是李纨唯一的希望,如果贾兰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李纨非疯了不可。因此发生这样的事,李纨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要害她的兰儿。
送走了大夫过后,李纨坐下安慰了贾兰片刻,又收走了屋子里所有的书本,严命下人不许给兰哥儿拿书,最后坐在床边上,看着贾兰睡着了之后方才离开。
李纨一直在想,她们母子在这个家里,一直是隐形人一样的存在,那么到底是谁看她们母子不顺眼,想要除掉她们母子呢!大房?不会啊,王熙凤已经平安生下嫡子,府里的袭爵之争已经有了结果,她们不会。如果不是他们,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人了,不,或许是两个。兰儿才是二房排位第一的继承人,如果爵位真有什么变化,那么兰儿就是挡在那个人前面的绊脚石。
那两个人为了移开这块绊脚石,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想到这里,李纨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战!恰在这时,素云进来回报说,“宝二奶奶跟前的莺儿送人参来了。”
李纨惊慌之下,一个转身,衣袖将茶几上的茶杯带倒了,素云下了一跳,李纨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好,让她进来吧!”
莺儿一袭鹅黄色的纱衣,笑容天真明媚,“给大奶奶请安,二奶奶让我将这人参给大奶奶送来,还说若是不够的话,大奶奶尽管开口。”
李纨笑道:“替我多谢你家主子,这些尽够了。”
莺儿将人参交给素云,方才笑嘻嘻的走了。
莺儿走后,李纨打开木匣,里面躺着两颗人参,看品相,的确是好东西,可是在李纨眼里,却无异于夺人性命的□□。李纨啪的一声合上木匣,“素云,收起来吧!没我的吩咐,不许拿出来用!”不管自己想的是不是真的,她都不会拿兰儿来冒险!从今往后,自己必须小心再小心!李纨眼神坚定,她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你开了这个头,就不要怪我了!
史湘云不妨自己不经意的一个举动会让李纨产生这样的想法,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当回事的,毕竟李纨会这样想,除了这件事,平时王夫人的态度可能让李纨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一出事,李纨才会这样紧张,并立刻联系到这上面来了。
此时的史湘云正拉着贾惜春兴致勃勃的收拾东西,打算去齐王府上住些日子。原来齐王成亲后没多久,圣上便让他和安郡王要去江南办差,凤平担心林黛玉一个人在府里无聊,又不好长住娘家,便想着接她的小姐妹过来陪陪她。
贾母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了,让人收拾了不少东西让二人带过去,王熙凤凑趣说,若不是有儿女和家务牵绊着,她也想去王府住上些日子呢,据说齐王府修的美轮美奂,比御花园的也差不了多少呢!
史湘云想着别的倒也罢了,自己给林黛玉准备的美容精华液该记得带去。贾惜春见状,想了想,自己没什么好给林姐姐的,倒是闲暇时自己画了几幅扇面,倒是可以带过去给林姐姐赏玩赏玩。
薛宝钗捧着肚子,羡慕的看着,若不是有孕在身,她也可以跟着去住些日子的。毕竟现在贾府的女孩子们中,就属林黛玉嫁的最好。就算是为了女儿的前途,也要和林黛玉拉好关系。可惜啊,自己有孕在身,实在无法前去。
薛宝钗正在惋惜着,莺儿忽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薛宝钗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薛宝钗脸上面无表情,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莺儿看了看她的脸色,畏惧的点了点头,然后站在她身后不说话了。
等到送走了史湘云和贾惜春,薛宝钗扶着莺儿回去了,刚踏进院门口,摇摇的就看到麝月跪在正房门口。薛宝钗心口一堵,深吸了几口气,走了过去,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这是怎么了?还不快扶麝月姑娘起来!”
麝月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听了薛宝钗的话却丝毫不敢动弹,她不敢抬头直视薛宝钗的眼睛,只颤抖着说道:“二奶奶,奴婢,奴婢”
薛宝钗见状,走了过去,欲弯腰亲自扶起麝月,旁边伺候的人哪敢让薛宝钗做这个,忙过去半扶半拉将麝月拉了起来。
麝月含着眼泪,一脸惶恐。薛宝钗淡淡的笑了,“走吧,屋里说话,别杵在这了。”说完,亲自玩着麝月的手走了进去。
薛宝钗这样温和,可麝月却从骨子里感到寒冷,她自认素日里老实温厚,对薛宝钗也是恭敬有加,况且每次侍奉完二爷,她都会主动去厨下熬药喝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这个月竟然没有换洗。趁着回家的机会悄悄找了大夫一把脉,自己竟然有孕了!明明她一直有喝药的啊!怎么会这样!
麝月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她也知道,薛宝钗宝二奶奶的地位稳固的很,不管她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这样!因此她从未想过要取代宝二奶奶,也没想过越过宝二奶奶生下庶长子之类的。她只想着伺候好了宝二奶奶,将来在宝二奶奶的允许下,生个一男半女的,这辈子守着孩子过,也就行了。可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到底是谁要害她!
一进门,麝月顾不得屋里还有旁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二奶奶,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每次服侍完二爷我都有喝药,这个,莺儿也是知道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二奶奶,你原谅奴婢啊!奴婢,奴婢连打胎药都准备好了,二奶奶你看!”说着要在怀里掏什么东西。
莺儿蹙眉道:“带着二奶奶的面,你胡说些什么呢!”可看着麝月急成这样,又情真意切,想来不像是说谎,便向宝钗求情道:“二奶奶,麝月说的是实话没错,每次我都是看着她把药喝下去的。”
薛宝钗此时的怒火已经熄了一些,主要是平时麝月老实惯了,她对麝月还是有一定的信任的,知道她不会糊涂至此,想来,是中了别人的计了。这才是她所不能容忍的,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胆大包天,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是不给自己这个宝二奶奶的面子啊!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样大胆!
“罢了,你先起来吧!”薛宝钗淡淡的说道,“你那药是在哪家店开的,可有什么风险吗?”
麝月心里一松,知道这是过了一半的关了,“是我娘悄悄在同仁堂找大夫开的,据说效果很高,也不伤身子。”
薛宝钗听后,心里更满意了几分,知道麝月说的多半是实话,她没这个心思想生下庶长子跟自己别苗头,要不也不会想的这样周到,“既如此,那就用吧!”然后她看着麝月说道,“你不要怪我心狠。实在是庶长子的存在,不是一家安宁相处之道。我和二爷才成亲那会我就说过的,等我生了长子,你们就不必再吃药了。”
麝月双眼通红,“二奶奶的好,奴婢们都知道,奴婢不怪二奶奶,要怪,就怪那暗中使坏的人,怪这孩子跟我无缘!”
薛宝钗欣慰的点点头,“你能这样想,我就能放心了。这样吧,这一个月,你就不要伺候二爷了,好生养着身子,我让莺儿拨两个丫鬟伺候你。”
麝月忙推辞道:“奴婢什么牌面上的人,如何当得起!”
薛宝钗越发满意她的态度,笑着说道:“就这么说定了,莺儿,你让雀儿、鹄儿去服侍麝月。这一个月,务必要养好了。对了,二爷那边也使个人去说一声。”
麝月又对着薛宝钗感恩戴德了一番,见薛宝钗神色带着疲惫,方才出去了。走出门口的时候,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事实上,她虽然没打算越过薛宝钗生下庶长子和宝钗别苗头,可当她知道自己有孕的时候,也曾暗暗窃喜过,想着这或许就是老天注定的,她也曾想过,或许宝二奶奶,会允许自己生下这个孩子,或许是个女孩呢!可是骨子里的谨慎让她做了两手准备,让娘悄悄找了同仁堂的大夫,配了一方打胎药。
谁知道,终究是自己太过天真了些。
麝月将怀里的药递给雀儿,雀儿亲自拿到厨下熬好了,端了过来,麝月一咬牙,喝了下去,一刻钟不到,便觉得腹痛如搅,一时间疼的大汗淋漓。只是她怕吵到薛宝钗,咬紧牙关,一声不发。雀儿和鹄儿见了,倒是有些同情她了。
不一会儿,麝月便觉得下*身一热,似是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麝月心里明白,这就是她那无缘的孩子了。雀儿和鹄儿见状,忙服侍她洗漱更衣,然后让她躺在床上,好生休养。雀儿亲捧了那团东西前去给二奶奶复命。
莺儿拿帕子捂着鼻子,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嫌恶的挥挥手,让雀儿拿下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