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此时愈发的恭敬,低眉顺目,看着十分老实。潘尚书大笑着指着他对谢铎说道,“鸣治,你是老实人,以后对这个奸滑的小子可要留一点心,他可不是什么善类。”
超哥脸色大变,又不敢说话,额头上的汗珠顿时就多了起来。谢铎见状,又好气又好笑,主动说起来好话,
“我早就知道他个性跳脱,今日见了此策,方知道竟然如此胸怀天下,我不得不说,朝廷又多一奇才也。”
潘尚书未置可否,却对着超哥说道,“臭小子,你想怎么折腾那些药商就怎么折腾。
现在赶紧给我滚出去,你没看到老夫与谢祭酒要有话要说吗,怎么这般不晓事。”
超哥见状,暗自吐糟几句,如蒙大赦般的逃了出去,潘尚书却指着他的背影,面色严肃的说道,
“鸣治,你说的很对,朝中不乏有眼光的人,但能够说到做到的却很少。张超区区一监生却能兼而有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是缺点也不少,要说他心术不正,肯定有些过,但他不是我等正道中人,却一点没有说错,日后是正是邪就看他的造化了。”
谢铎也赞同潘尚书的观点,无奈的摸了摸额头,“李西涯也有此忧,他特意写信让我好好教导于他。现在看来,我也是成效不大。”
“路是自己走的。你说成效不大,却是说错了,他现如今可是勇斗汪直的五义士呀。”潘尚书笑着说道。
谢铎摇摇头,“蒙骗世人的伎俩罢了。”
“那也是一遍向道之心呀,你也不要苛求太多了。
咱们也要推他一把,你不觉得这一次看望五义士的人多了一点吗?”
谢铎恍然大悟,自嘲的苦笑道,“所以我才不愿意为官,整日里勾心斗角,太累了,还不如看看家中的藏书,既潇洒又自在。”
“你摊上这样的学生,日后想潇洒自在是没门的。老夫就要致仕了,正好可以捧着永乐大典好好的潇洒一番。”
潘尚书抚着胡子笑着说出这样一席话。谢铎听完眼睛一亮,“朝廷果真同意了?”
“张超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这样朝廷最后一丝担心就会消除。如此文教盛世,不仅不会花钱,还能赚钱,名利双收,朝廷怎么会不同意?
朝堂上的聪明人不要太多,但是你能不能担任印书局的提点,那倒是不得而知。”
“无妨,无妨,能付梓出版,就算让我排字我也是乐意的。”
“你呀,按说以你的条件,阁老也可以任一任的,只是一点都不上进,真是如之奈何。”
“光光一个张超,我都管不好,哪里还能宰执天下。我这个学生将来恐怕有这个能力,只可惜他心不在圣学,八股写的很一般,日后能不能入仕都不知道,真是让我又爱又恨。”谢祭酒无奈的摇摇头。
“呵呵,路是自己选的,等几科不第,吃了苦头,自然就知道该好好向学了。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急不来的。”
谢铎赞同的点点头,此时又想起了来意,就问道,“张超行此策,果真没有危险?”
潘尚书摇摇头,“你就放心吧,真正有实力的都已经撤走,或者根本没有参与进来。现在就剩下一些不知死活的,让张超清理一番也是好事。“
谢铎见潘尚书如此说,也放下心来,这时候潘尚书就把超哥重新喊了进来,盯了他看了半天,直盯着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潘尚书此时才说道,“你今年二十五岁,老夫在你出生那年,受命出使琉球,才闻名朝野。
你一个秀才,现如今已经名震天下,日后的路怎么走,你要好好想一想。我送你一句话,慎保初心,只要你用心于江山社稷,自会有人保你无忧。”
超哥施礼表示感谢,请他老人家放心。“老夫老了,一向寂寞,老夫的府上你也可以常来走动。
老夫也想听一听你那些奇思妙想,别没事就找汪直,跟我也可以说一说嘛。”
说完这些,上了岁数的潘尚书就端茶送客了,忐忑不安的超哥被谢祭酒带着告辞。
等回到家中,超哥躺在床上,他觉得一个个大佬看起来都对他的才干很欣赏,却都怕他走了歧途。
看起来,对于他这样的异类,大明朝廷的有识之士是谨慎欢迎的。这也正常,自己不断的给他们带来利益,就算他是包裹着蜂蜜的毒药,这些人也会想着舔一下的。
想到这里,他就满意的闭上了眼睛,要知道算计来算计去的日子确实有些辛苦,现如今大局已定,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济世医院与吴氏父子为代表的药商行会,经过了整整三天,多轮的谈判和扯皮后,终于达成协议。谈判时,济世医院千方百计的想多要点黄连,却被药商们坚决拒绝了,宁愿多给银子。
最终药商行会以白银十二万两,黄连一百担的巨大代价,从济世医院手中获得了黄连素的秘密配方,同时济世医院不再向大明的任何人员出售此配方,朝廷予以担保。
这一协议在南京户部潘尚书和镇守陈太监的见证下,在应天府衙签字画押。随后药商们就运来了早就准备好的几马车的银子和黄连。
十二万两银子活生生的摆在眼前,跟十二万两的数字,带给人的冲击是完全不同的。陈公公老夫聊发少年狂,一点矜持都不讲,一晃眼就跑到银箱跟前,拆开了几箱银子,心情激荡之下,用力过猛,元宝哗啦啦的落在地上,响声不断。
他痴痴的看着这些银子,心中却在不停的叹息,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这些早就被盯住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掺一脚了。
潘尚书则十分镇定,他安坐在官椅上,不动声色,但是如果有人关注他,就会发现这位尚书脸色有些潮红。身为帝国的户部尚书,他的笔下不知道写过多少数字。
但是这一天当十二万两银子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才发现,他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有了这些钱,可以做多少事情呀,水旱灾害要赈灾,大运河要整修,南都城墙要维护,一瞬间不知道多少紧急的事务涌了上来,现在有了钱终于可以干活了。
潘尚书突然发现,为了大明天下,他还可以在干上几年,前些日子拟好的致仕奏折还是不要急着上奏了。
陈公公被银子落地的声音砸醒,他连忙指示手下,赶紧收拾好,运到内承运库去,这么多的银子,可别有什么损失。
就在这时,潘尚书喊了一声慢,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当日济世医院献秘方是献给了朝廷,现在既然发卖,所得当然也应该入户部,怎么能运到内库去?不行,绝对不行。”
陈公公大怒,我就知道你这个老棺材瓢子今日突然冒出来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内廷下了多少本钱在张超身上,现在来钱了你就想摘了桃子,门都没有。
两人大吵了起来,闻讯赶来的南京内外廷官员太监们也陆续参与过来,你一言,我一句的,一时间威严的应天府衙就成了菜市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