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米斯特杨的眼睛,虽然他的眼睛实在不大,也不够有神,但我还是看得出来他不像在说谎。从米斯特杨的屋里身心俱疲地出来,我情不自禁地拍拍脑门,这些日子的事情还真是多!明儿个还要为了调换校舍的事儿跟那个史努比亚比试射箭来着,趁天黑之前我还是让孔夏帮我再次指点迷津一下。
……
翌日的天气总归是不错。冬日的寒气愈发的浓了,温暖的阳光透过雾蒙蒙的天空洒向射箭场,我与史努比亚并排而立,正对远处的两个箭靶。我的“箭术先生”孔夏同学由于上午有武学课,所以没有机会过来亲自指点,不过他昨儿个验收了我的训练成果以后,十分肯定地说,只要那个史努比亚不是箭术专长者,我赢他就一定没有问题。想来那史努比亚自幼受灌输的乃是西洋文化,箭术水平应该只能是一般。虽然说不排除米斯特杨耍阴的可能性,但得到了孔夏大师的肯定,我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八九分了。比赛尚未开始,因为米斯特杨还没到场,我搓了搓手,眼神越过史努比亚的鼻子,直达右手边的孔春。孔春冲我招了招手,我胸有成竹地拍拍胸口,让他们别担心,孔春见状笑眯了眼儿,一脸的痘印乐得上蹿下跳。站在孔春后头的是苏幕焉,他面上的表情很淡,在冬日的阳光下颇显得有些慵懒之意。想来我参加这场比试为的是和他分开住,这么一来,我与他视线相触倒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有时候人与人之间还是不知道真实身份的好,否则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我的身边就有一个时时刻刻以“杀掉我”我为任务的人,当然,他到现在也没有动手。
史努比亚余光瞥见了我的视线,一脸不耐烦地扭头望我,满脸的不屑,甚至比当初那冯尚兮更胜一筹。
收回视线,远远地看到米斯特杨整个人一身藏青蓝色的长袍,在明媚的阳光下阴暗地向这边快步走来,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头上顶了块乌云一般。
比试从简。三轮制。史努比亚先发箭。
第一轮,他八环,我九环,不由沾沾自喜,看来这史努比亚平日里也不过是个半吊子,亏得我那般苦练,还真把他当根葱了;第二轮,史努比亚好似受了什么刺激,只见他怒目而视,居然正中红心。我轻咳一声,张弓,眯眼,瞄准目标,放矢……诶?!偏了偏了,居然九环?!我咽了口唾沫,第三轮,史努比亚火候不够,竟未达八环。我心头一喜,我射个九环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嘴角浮上一抹不符合我风格的冷笑,右上臂用力,手腕微屈,良弓极富韧性地随之张开,当力道达到某个状态极佳的临界点,千钧一发正欲张手送弓,不料手背忽地感受到来自外界的刺痛,用力一个不稳,那张弓而出的箭矢便偏了它原本的轨道,勉强只是挨着了箭靶而已!
不!这怎么可能?!老天也太不厚道了,我苦练整整七日,难道就这么失误了?!
我呆呆地上下左右打量着自己手中的弓,难不成被人做了手脚?似火的目光猛地扫向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米斯特杨,他小而黑的浑浊眸子里闪烁了一下,似乎掩去了什么别的情绪。
“南宫樱,你输了。”米斯特杨嘴角浮上一丝满意的笑意,他啪啪地鼓掌,而围观的学生虽然不多,但竟然没有一人发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声音。
我刚刚,明显是……明显是被外界的力量影响所以才失误的。我很想这么说,可是又有谁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呢?明眼人很多,多半也能看出来我失误了。可是就算,就算他们当中有人会相信,可米斯特杨的架子在这儿摆着呢,他们难道都大发慈悲不惜为了我而被罚抄大邺全书?
我扫了一眼史努比亚,他好像晓得自个儿胜得有些侥幸,故而面上那不屑于得意的神色还当真少了一分。
“愿赌服输,况且这个凭的也是实力。”米斯特杨几步走过来,微微弯腰,油腻的头发垂下,我不由地心生厌恶之意,一手攥紧了弓,后挪了一步。显然这一连串小动作都被米斯特杨的小眼收了个全,他黑漆漆的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声音嘶哑道:“所以,要明白自己的斤两,以后那种调换校舍之类异想天开的事情,就别来找我了。”之后他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谋略部的小子缺的就是这么点儿脑子。”说完领着那面瘫脸的史努比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徒留给我一个无比龌龊的背影。
在场的几乎都是咱谋略部的好学生,他方才那最后一句话若是敢大着嗓门说出来,看咱们一帮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给淹了!哼!
……
“我的水平,拜托,我的水平可是受你家孔夏亲自认可的!怎么可能有问题?怎么可能呢?!肯定是那个米斯特杨在背后捣鬼,肯定是的!……”我摆着一张苦瓜脸,一面剥着橘子皮,一面埋怨着。
孔春一手啪地阖上皱巴巴的三国志,另一手恶狠狠地将一把剥好的核桃仁儿尽数塞进我的嘴里,冷着一脸纠结的青春痘印,道:“阿樱啊,你都嚷嚷了整个下午了,能消停些吗?不就是调换个校舍吗?你难不成非要跟你那远房弟弟住一起,撇下咱们哥儿几个不管,卷铺盖跑到书画部的校舍住去?!”
“呜,呜呜,呜呜呜……”我塞着满嘴的核桃,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孔春拧着麻花状的两条浓眉,顺手抄过苏幕焉的茶壶将我的茶杯满上,在我面前一砸,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水平毫不差乎那个叫史……史……史什么来着的小厮,可是呢,人人都有失误的时候……”见我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他翻了翻眼皮,“好好好,就算如你所说,米斯特杨耍了花招,可你个小小的学生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跑上去把米斯特杨痛扁一顿?!啊,这个尊师重道啊,咱们还是不能置于不顾的……诶,对了,你不是跟那个冯尚兮关系好得很么,你干脆跟他说说好了呀,他不是厉害么,随便在手下找几个泼皮小子,暗地里把米斯特杨狂凑一顿,替你出口气,老账新账一起算,岂不快哉?”
正在猛喝茶水的我听他这么一说,险些尽数喷出来,孔春这小子后面那两句话听着怎么那么酸得慌……我咽下和着核桃沫儿的茶,咳了两声道:“你以为米斯特杨是冯世子能够惹得起的吗?你这脑瓜子哟,不知道可有这核桃大……哈哈哈……”我捏起一个小核桃,冲着孔春面前这么比划了几下,满足地望着他酱紫色的圆脸憋得更紫了。
笑声戛然而止,我猛地想起,不对,记得苏幕焉那个紫砂壶的茶壶嘴儿,貌似是孔春经常五大三粗地就对着直接咕咚几口的吧?刚才孔春递给我的茶,可不就是从里面倒出来的?我方才给忘了,这回一想起来,我脸唰的一白,心想糟糕,我喝了这茶,不晓得过几日会不会也像孔春以前那般一脸星光灿烂?
不会的不会的,苏幕焉不依旧细皮嫩肉的都没事儿么,难不成我喝了就会长痘?
可是,人家苏幕焉会养生,会调理啊!
没事儿没事儿,孔春的痘痘已经在苏幕焉的药膏子的作用下康复了,徒留下几个无伤大雅的痘印而已,不会有事儿的,呵呵……
“在想什么呢?”孔春疑惑地望着神游的我。
我扫了一眼苏幕焉空荡荡的床铺,立马转移话题,呵呵笑道:“没啥,我只是在疑惑,幕焉哪儿去了?怎么一下午都没瞧见他的影子?”
孔春两手一摊:“不知道啊。”
“你怎么不知道呢?你们上午不是一直在一起的么?”
“嘿,你受打击以后我不就赶着来安慰你了么,还带你去买了干货和水果,哪里顾得到他了?”孔春沉下脸,瞪着一双绿豆眼望着我,“你这小子怎么倒怪起我来了?”
经过上次的争吵,我越发地珍视我与孔春之间这纯洁无暇的友谊,生怕又三两句地惹恼了他,连忙伸手扯了扯他沾着油星子的袖子,讨好地笑道:“哪里哪里,樱还没谢过孔兄的厚爱呢,哦吼吼吼吼……”我一面笑得花枝乱颤,一面把孔春往门口拉,直到把一脸诧异的他推到门外,然后关上门,只留下一道小缝,我眯着眼道:“在下要沐浴了,孔兄还是尽早回吧,不送,慢点儿走,路上别踩着西瓜皮儿,哦呵呵呵呵……”然后砰地一声关上门,插上锁舌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不悦的嘟哝:“切,就你小子娇贵,跟藏了金乌龟王八似的,哼哼……”
我泡在木制澡盆子里,思来想去,看来那米斯特杨是成心不让我跟韶和住一块儿了。可是他昨儿个一再强调那《唐箴》原本失窃的事情,看来我还是尽早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才好,否则若是被抓着了什么纰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到时候可别百口莫辩才好!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去找冯尚兮,让他问问清楚桂三他们,究竟有没有谁游手好闲地把《唐箴》给拿了去。
自从米斯特杨成了咱谋略部的堂主,我好像一直处于被他惩罚的状态,难不成我跟他八字范冲?要不然怎么就处处刁难我呢?
难道说……他也是夜溟教的人?!
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说不定呢,他穿衣服的风格,还真的跟夜溟教有那么点儿相似!(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