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可以说是人间至恶,那夺取的可是跟自己一样生物的生命,古往今来杀人偿命都是天经地义,唯独在战场上那一切的准则都变得毫无约束力。
就算明白绝不能用寻常社会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在战场上的反应,伍曦还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感受这种以前从未体会到的震撼。
周围的荒漠上清晨时分只有宁静,因为没有多少树木草地,所以也就听不到虫鸣鸟叫,唯有天空中盘旋等待机会大快朵颐的鹰鹫发出不耐烦的催促,然后就是西亚上午的阳光开始暖暖的洒在身上,还没有到暴热的程度,只是在提醒人体感受温度自己是活着的。
对,自己还活着,如果昨晚稍有差池,对方逃跑得没那么惊慌,或者人数再多两三个一起,又或者只是手枪卡壳一类的变故,那么躺在这里的尸体就是自己。
伍曦眯起眼睛,巴克他们已经慢慢走远,那个身材壮硕的金雕连长正在跟巴克蹲下来查看那些尸体,甚至伸手去拨弄,伍曦把目光集中在那个认识时间已经一年多的黑块头脸上,那上面没有兴奋,没有情绪,就跟卖菜的农民摆弄菜篮子里的菜品一样平静。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巴克抬起头,和伍曦对上眼,勾勾手指示意过去,伍曦蹲下去,在尸体旁边捡起一块浸透了鲜血的指头大的石块,就在尸体上方捻了捻,把石块表面附着的红褐色泥土洒在了尸体表面,再转身,就再也不看这两具自己亲手杀死的人体。
不过走到一百米开外的沙丘上,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经过了仪式般升华的心态还是忍不住摇晃几下,一屁股坐在了沙石上,右手攥紧了那块石头,棱角顶得掌心生疼。
因为那种几十上百人尸横遍野的感觉,才真正表明了什么叫战场,那些覆盖在残肢碎片上的沙土,解释了什么叫沙场
乱七八糟的服装以白袍和迷彩军装居多,但现在都浸满了污黑的血渍,到处可怖翻开的肢体器官泼洒一地,有些枪支都被打烂散在地上,人体就更不用说,那一刻眼睛里面感受到的血红,让伍曦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着太阳闭了眼,面前看到的不过是梦魇一般的不真实。
巴克跟杜德卡复原了昨晚战斗的前后次序,对相互的作战模式有了比较深切的了解,满意的拍拍手掌上的尘土血渍站起身来,一直站在他俩身后的黛茜拉了拉他的衣服边指另一边三五十米开外:那个那就是这个is分支的领导人萨拉赫,他总是穿着那件从美军身上缴来的战术背心,昨晚就是他在指挥,他要求先打掉增援的人手,然后再围捕极少数绑架者
这个战术没错,错就错在同时低估了这两边的战斗力,特别是由高新科技转化过来的战斗力,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巴克跟杜德卡分享了这点,两人也走到了这三五具尸体的身边,这应该就是昨夜的皮卡车在四处转悠猎杀的时候,无意遇见的几个扎堆人群顺手就扫射了。
巴克眼光颇好的从尸体腰间看见一个骨白色的把柄,伸手拉出来一支造型精美的1911手枪,银灰色的套筒上布满具有历史沧桑感的雕花
那骨白色的手枪柄应该是用象牙或者贝壳玳瑁之类的高级货色打磨出来的精细东西,金雕连长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好东西
巴克褪下弹匣跳出弹膛里的子弹,把玩两下塞上弹匣却把手枪转手递给杜德卡:送给你
这样的高级手枪在市面上少说也是几千上万美元的东西,金雕连长有些受宠若惊,但呜格兰人不会虚伪推脱,高兴的伸手接过去:谢谢了感谢上帝,老板你真是个慷慨的人
可能毕竟还是特警身份,金雕没有随便搜拿尸体物品的习惯,巴克这雇佣兵就没那种忌讳了,笑着摆摆手:如果以后我们能共同打出一片天地,这也算是见证我们的友谊。
巴克自己都有些诧异,好像随着接触的事物变化,眼界的提升,自己的心态的确也变得宽广许多,不在乎这些一钱一物。
看来牟大小姐阔气的风格终于感染到了丈夫身上。
黛茜却蹲下去也从那头目腰间拔出一把刀,同样是灰白色精美雕刻手柄的短刀,阿拉伯风格的那种:就是这把刀,他用这把刀当着我们所有人割掉了迈克的喉管,就因为迈克不想再呆在这个地狱
巴克顺手拍拍英国姑娘的肩膀转身走人:走吧,你本来就不应该属于这个地狱,离开这里吧,有什么打算我尽量帮你。杜德卡还很有绅士风度的等了一下女士。
握着那柄短刀,黛茜疾跑两步跟上巴克:我回不了英国了,我们偷偷来到叙利亚之后,我没少在社交网站上为is做宣传,英国政府早就宣布我是非法越境逃到战区的,还要追究我的法责,我不想回去坐牢,我想重新去上学
两三年前为了妹妹去上学还得让老妈出面说情的巴克想想点头:如果你不介意东南亚,我可以帮你去马来西亚或者别的地方上学读书,只不过学什么就不见得了。
有些胖乎乎的英国姑娘摇摇头:我只想回到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轨迹上面去,感谢您了
大清早就接受了两次感谢的巴克走到沙丘边,伍曦正在站起身,清晨已经明晃晃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忽然有些晕眩的摇晃两下,巴克扶住了他:蹲久了大脑供氧不足吧,怎么样,这次中东之行感觉够刺激了不
伍曦停顿了一下,才感觉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控制权:够了,这刺激对我来说真是够了,我也想回到国内,回到我原来以为没什么意思的生活中去了。还对巴克晃晃他手里那块浸透鲜血的石头,而他之前戴在手腕上的文玩早就不知道去哪里。
巴克举手招呼远处的越野车靠过来撤离现场:那就要看你跟那位金同志如何沟通,尽快搞定解救那位工程师出来的事宜了,而且现在我们已经狠狠的得罪了is武装力量,还是尽快有多远跑多远吧。
伍曦关注自己的感受:当年你第一次杀人是怎么发生的
巴克认真想了想:给一个武装伤员止血,太紧张手一抖,就把他颈动脉弄断了
伍曦正在迈步上车,一脚踏空在车门上撞了个头昏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