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近前,耿家人皆纷纷屈膝,向贤妃行礼,贤妃却已是一把拉了耿老夫人的手,泪眼朦胧,切切唤了一声,“母亲。”
而后,方觉失态一般,忍了泪,抬眼往耿家众人望去,道,“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多礼了。”然后,便是携了耿老夫人的手,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往殿内走。
而耿家其余众人却没有不能这般随性,连忙与其他的宫中贵人,并齐王妃一一见礼问安。
宫妃们不管位份高低几乎都到了,除了两位,一位是在净月庵带发修行的贾皇后,另一位便是月嫔了。
兰溪凤目闪闪,却似半点儿也不意外一般。
一时,众人至殿中,该站的站,该坐的坐。贤妃与耿老夫人母女相见,竟是一刻也舍不得分离一般,自顾自拉了耿老夫人挨着她在主位那张紫檀矮榻上坐了,旁人自然也看出来,免不得张嘴说着好话,一时间,殿内是其乐融融。
不一会儿,贤妃又与耿家人叙起了话,从镇西侯夫人开始,一个未曾落下,最后,才将目光落到了靖北侯府,包括兰溪在内,这几个才进门不久的侄儿媳妇身上。
“二哥二嫂好福气,这几个侄儿媳妇都是乖巧可人的模样,不说别的,这缘分之事实在奇妙,芳丫头和沈家的七姑娘,往日里都是常进宫的,本宫却是从未料得,有朝一日能成为自家人。”
兰溪一直觉得贤妃是个神情淡漠,典型的耿家人,从来不知,她还有这般和颜悦色的一面。
而赵蕴芳和沈燕疏二人更是觉得受宠若惊,只是新媳妇儿,却是不好说话的,只得红了脸,垂了头,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反而赢得了满殿善意的笑声。
大家笑了一通,贤妃目光闪闪,却是落在了兰溪的身上。
“说起来,这四郎媳妇儿进宫也有那么几次了,只是来本宫这漱玉宫却还是头一回吧?”轻飘飘带笑的话语,却是转眼便将满殿的目光都又引到了兰溪的身上,那些目光各异,但想必没有几个人听不懂贤妃的言下之意。
进宫了好几回,却是头一回来自家姑母的宫里,那早前进宫都是干嘛去了?自然是都忙着往寿安宫去献殷勤去了呀。
兰溪悄悄抬眼,一瞥间对上贤妃的目光,贤妃明明笑着,但那目光却是丝毫未入眼底,兰溪却是早前便已料得今日说不定会遭的待遇,这一刻,却是有些宠辱不惊的感觉。
而耿家的人似是面上也无半分意外之色,唯独刚进门的两个,赵蕴芳是蹙似眉心,似有些不解,沈燕疏眉眼间,却是含着藏也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兰溪不过一眼间,将众人的脸色尽数看在眼底,叹了一声,果真如此!
刚张口,不及说出话来,主位上,耿老夫人冲她轻轻摇了摇头,兰溪只得将到口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转念一想,也是,无论如何,这贤妃身居高位不说,又是实打实的长辈,自己若是实话实说,她从未在宫里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自己哪儿还敢巴巴地往上凑,无论这话说得多么婉转动听,那都是得罪人的。只怕落在旁人眼里,还是她不懂规矩,不遵长辈,还要狡辩,终究是落了下乘,还不如不说。索性便是垂了头,一声不吭。
殿内的气氛莫名的有一瞬的凝滞,直到耿老夫人的轻笑声打破了沉寂,“娘娘你看,你这副样子不是吓着孩子们了么?她们哪儿还敢巴巴地往你跟前凑?四郎媳妇儿头几回进宫,还偷偷跟我提过,说娘娘好不威仪。你说,这自家的姑母,竟被说成了威仪。要不,四郎媳妇儿这么一个听话懂事的,怎么一说起你来,就面色怯怯了?”
耿老夫人笑呵呵地,用极为亲呢的语气似在打趣着女儿,但握在贤妃腕上的手,却不着痕迹地轻轻掐了她手背一下。
贤妃抬眼间,便见耿老夫人的笑颜遮掩下,眸中的警告。眸中几闪后,她只得暂且偃旗息鼓,笑道,“是啊!早就听说四郎媳妇儿是个再乖巧懂事的,我这不是想着与她亲近亲近么?”而后,又转向兰溪,笑问道,“听说你这些日子已是在帮着二嫂管家了?这样也好,不然听说你与四郎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这冷不丁地请命为兆阳郡主送嫁,你这心里怕也是不好受。手里事多还好,也就没有工夫胡思乱想了。”
兰溪听得心里一乐,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想将耿熙吾为赵璎珞送嫁的事情往他对赵璎珞有心思上引,一个沈燕疏是这样,今日这贤妃也是这样,怎么?便如此见不得他们夫妻恩爱,非要挑拨了才肯甘心么?心里这么想,面上兰溪却是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道,“娘娘严重了。夫君既然拿着朝廷的俸禄,便理所当然该为圣上分忧,而臣妇虽为一介妇人,也深知国为大,家为小的道理,只恨不能身为男儿身,文治武功,报效于国,但也要为夫君打理好家中琐事,略尽绵薄之力,让他无后顾之忧。”
“好!说得好!四郎媳妇儿不只贤惠大度,还胸怀坦荡,堪为我大庆妇人典范。果真是个好的。”兰溪话方落,殿外突然便响起了一串笑声,满殿的人都是一惊,连忙站起,人却已走进殿来,纷纷屈膝行礼,口称“圣上”。
来人自然除了真武帝,便不作第二人想了。他进得殿内,携了贤妃的手,广袖一挥,道,“免礼。”
衣衫窸窣省声后,众人纷纷站起。
“圣上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臣妾也好接驾不是?”贤妃笑嗔道,自真武帝进得殿来,她的目光便是凝在他身,再没有移开。
“是朕特意为之,若非如此,又哪里能听到四郎媳妇儿这一番堪为妇人典范的言论?”真武帝笑赞道,而后转头望向兰溪,道,“莫怪母后如此喜欢你了,方才还与朕念叨起,也不知你今日进宫可会去她那儿坐坐。”
真武帝这一句话后,众人看向兰溪的目光都是微乎其微地变了。
贤妃目光微闪道,“昨日,臣妾还特意去请过太后,让她务必过来坐坐,这……”语调里不无委屈。
真武帝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的手道,“母后只爱清静,身体又不太好,不愿走动,你也别多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