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安王……实在欺人太甚。”流烟在身后咬着牙,切着齿,满面的怒色,跟着兰溪,被惯大了的胆子,不因对方是皇孙贵胄而有丝毫的敬畏,谁敢打她家姑娘的主意,管他是天王老子,也是她的敌人。何况,堂堂安王居然用起了这般下三滥的手段,让流烟只能不齿。
“姑娘,今日这事,老爷、先生,还有四爷那里,都不能瞒着。”长柔眼中也又沉怒,但比流烟要有成算。
兰溪也没打算帮这位王爷瞒着,冷哼一声,她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虽然她之前也没有过要站在安王这边的打算,如今,更是不可能了。不过……“这事回去之后再说!”今日,她虽警醒,未曾让安王得逞,但说到底,今日她却吃定了这哑巴亏,安王不就是因了那皇子的身份,为所欲为么?总觉得,他们这些臣子都是他家的下人,她这下人之女,他若想要,便该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才是,从未想过别人愿不愿意的问题,说到底,他根本已将兰溪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偏偏,今日这桩事若是闹开闹大,最终吃亏的是兰溪自己,除非她当真想要与这位令人不齿的安王绑在一起,否则,这口气,她就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可是如今,兰溪担心的另有其人。今日这桩事里,除了安王,到底还有没有别人的推手?若有的话,是安王妃还是沈七?而她们,又是什么目的?
又过了片刻,待得长柔出去探过,安王确实已经走远,近处无人时,兰溪主仆几个才匆匆出了月洞门,往膳厅的方向而去。谁知,才走了没几步,前面便迎来了神色匆匆的沈燕疏,见得兰溪便是笑道,“五妹妹换身裙子换得时间有些久了,我帮着王爷将要送人的酒打点好,回了膳厅还不见你来,又听了二姐姐问起,这才匆忙寻了过来,五妹妹没什么事吧?”
兰溪微微笑,没有半分异样,“换了衣裳觉得有些累,就偷懒多坐了一会儿,赖王妃娘娘和沈七姑娘惦记,真是不好意思。”
沈燕疏自然谦辞没关系,然后又亲亲热热挽了兰溪的手回了膳厅。到了膳厅,见着安王妃,倒是不见有半分的异样,对着兰溪仍是方才那般阴郁平淡的模样,招呼着一众人坐了,便下令上菜。满满一桌的珍馐菜肴,八冷盘、八热盘,并一个羊肉锅子,囊尽深海高山,但这一桌子的人都是见惯了的,又有几个的心思当真放在了这吃食上,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到得放筷之时,一桌子的菜,不过去了十之一二罢了。但个个都是按着唇角,不愿再吃了。
安王妃这才下令撤席。丫鬟仆妇们动作迅速且轻地很快将席面撤下,然后又上了茶点来,几人就着膳厅的桌椅坐了闲话,不一会儿,陈家的小姐便当先起身告辞,兰溪今日也实在应酬得倦了,加之,这座美轮美奂的王府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美好的印象,遂也只是略略多坐了一会儿,便也随之告辞。
兰溪离府的消息报到安王跟前的时候,他叹息了声,仍有些遗憾的意思,但随着怀里那穿得甚少的舞娘在他怀里扭着白花花的身子,娇嗲地端了酒杯喂到他唇边时,很快,他便将那微不足道的遗憾抛到了九霄云外,搂了那美人儿在怀,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便是一通狎戏胡闹,那是真正的放浪形骸,奈何,厅内众人似是早已习惯,个个见怪不惊,反而不遑多让者甚众。厅堂内,便是弥漫着各种调笑之声,酒气浊气混杂。
赵屿推开偎在身边的娇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安王抽空瞄了过来,吩咐身边伺候的道,“世子爷不甚酒力,好生伺候着下去歇会儿。”
赵屿勉强拱手行了个礼,道声“臣弟倒退”,便是被两个丫鬟半扶着,踉踉跄跄,歪歪倒倒地出了厅门,厅中便有一人笑道,“平王世子这么些年了,这酒量还是不见长啊,喝不了几杯,就醉得不行了,好在大家都是处惯了的,谁不知道谁,否则还真就要扫兴了。”
“这酒量是天生的,七弟他也是没法。大家别管他,放开了肚皮喝就是了,本王宴客,别的且不说,这美酒美人儿,自然管够。”安王笑呵呵打了个圆场,众人的注意力便又从中途离席的赵屿身上,回到了宴中,厅内,再度喧闹起来。
赵屿被搀扶着走离了安王宴客的云来庭,到得无人处,便站直了身子,眼神清明,步履矫健,哪儿还有半分酒醉的模样?扶他出来的那两个安王府的丫鬟,却不见半分的诧异,只是垂首恭敬地跟在赵屿身后,一路无语。
赵屿穿廊过院,净挑着人迹罕至的小径走,一路上,连下人也没遇见过,显见对这安王府,是熟悉至极。到得一处僻静的假山处,他挥手让身后的两个丫鬟守在原处,自己则独身一人钻进了假山的石洞之中。
石洞内早已候着一人,翠绿衫裙鹅黄袄,神态端肃从容,见着赵屿,便是屈膝行礼,低声唤道,“奴婢给世子爷请安。”
“嗯。”洞内幽暗,赵屿漫应了一声,脸容半隐在暗色中,让人瞧不真切,只是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轻轻转动着,语调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今日之事,你做得好,本世子定然重重有赏。”
那人听得这句,却是忙道,“奴婢无功,不敢当世子爷的赏。”
语调平稳淡漠,但却是平铺直述的事实,反倒是赵屿听得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他见得安王面有遗憾,也瞧见他回来之时的懊恼不甘,隐隐怒甚,笃定他并未成事,他自然以为是他的暗中安排奏了效,怎么听得这话,兰溪逃出生天,却与他的人没有关系么?
“是兰五姑娘自己警醒,身边又有得用之人,与奴婢并无相干。”那人应道,然后便将兰溪如何打晕带路的青叶,如何布置,如何隐在其后一一说出,轻描淡写几句,却听得赵屿眉峰越挑越高,半晌之后,倏忽笑了开来,是极为开怀与玩味的笑,原来,是他小瞧了她。
本以为只是性子烈了些,对他冷淡嫌恶了好些,骨子里却是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如今看来,全然不是。
只是不知,往后,她还会带给他多少惊奇、惊喜?他很好奇,亦很期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