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兰三太太着急,却不代表着所有人都着急。
待得马车缓缓停下时,兰溪撩开车帘往外一看,却是惊讶地挑眉道,“这是什么地方?”朱漆雕花门,不大,算不得富贵,但却很是雅致。青砖墙里探出一两枝杏花来,竹林里刚抽出一些嫩绿的新叶,在微风轻拂下沙沙作响。
像是某个小富之家的后院门,却显然不是靖北侯府。
回来的路上,耿熙吾并未与兰溪同乘马车,如今听得这话,长腿一跨,便已轻松地自高头大马上跳下,凑上前来,眉目清亮道,“过了今日,我就要上朝了,怕是没什么时间好好陪你了。今日都出来了,索性便在外边儿用过饭再回去。”
兰溪自然乐意,但她却不像他那般,全无顾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成亲三日,他们竟都还未同靖北侯夫妇俩用过一顿饭。而且,今日是她回门,若是他们回去得晚了,会不会惹得婆家人不高兴?她毕竟还是新媳妇儿,一早就打定了主意先要谨小慎微。可是……抬起头看着眼前春色出墙的景致,她凤目微眯有些向往……原来这里竟是吃饭的地方么?
“放心吧!出来时,我便已经禀过父王了。”耿熙吾却是早就想到了,一边说着便已是一边拉开车帘,朝着兰溪伸出了手。
兰溪听得已是知会过靖北侯的,便也再没了顾忌,扶了他的手钻出了车厢。那边,悦翔已经叫了门,门被人拉开,身穿深色短褐的小二笑容满面拉开了门。
进得门里,兰溪抬头一看,庭院雅致,花木扶疏,哪里像是什么酒楼,倒像是哪家的私院。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兰溪都从未到过这样的地方,很是好奇地四处看着。
耿熙吾见她那没见过世面的小模样,倒是半点儿没有嫌弃的意思,反倒觉得可爱得紧,一边闲庭信步,一边还极有兴致地为兰溪解说着,“这里是无双苑。老板是敏郡王,算得是京城里比较特殊的一家酒楼。说是楼,却并无楼。雅间都设在这园中,以花木隔开……”
兰溪依他所言,四处看去,果然瞧见花木之间隐现一些屋檐,虽然只是以花木隔开,但却都很是隐蔽,兰溪见了,便不由暗自点头。那敏郡王她倒是听说过,年轻时。便是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浪荡子,章台走马,吃喝玩乐,赏尽风月,在京城里若算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后来,年纪大了,稍稍收敛了些,却不想原来开了这么一家酒楼。如今看来,这无双苑的雅致无双,倒也只有那些在风花雪月中浸淫了半辈子的人才能想得出。
思虑间,小二已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一处水阁。水阁四面无墙,只用湘妃竹帘半卷挡风。水上种了满塘的莲,如今时节未至,只见得新抽出的莲叶半卷,尚不及舒展。但打眼望去,水清澈见底,水荇草在水里轻轻晃动,宛若舞女最曼妙的舞姿,楚腰纤纤。偶尔一两条锦鲤悠游而活,红衬着绿,动映着静,果真是美得自然,天然去雕饰。
过得一会儿,菜碟上来,耿熙吾另叫了一桌就置在水阁外,赏了悦翔、芳草他们几个,水阁之内就他们夫妻二人。因此也没叫太多的菜,四热四冷八小盘,并一羹一汤,一点心一果品。
都是上好的食材,哪怕是海产都很是新鲜,做法倒算不得考究,都是家常小菜,只是配色精致,又饰以雕花,每一道菜都恍似一幅画一般,不用吃,光是看便已是赏心悦目。味道在兰溪被养刁了的舌头尝来,虽稍逊色于邱婆子,但与花儿却是不相上下了。而美景美食,同桌的某人又是秀色可餐者,一顿饭,兰溪是吃得眉开眼笑。
待得酒足饭饱,看着悦翔拿出银票付账时她才有些咋舌,早就料到这美景美食必然都不便宜,只是却没料到竟是不便宜成这样。不过两桌便饭,就是五百多两银子。这敏郡王这心也太黑了吧?奸商啊奸商。
耿熙吾见她一脸肉痛的表情,心中一乐,这财迷的样子,从幼时到现在却是半点儿没有变过。“放心,这点儿银子你夫君还给得起。早料到你喜欢,那花这点儿银子便也值得了。往后若有机会,咱们再来。”
再来?让那敏郡王当成冤大头宰啊?被人拉着出了水阁,风拂水面,掠过发稍,拂去了心底的燥意,兰溪微笑,看来,自己果真是个俗人,这雅致一旦用银子来买,她便只看得到银子,瞧不见雅致了。只是,钱都花了,好好享受才是正理,只是,往后某人的钱袋她得看紧些,似他这般大手大脚的,可怎么过日子哟?
夫妻俩手拉着手,在这满园春色中闲庭信步,穿花拂柳往方才进来的侧门而去,悦翔、芳草几个远远地赘在后头。
原本美景美意美心情,可惜,在瞧见前方走过来的一群人时,兰溪便瞬时觉得,这所有的美好顷刻间就都变了味,变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成想还能在这里撞见默言兄与弟妹?相请不如偶遇,默言兄和弟妹给本王的一个面子,一道用饭如何?”
安王一身赭红龙纹袍,一开口便故作熟稔,一双眼,朝着耿熙吾身后的兰溪看去时,却暗含着两丝兰溪不太喜欢的张狂。
耿熙吾不动声色,面色仍是淡漠如常,心中却已是悔意滔天,他哪里能料到阿卿难得出门,而他头一回带她到外边儿吃饭就遇着了这么一群人。安王,还有与他一向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平王世子,赵屿。耿熙吾的眼底不由一暗,幽沉不见波影。与这些人同桌吃饭,他自然是万般不愿,何况赵屿也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希望阿卿再与他扯上任何关系的。略一思忖,耿熙吾抱拳道,“多谢王爷美意了,但有家眷在侧,多有不便,这次便只能拂了王爷美意了,免得扰了你们的雅兴。下回,下回由耿某做东,再请过诸位,向王爷赔罪。”
安王的笑容却是随之一淡,“哦?耿世子这是不愿与本王亲近呢!”
耿熙吾笑容也是淡,“王爷多想了。”即便是心知肚明的事实,也不好明明白白讲出来吧!
兰溪叹息,这就叫冤家路窄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