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咱们待会儿得加快些速度了,日落之前得赶到山顶。”
兰溪找到耿熙吾时,他正蹲在林间的小溪边,抄起水来洗脸。闻得兰溪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微湿的发贴在额上、颊边,残留的水珠被阳光照耀着,闪烁着晶亮的光,兰溪恍惚觉得眼被刺得有些疼,不由微微眯了眯眼。
耿熙吾回头见这姑娘的表情,嘴角轻牵,道,“加快速度,你受得住吗?”
“自然受得住。师兄,我是来帮你,不是来拖累你的。”兰溪神色认真道。
耿熙吾这才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要记得,不要逞强。你若当真伤了病了,那才是真正的拖累。”
这个道理,兰溪自然知道。于是兰溪点了点头,松了口气,方才莫名而起的沉重便也随之消散,她嘴角又有了笑影。“那咱们就走吧!早些上路,也好早些上山顶。”上了山顶才能看清他们所处的地形,至少要找出那张地图上的某个点,那张图才算真正得用了。
只是话才说完,却见耿熙吾突然转头朝着身后某处望去,一刹那间,面色冷凝,双眸如箭,浑身戾气,他竟已恍似前世初见时那般,自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中拼杀而出的杀神。
兰溪打了个愣怔,刚想开口,却见耿熙吾突然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一步一挪,往后退,拉住兰溪的手,刚喊了一声“走!”便不等兰溪反应过来,拉扯着她便往来时路窜去,一声轻啸,出自耿熙吾口中。
兰溪被拉着飞奔,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几道身影窜出,携着杀气的刀锋横切竖劈而来。这一连串的惊变于兰溪而言,不过是在短短的顷刻间,待得她被耿熙吾往侧边一推,堪堪躲过那把寒光迫人的剑,与死亡擦肩而过时,她才恍惚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由煞白了脸色。
下一瞬,她已被耿熙吾护在怀中,就地一个打滚,而他们方才短暂停留的地方已砍下数把剑来。声声轻啸不绝,一声比一声急。耿熙吾一边带着兰溪左躲右闪,一边试图冲出去。兰溪不敢挣扎,由着耿熙吾将她密密护在怀中,她甚至脑中已是一片空白,即便是已死过一回,但是这般直面生死,还是刀剑相加的生死,于她而言,还是头一回。
耿熙吾手中没有兵刃,又带着一个丝毫不会武功的兰溪,闪得异常狼狈。然而,那一声又一声的轻啸过后,本来离这儿并不算远的他们方才的落脚之处,却一直无人来援。耿熙吾目光中闪过一道狠烈,匆匆望了一眼怀中的人。兰溪正惨白着脸,圆睁着一双眼定定望着他,耿熙吾心头一痛,眸中便闪过一抹坚决,咬牙道,“把眼睛闭上。”
兰溪不知道师兄要做什么,但她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漫天的黑暗中,声音似乎更加的清晰起来。她被抱着旋转,刀剑破空之声迎面袭来,即便闭着眼,兰溪也感觉到了杀气地逼近,下一瞬,那锐利的刀剑像是碰到了什么阻碍,发出滞涩的沙音,然后就在那一个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
但那也是似乎罢了。“啊!”一声闷声的痛喊,兰溪骤然睁开双眼,便见着一个黑衣人被砍倒在地。回过头,这才瞧见耿熙吾一手护着她,另外一手则握着一把钢刀,淬亮的刀身上正有血蜿蜒着淌过,从刀尖滴落,没入脚下的泥土当中,但那殷红的色泽还是穿越了时空到了兰溪眼里,一如那****喷吐在大红遍地金的裙摆上的,那朵暗红色的,血染的花……
手里有了兵器,耿熙吾似再没有畏惧,倒提兵刃,恍若浴血修罗,那些个黑衣蒙面人竟被骇得一时不敢上前。
几道身影在这时冲了过来,左左右右将耿熙吾和兰溪二人围在了中间,是耿长漠几个。
“爷?”耿长漠一边警惕着周遭几人,一边抽空问道。
耿熙吾皱了皱眉,四周看了看,见人没有来全,而且这几个身上也个个不同程度的挂了彩,眸光不由暗了暗,“我没事。”
“奶奶的,这些个狗杂碎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老子的一条腿都险些被剁掉!今日非得跺了他狗娘养的几条腿老子才能咽下这口气。”老崔的头发更乱了,那件本来就破了口子的衣裳襟口被划拉开了一长条,散乱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好在他还有力气跳着脚骂人,辞藻之丰富,应该无碍。
“好!今日便卸了几条腿来给你出气。”耿熙吾目光一冷,沉声道。话落,已冲了出去,手起刀落,近前那黑衣人侧身躲过,耿熙吾的刀锋却已从腋下穿过,直直戳进了他的心肺。
想来,应该是长久相处而形成的默契,在耿熙吾动的同时,耿长漠、老崔几个动作也同时拔地而起,从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手中的兵刃划出雪亮的光,刺目得让兰溪不由偏头闭眼……
耿熙吾却没有恋战,在老崔几个分散开那些人注意力的同时,他毫不迟疑地抽出没入那人胸口的长剑,一刻不停,拉着兰溪拔腿便跑……
不知跑了多久,似终于安全了,耿熙吾稍稍缓下步子。身后两串脚步声逼近,耿熙吾握刀的手紧提起来,待得看清来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长漠他们呢?”
来的人是老崔和长柔。
“应该是走散了。或者将人引开了。其实这种情况,分开走或许还好些。”一直话少的长柔接话道。
耿熙吾沉默没有说话。
老崔却气不过地一甩手叫骂道,“他娘的,一路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啊,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这么一群狗杂碎的。”骂了一通,他又泄气般一甩手道,“算了,你们在这儿等着,老子先去探探路,老子跟北狄军打了多少回都命大活着,总不能栽在了这儿。”说着,骂骂咧咧走了。
长柔自来便是影子一般的存在,不开口,便如同透明一般。
耿熙吾转过头,见着抱膝蹲在边上,脸几乎埋在双臂之间的兰溪时,却狠狠皱起眉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