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问武堂中,傅修耘目光复杂地见那个长相明媚,唤作流烟的丫头,娉娉婷婷走远,满心的不是滋味,道,“如今溪表妹的规矩倒是愈发的大了。”要见一面,说上一句话,竟是这般不容易。
兰洵刚在自家妹妹那儿挨了一记软刀子,听了这话,却不得不赶忙赔笑道,“阿卿如今最是个懂规矩的。”当然了,那只是明面儿上的,暗地里,规矩二字,对他家妹妹,那就是形同虚设。无奈,家丑不可外扬啊不可外扬,表哥和妹妹哪个亲,兰洵再糊涂也还是能分得清的。“说来,也是我考虑不周,如今毕竟不比小时候,阿卿已经是大姑娘了,即便是表哥,该避的嫌也得避着。虽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女儿家的名声总是大意不得。”
听到此处,傅修耘神色有些讪讪,却是无话可说。
而如今的兰洵,****研习兵法,也没少在陆詹那只老狐狸处受教,毕竟还是有所长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一见傅修耘神色,当下便笑道,“其实妹妹房里那丫头还是母亲手边儿的邱妈妈的徒弟,要说这早膳啊,还是邱妈妈做的当属第一。既然妹妹处你我不便,不如去母亲那儿?”
去姑母那儿?傅修耘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目光微闪,便笑着欣然应允道,“好啊!”
不一会儿后,傅修耘便庆幸起自己没有拒绝,而是抱着万一的心态心血来潮了一回。看,这不便是不期而遇了么?
然而,他高兴了,便有人不高兴了。怎么不让他们去她的娴雅苑,却在母亲的晴明居也能遇见?“表哥和六哥也在,真是好巧!”
“是好巧!都说姑母这里的饭菜乃是一绝,所以今日便厚着脸皮来蹭上一蹭了,不知姑母会不会觉着侄儿叨扰?”傅修耘那张俊秀无双的脸容上展开一抹笑,目光如水,静望三太太,直望得三太太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耘哥儿说哪里的话,怎么会是叨扰?你若愿意啊,天天来姑母房中吃,也是可以的。待会儿你去跟邱妈妈说说,看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往后啊,就让她按着你的喜好给你做。”
三太太应得爽快,傅修耘目光微闪,笑容愈发深刻了两分,“多谢姑母疼爱。”
姑侄俩说得高兴,兰洵、兰溪两兄妹却在边上冰刀霜剑地对起了阵。兰洵毫无意外地再度败下阵来,一边摸着鼻头,一边无辜地腹诽道,唉!最可怜就是他了。当真是两头受气,还两头不是人。
傅修耘眼角余光已瞄到那兄妹两个的小动作,挑眉笑道,“表妹可要一起用?”
兰溪同样勾起唇一笑,道,“不了。我刚已用过,给母亲请了安,我还有事。”
“今日不是学中休沐么?溪表妹似还有事要忙?”傅修耘顺势关心道。
兰溪挑眉,抱歉,不想说。
那边,三太太却是恍然大悟道,“呀!今日又是休沐啊!阿卿要出府去么?林妈妈,快些给阿卿拿对牌来,还有前几****让你整理出来的东西,一并带了去给先生。”三太太连忙吩咐,眼见着林妈妈听命去了后面,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叫了一声,“对了,险些忘了,之前你舅母很是带了好些京城的名产,我这儿再去寻摸些,给先生送过去。”说罢,三太太便急匆匆跟着去了后面。
“表妹要出府?”傅修耘挑眉,很是惊异,按理说,官家女子,尤其是青阳兰氏这般世代官宦之家,女子的规矩一向甚严,很少有出府的时候,表妹居然能够出去,而且听方才姑母之言,却是司空见惯的,这让傅修耘不得不惊异。只是惊异过后,很快念头转过,他便笑了,“正好,我今日也想去城里逛逛,不如同行如何?”
兰溪一怔,这位表哥是要做什么?
那边,兰洵便已忙不迭道,“这可不行。”那音量可不小,让傅修耘不由蹙眉看他,兰洵这才察觉不妥,连忙牵强地赔笑道,“表哥啊,妹妹如今大了,却不好老是与表哥同进同出的,何况……表哥要进城逛,与阿卿却是不太同路的。”
“客随主便,表妹要去哪里,我自跟随便是。”
这位主还是如几年前那般难缠。只是,姑娘她也如几年前一般,丝毫不惧。“表哥,抱歉。怕是不太方便。”话说得不客气,拒绝地,更是干脆利落,毫不留情。在傅修耘狠狠皱着眉头,望过来时,兰溪却只是弯唇,付诸一笑。
傅修耘见那笑靥如花,非但没有消了气,反而不知为何,莫名所以的恼火。刚张了嘴,还想说些什么,那边,三太太和林妈妈已经一前一后出来了,后者手里还捧着好几个锦盒。
兰溪见状,也没有话语,身边的流烟极有眼色地上前接过锦盒和三太太递上的对牌,听罢三太太“给先生带好”的话,便辞了三太太和傅修耘几个,出了厅门。
眼见着人走远了,傅修耘回过头,目光沉敛如深海,“洵表弟,不知溪表妹是要去什么地方?怎的这般神神秘秘的?连带着我们也不方便?难道跟姑母口中那位先生有关?”
兰洵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可怎么好?阿卿拜师一事,既是不能宣诸于众,自然也要瞒着表哥,可是他既然已经问到了,若是再行瞒骗却也不行,兰洵思绪飞转,片刻后,笑道,“表哥也知,我父亲对阿卿一向甚为看重,前前后后也为她找了不少先生,这位也是了。阿卿平日里去拜访先生,都是父亲应允的,所以她才能畅通无阻。那位先生很有些怪癖,阿卿也是得了他的眼,这才得他指点一二,旁人,他却是不耐烦见的。所以,平日里,阿卿都是独自一人过去,就是我,也从未同去过,我们要跟着确实不太方便。”事实上,兰洵还是常去三柳巷的,但还当真甚少与兰溪同路,实在是因为,他这个妹妹啊,当真是个大忙人,到哪里皆是来去匆匆,不像他,闲人一个,时间大把呀。
“哦?”傅修耘倒真没料到姑父居然这般看重溪表妹,居然还单独为她延请了先生,当年在青阳,他也只是以为这个表妹比较聪明,而且很会画画罢了。“不知这位先生教些什么?”
兰洵一噎,“呃,什么都有,比较驳杂。”
“这么说,还是位学古通今,博闻广识的?”傅修耘语气微微变了。
兰洵有些汗颜,默默点头,“算是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