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庆班的后堂有个很大的会客厅,程秋砚把六皇子和长皇孙请到厅里,同时屏退了大部分弟子,只让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武生和汉生跟来进来。
当然林孝珏和兰君垣是无论如果都要当场的。
六皇子没等程秋砚礼让就大喇喇坐到主位上,长皇孙看了后面跟着的人一眼,跑到林孝珏和兰君垣身前一手拉着他们一个:“过来一起坐。”
林孝珏抬手请了一下程秋砚:“师父,坐下说吧。”
程秋砚点了点头。
六皇子见几人很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冷冷一哼。
然后对长皇孙道:“到皇叔这边来,这些人居心叵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长皇孙看了左右各一眼,两边正好是兰君垣和林孝珏。
他道:“姑姑舍身护我,兰侍卫也是我信任的人,六叔不用惊慌,这里的都是好人。”
六皇子道:“你小孩子家那里会分辨什么好人坏人?”
林孝珏淡淡道:“好人坏人不是殿下您说了算的,方才您袖手旁观,现在就不能怪长皇孙不跟你亲近。”
六皇子大怒道:“放肆,方才本皇子也差点没命你没看见吗?”
林孝珏道;“讲真格的,我只看见刺客对长皇孙步步紧逼,还真没看见六殿下您有什么危险。”
“你这妖女知道什么。”六皇子看向长皇孙:“你说方才叔叔是不是差点被人孩子?”
长皇孙郑重的点着头:“是的,一开始有两个人拿着匕首,一起奔我跟六叔来了。”
六皇子听了脸上大慰,哼道:“听见了吧?本皇子也差点遇害,这些刺客杀人不眨眼,他们怎么会单单放过我?我又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有些人做贼心虚就一定要强调一些事情跟他无关,这是想全身而退的本能。
六皇子说完还故意看向程秋燕:”这位周小姐说的跟我是那些刺客同伙一样。“
程秋砚道:“小徒并未说过这样的话,殿下多疑了。”
林孝珏道:“是啊,我也没说那些刺客单单放过殿下啊?只不过是殿下袖手旁观而已。”
六皇子一听自己言辞竟然有如此大的漏洞,心惊不已,深怕被人抓到什么把柄,于是用愤怒掩饰不安道:“放肆,袖手旁观什么意思?不就是说没人攻击我,所以我在一旁看热闹嘛?你们还有什么狡辩的?”
林孝珏道;“没有,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放肆。”六皇子大怒。
这时长皇孙拉了拉林孝珏的一角:“姑姑,你别跟六叔吵架了,之后那些人虽然没有攻击六叔,但六叔肯定是吓坏了才没有帮忙的,我当时也吓坏了,都忘了喊人来救。”
林孝珏见他小脸上写满认真,一双明亮的眼睛清澈如深林中的甘泉,十分天真可爱,点头笑了笑:“皇孙殿下说的对,六殿下当时一定是吓坏了。”
长皇孙是个孩子,吓坏了情有可原,六皇子那么大的一个人,而且刺客也没有进攻他,他能怎么吓坏?
吓坏了大喊大叫总有吧?
什么都没有,那不是连孩子都不如。
兰君垣听出林孝珏的讥讽之意,嘿嘿一笑。
六皇子岂听不出别人骂他,脸色更阴沉了。
程秋砚知道这个徒弟得理不饶人,怕两边闹的没完,那就没时间商量正事了。
他温言道:“好在是有惊无险,两位殿下平安无事,没有让奸人得逞,我想这件事咱们应该通知官府来,两位殿下遇刺,行凶之人犯的都是灭九族的大罪,不能这么草草了结了。”
这话显然是跟六皇子听的,他说不让报官。
六皇子冷笑道:“好一个贼喊捉贼,这些刺客出现在你们西院里,若不是跟你们有关,他们怎么进的来?”之前六皇子和李文涛就商量好了,无论成与败,都要推到吉庆班的身上。
程秋砚听了微微一笑,朝门口喊了一个人的名字:“你来跟殿下说,这些人都是怎么来的。”
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那人进到屋子中央先是给众人行了礼,然后才道:“方才我们已经查过了,这些人都是卖票从正门进来的,进到里面杀了两个端茶倒水的伙计,至于怎么杀的就没人看见,不过两个伙计的尸体还在茶水间。”
林孝珏道:“那就对了,我杀死的一个人就是穿着伙计的衣着,想来他们杀了人之后换好了衣服混在二楼,然后伺机而动。”
程秋砚点点头,然后看向六皇子:“可见这些人并不是藏在我们班里的,还请六殿下明鉴。”
“死无对证,岂能是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你们的人说是卖票进来的,谁信啊。”
那中年男子道:“这个不会错的,我们卖票的小李见过的人都不会忘,一共来了七个人,六个死了,还有一个方才也没有出手,现在不知道去哪了,是个公子摸样,可能混在看客中出门去了。”
林孝珏心想那个人就是李文涛。
六皇子听了大惊,万万想不到戏班还是藏龙卧虎之地。
他哈哈笑道;“岂有此理,这不也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本皇子可不信。”
程秋砚道;“那殿下要如何?怎么叫官府的人来查,殿下总该信了吧?”
六皇子心道官府来人势必闹大,可是眼下好像躲不过去了。
又一想闹大了最吃亏的就是吉庆班,不管与他们有没有关,谋杀皇子皇孙的事总是发生在他们班里的,到时候都得下牢狱。
一想到有人帮他顶缸就心情大好。
道:“那就报官吧,看你们这些人能逃得了几个。”
程秋砚笑道:“殿下的意思还是想说刺客跟我们吉庆班有关?”
“不是说让官府来查证吗?”六皇子眼皮一耷拉。
程秋砚道:“是要官府来,但咱们事先不能让六殿下误会了,咱们以唱戏为生,看人脸色讨生活,干什么去犯这掉脑袋的罪?又不是活腻歪了。”
六皇子嘴角带着不屑,道:“那可难说啊,眼下朝上风云变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被人买通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都如你说的那般有理,那这世上岂不是没有为非作歹之徒了。”
这里是程秋砚当家,所以林孝珏听六皇子口口紧逼也没有出声。
程秋砚倏然笑的开朗了,道:“殿下可知这吉庆班到底是谁开的?”
六皇子哼哼一声:“听你这么说就是个大人物了,那正好让你们来刺杀本皇子和长皇孙,这下还真不能放过你们了。”
六皇子因为在陈家跟兰君垣等人打赌输了,后来知道是程秋砚把两个女人藏在了戏台上,所以在对他怀恨在心,这时候正好铲除他。
恨只恨他的属下都不在附近,不然早去找官府来拿人了。
六皇子正信口乱咬之际,一直坐在程秋砚上首没有出声的武生忽然开口了:“老六你推的很干净啊,你的意思是本王按插人在戏班里,今日特意来刺杀你和长皇孙了?”
这人声音大家听着都有些耳熟,不约同的看过去。
只见他铅华未卸,扮相英俊,细看之下能隐隐看出是贤王的眼睛和下巴。
林孝珏心中一笑,原来那个主唱叶秋知是贤王啊,贤王亲自登台唱戏,这很符合贤王的作风。
兰君垣看了林孝珏一眼,也笑了。
长皇孙拍着手道;“我就说您眼熟,您是六爷爷。”
贤王的排行是老六,他跟长皇孙点点头:“大孙快爷爷这边来。”
长皇孙回头看着林孝珏嘿嘿一笑,然后跑到贤王那边去了,贤王宠溺的把他抱在膝盖上坐:“这么沉了,方才害怕没有?”
“害怕了。”长皇孙如实以告,贤王听了哈哈大笑。
六皇子听他声音真的是自己的皇叔,心中一凛,站起来行了礼:“小侄不知皇叔在此,再说皇叔您怎么跟这些戏子混在一起啊?”
贤王呵呵冷笑:“本王跟谁在一起你老子都不管论到你来管了?”
六皇子不敢造次,心中虽恨,但不得不憋出一个是字来。
林孝珏和兰君垣对视一眼,又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贤王看着六皇子又道:“你是说是戏班的人刺杀你和皇孙吗?”
众人都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方才还诬赖的信誓旦旦,现在脸色犹豫不决,支支吾吾道:“或许……或许有。”
贤王道:“你怕什么?你不是跟别人说本王就是封号好听,其实不堪大用,那你现在怎么还不敢说话了?方才不是说的信誓旦旦吗?”
六皇子也是混迹子弟堆里的,跟那些公子哥一提起贤王的时候,大家都有不屑。
但他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面对这个人,或许因为有这个人在就能保住吉庆班,或许是他心里有鬼吧。
六皇子佯装委屈道:“小侄不敢。”
林孝珏心想这个贤王还怪喜欢翻小肠的,好在他没说过他什么坏话。
贤王道;“告诉你,这戏班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跟刺客有关,方才两个刺客装成伙计的样子去刺杀长皇孙,要不是秋砚一剑射上看台去,你现在吃不了兜着走了。”
六皇子心中好不气愤,原来是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坏了我的好事。
林孝珏也想到了那时的情景,她杀了一人,但不足以让自己和长皇孙脱险,原来同时出剑的还有师父,那方才的情景师父和贤王一定都看清楚了,到底六皇子有没有嫌疑他二人肯定知道。
是的,她一开始就怀疑这是六皇子做的戏,就是不知道怎么可以揭穿他的阴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