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于灵璧尚好,毕竟只要钻研大宋和金国对峙局势,再根据淮南东路、淮南西路、京西南路、利州路与金国边境的地形兵力分析,不难得出这个结果。
1161年,海陵王南侵,号称百万大军实则六十万四路南下,完颜雍在东京称帝,完颜亮被部将射杀后,116年也就是绍兴三十二年岁末,完颜雍掌握了政权并成功扫清了反动势力后,试图与宋讲和,遭到大宋官家拒绝,便派仆散忠义为都元帅坐镇开封,统一指挥黄河以南各路金军,对南宋采取以战压和的政策。116年,也就是今春,用大将纥石烈志宁进兵灵璧,同时致书刚担任枢密使的张浚,以战争相威胁。
从这里便不难分析出北伐起兵于灵璧。
可终于符离又如何得出,纵是兵家大将,也无法在北伐未开始之时便能分析出止于何处,对此陈俊之和陆游是断然不信的,只当是李凤梧危言耸听。
李凤梧也明白此时这两位不会相信自己所言,但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事实来证明,因此淡然道:“老师和府尊此时大概是不会相信学生此时之言,且待日后验证罢,学生到此,是想着让老师将学生先前言提前写入奏章送达临安,待北伐尘埃落定之后,必然会送递官家御书桌。”
陈俊之和陆游面面相觑不出话,这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北伐还没开始,便让陆游些一封奏章,官家你别北伐,北伐注定是要失败的事情,别干这种劳民伤财的蠢事了,这不是把陆游往死里坑么。
良久,陈俊之才涩声问道:“张枢相坐镇建康后,你应该见过他,此等言论可告之?”
李凤梧摇头,“府尊还不清楚张枢相的性格么,能听信得晚生之言?”若张浚能从善纳言,自己哪还需要舍近求远跑到镇江来。
作为张浚同窗,陈俊之深知张浚刚愎自用不善纳建言,头苦笑称是。
陆游思忖了良久,此时才迟缓的道:“你可知我这一章奏章写上去,会有什么后果?”
李凤梧起身长揖在地,“老师此奏章送递临安,亦或会让官家震怒,老师少不得要贬职,但极大的可能是留中不发,待得北伐尘埃落定,老师自会受益良多。”
陆游扶起李凤梧,没有立即回答,只道容他思考几日。
李凤梧也便知趣的不再提此事,拿出在建康所作的几篇文章,其中便有府学考试的那片时务策论《复兵论》。
那几篇文章陆游指了不少,当他看完《复兵论》后,神情变幻隐晦不明,将之递给陈俊之,良久才长出一口气,笑道:“李家凤栖大梧今展翅,世人所言不欺吾也!”
镇江距离建康极近,春节前的杀仆案和吴家儿媳妇案早已传到这边,作为李凤梧的老师,陆游分外关注,也知道了那句流传极广的话。
李凤梧笑笑,“老师谬赞了。”
陈俊之在一旁笑道,“可惜这字着实丑陋了些,你还得勤加练习啊,可不曾见过哪位进士及第的才子写得一手烂字。”
适时有仆人过来,称晚宴已做好,请两位老爷和官人移驾。
陆游便笑着拉起李凤梧的手,“远道而来,本该设宴为你洗尘,奈何你老师我是个清贫人,吃不得大鱼大肉,倒是那宋厨子所做的鱼羹很是美味,走走走,且饮几杯黄酒驱春雨寒气。”
李凤梧眼睛一亮,老师的莫非是那宋嫂鱼羹。
宋嫂鱼羹是起源于南宋的一种名菜,距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据周密著的《武林旧事》记载:淳熙六年,太上皇宋高宗赵构登御舟闲游西湖,命内侍买湖中龟鱼放生,宣唤中有一卖鱼羹的妇人叫宋五嫂,自称是东京人,随驾到此,在西湖边以卖鱼羹为生。高宗吃了她做的鱼羹,十分赞赏,并念其年老,赐于金银绢匹。从此声誉鹊起,富家巨室争相购食,宋嫂鱼羹也就成了驰誉京城的名肴。
鱼羹色泽油亮,鲜嫩滑润,味似蟹肉,故有赛蟹羹之称。
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宋嫂鱼羹,那位老妇人在临安,不过这位厨子也姓宋,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牵连?
果不其然,席间鱼羹之美,让李凤梧第一次觉得,其实咱大宋炒菜还不完善,但伙食也不差,这鱼羹堪称美味。
询问中才得知,这位宋厨子是东京人,有一位嫂子在临安。
这便是了,这鱼羹必然和宋嫂鱼羹同出一家。
吃过晚饭后,又吃了水果心,品茶间请陆游和陈俊之提了自己一番,李凤梧这才告辞回客栈,临行前陆游改了主意,对李凤梧这几日便琢磨着写一封奏章送递京城。
李凤梧离开后,陈俊之讶然的问陆游,“务观,是否太过激进了些许?”
陆游摇头,“此子敦厚必不欺我,且他也明白,此奏章上递临安,折子中必提他之名,我与他损益一体,若官家真是大怒怪罪于我,恐怕他的科举也无甚希望,因此我深信他不会冒这种风险,让我激进行事,他必然有十足把握。”
陈俊之沉默许久,才道:“你是相信了他席间所言,海陵王的柔妃真和他在一起?”
席间,李凤梧下了一剂重药,冒着巨大的风险告诉了两位长辈,耶律弥勒和自己一起来了镇江,并声称从她那里得知当今金主完颜雍对大宋北伐已有警醒。
陆游头,“你觉得他会用这种事情来骗我们吗?”
陈俊之摇头,“耶律弥勒的身份何其敏感,再笨也不会用她来骗人。”言辞间倒是信了李凤梧大半。
陆游一脸担忧,“是啊,这孩子也真是偏激大胆,海陵王的柔妃也敢留在身边,是嫌自己活腻歪了么,此事你我还须得为他保密,不可与第三人知。”
陈俊之哈哈一笑,“信不过某?”随即又笑道:“若真是应验今日之事,务观你可真是得了个好学生,尤其是那篇《复兵论》,观老辣俨然仕途老手,让人挑不出刺来,他日你师生二人必将煊赫于朝堂!”
陆游掩不住眉眼间的飞扬得意,“但愿罢。”
这孩子着实是个好苗子,从收他为学生,陆游就极其看好,如今又行此事,虽然太过偏激大胆,但却颇有那位谥号“文”的王荆公之作风,也不知道此次是福是祸,自己可要好好琢磨一篇陈情奏章来,就算自己被降罪,也得让这孩子简在帝心。
王安石,谥号文,欧阳修,谥文贞,避高宗讳改文正,皆乃文人最高追谥。
若吾之学生辉腾于朝堂,师之幸甚。
愿天下再出文与文正。
佑我大宋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