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平欲言又止,这件事确实是方虎做的不地道,可这些话从李凤梧嘴里出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只得叹口气,“你待怎的?”
话音未落地,便听得耍酷扮相的李巨鹿咦了一声,“想跑?!”
众人只觉眼前倏然一道黑色闪电,还没反应过来,李家官人那恶仆便已立身在墙头,老鹰抓鸡一般提着欲开溜的方虎,猛然往院子里一掼。
方虎便被摔得天昏地暗找不着南北。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黑大个端的是好身手,不曾想他力量过人,竟还有如此轻身功夫,简直就是毫无死角的高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
李巨鹿跃下,看着官人,“官人,怎么着呢?”
李凤梧笑眯眯的看着耶律弥勒,很是温柔,“他哪只手不老实的。”
耶律弥勒满心的幸福感,看着如狗一般的狼狈的方虎,并没有女子的善良,开玩笑呢,哈密都卢当初想非礼她都被借萧拱之后处理了,岂是善良之辈。
也是笑眯眯的抱着李凤梧胳膊在自己怀里磨蹭,很是发嗲的腻声道:“两只手。”
众人口瞪目呆。
这尼玛……真是狼狈为奸啊,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这话真是靠谱了,感情这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特么的都是个纨绔货啊!
那种纨绔少爷身边的恶女人,的就是这女人啊。
李凤梧也是好笑,不过很是喜欢耶律弥勒这种做法。
这才是我李凤梧的纨绔本色嘛。
我爱死这大宋了。
真想问一下宗平,此刻院内众人心理阴影面积相加有多大。
对跳下墙头的李巨鹿努努嘴,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咔嚓两声响,继而是方虎惊心动魄的惨叫声,在地上翻滚哀嚎。
李巨鹿得意的拍拍手,“官人,成了。”
李凤梧看向宗平,意思很明确,你自己善后吧。
宗平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自己早就知晓李家官人的强势,可今日再次领教,还是有些不适应,毕竟这不是直接拿刀拿剑往对方脖子上抹的沙场。
对一位比他年长七八岁的眉目有几分相似的汉子道:“复哥,且送他去医馆,待郎中治疗了他,送些银子与他今后营生罢。”
此人名宗复,宗平的堂哥。
李家官人的不错,自己如今吃官家饭,像方虎这种平时采花恶事做得不少的人,真不能再在一起了,况且自己此次回建康,也是想带一些人一起去安丰军。
如今宗平是忠翊郎、职安丰军部将,自然是想培养自己的嫡系兵马。
院子一众江湖草莽神情黯然,不少人恨不得冲上前将李家官人暴揍一顿,不过看到李巨鹿那巨大的身板,都不敢贸然。
开玩笑呢,汪大哥都只坚持了五个回合。
方虎被架出院子后,此时天色已黑,便有人掌灯出来。
李凤梧扫视了一眼,对宗平道:“要不,咱们安静聊聊?”
宗平知道李家官人是让自己这班兄弟散了,挥挥手,请李家官人坐下,院子里便只剩下五人,李巨鹿守护在一侧。
李凤梧示意朱唤儿也在自己身旁坐下。
三人对影,一时有些安静。
李凤梧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起身,笑得很是狡黠,“你们也多日不见,好歹也是青梅竹马的伙伴,君子有成人之美,给你们半柱香聊聊闲话罢。”
完拉着耶律弥勒带着李巨鹿出了院门,在墙边等候。
耶律弥勒很是不解的望着官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官人怎么会这样行事,这不啻于把朱唤儿往宗平身边推,按理不至于呀。
李凤梧笑笑,对李巨鹿示意。
李巨鹿嘿嘿拍了拍胸口,极其低声的道:“放心吧官人,洒家耳朵灵的很。”
耶律弥勒恍然大悟,好你个官人,原来是想借此机会看清唤儿的真心,心里不由得有些替唤儿担心,唤儿呀,官人真的很好呢,你可别让官人失望。
别看官人平时老是欺负你,其实可在乎你了。
耶律弥勒暗暗祈祷。
院子有轻微细声,李凤梧听不正确,但李巨鹿却是听得津津有味。
宗平看着较以往气色好了许多的唤儿,心里微微发疼,想伸手去拉唤儿的手,却不料唤儿一怔之后,竟不自然的避了过去。
宗平愣了。
朱唤儿也愣了,刚才的躲避只是本能的反应,总觉得这样不应该,可想到之前,自己似乎也曾和宗平哥牵手过……
“唤儿,等不了我了么?”
朱唤儿低着头,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回答,宗平哥,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模样啊……
宗平弱弱的叹了口气,“在边境时候,夜夜做梦,梦见过祖父三呼过河,梦见过死在我刀下金人绝望的脸,梦见过父亲遗嘱,可是梦见最多的,还是那年山花灿烂时,你在丛中笑。”
“战事吃紧,符离溃败之时,我以为这辈子都回不了建康,我以为会愧对祖父,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的笑容……”
宗平沉默了下来,许久才凄然笑道:“好像现在也看不见了呢。”
唤儿芳心萋乱,“宗平哥,我……”
宗平抬头看了一眼墙外,“唤儿,我不傻,你是个单纯的女子,永远不知道如何掩饰自己,到了今日,恐怕你心里也明白了许多。”
朱唤儿泪眼摩挲,“宗平哥,我会等你的。”
宗平温柔的笑,这一笑真是美得让人心醉,久久凝视着魂牵梦绕的那张脸,“傻丫头,别胡乱承诺呢,会让人心疼的。”
朱唤儿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呢。
宗平轻轻擦拭掉唤儿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心里越发疼得难受,“唤儿呀,不想看见你伤心呢,我一直想给你的是快乐无忧的生活,却好像怎么都做不到。”
朱唤儿轻声啜泣。
宗平忽然笑了笑,“唤儿,我一直没有放弃,我知晓你心里如今多了些人,可唤儿啊,我依然深信,我能给你想要的幸福,如果我为你赎身,离开他,可好?”
朱唤儿闻言,心里一颤,看着宗平,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宗平的心一直沉啊沉,沉到看不见的黑暗里,绞痛如千刀凌迟,良久才凄凉苦笑。
旧时秋梅竹马,已成昨日疏影。
那年山花灿烂时,丛中笑的人儿远去了。
唤儿,我不怪你。
是我宗平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