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柳红正在院中槐树下飞针引线,大红的盖头上一龙一凤栩栩如生。这绣工,自己可真赶不上!
小九环视四周,又上下打量一番,位置虽然偏僻,里面的摆设用度却是不差,一砖一瓦、一树一木皆有讲究!
还记得在六岁前,这里只是个清幽的农家小院,自己领着村里的小伙伴们称王称霸,在这里修房捡瓦、打扫收拾,还用和阿嬷在山里打的猎物、采的山珍给小伙伴们发放报酬。不管做好做坏,院中阿嬷只在一旁慈爱的看着自己,亲切的叫唤着:“小九,慢点儿……”偶尔会给一些引导,让自己好的做的更好,坏的也不要太离谱。
可这一切从六岁上族学后的有一天后就开始改变了,那天自己在族学外发现一个英俊的男人一直盯着她,只是不带恶意,也就没管,和夫子告别后就蹦蹦跳跳的往回走。
那是她对父亲的第一印象。
第二天家里来了好些人开始整修院子,还搬来了好些东西,从此,这个清幽的农家小院也在父亲的参与下和王宅的大家闺阁越来越像、、、、、、
“小姐!”柳红停下手中的工作,看着进门后站立不语的小九。
“嗯,”小九微笑点头问道:“嫁妆绣品准备得如何了?”
“差不多了。王宅那边可是有什么吩咐?”
“就是历常问了下话,没什么。”
“可小姐,”柳红面露犹豫:“我们的计划真的能行吗?”
“怎么?不相信你家小姐呀?”小九回头,似笑非笑。
看着柳红忐忑的样子复道:“放心吧,你家小姐自有计划。这次大周和燕国和亲,主要是南边强鲁虎视眈眈,朝廷压力颇大,燕国虽是北边边陲小国,但地理位置特殊,是战略要地,朝廷为了不腹背受敌,自是要安抚一番,何况燕国所求只不过是一世家女儿。
然而燕国却是真心求娶的,他们的国土周围群狼环视,常有朝不保夕的忧患。所以他们所看重的是王家渊源流传的家族家风,而二王子是次子又不涉及王位,求娶正是合适。
这事落到王家头上,有适龄女儿的叔伯们都心疼女儿远嫁,又对未知的燕地心有畏惧,自是不愿接桩。我虽是庶出,却有才名在外,又有三奶奶推波助澜,家族几相权衡,自是最合适的人选。
何况我刚向三奶奶求了个她求之不得的恩典——只带你去。
她会帮我们完成心愿的!”
“有小姐的话,我是放心了,只是燕地?”
“这你不用担心,燕国地处北方,虽不如周朝的婉约富饶,但也是另一番好风光。那里地势粗犷豪迈,雄浑壮阔,相应的民风彪悍却人心淳朴。二王子三年前我也见过,是个精力旺盛的性情中人。
你呢,本是上官世族嫡出大小姐,气度风华不必学别人;又有家族获罪的经历,是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人,心性坚韧非一般女子可比;再加上这几年在我这里,读书养性窥得一方境界,心思豁达、眼界宽广非一般男儿能及,此去和亲这点儿境况应该难不倒你的。”
是呀,自己是从死人堆儿里爬出来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以前就听人说王族的女儿都灿若明珠,偶尔和九小姐进王府遇到其他王氏的女儿,确实大多眉宇间比其他世家女子多了一分明朗。
后来才知道这是王氏女儿比其他大家女子多上几年族学的缘故。想来这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了。
然而自己也是跟着家中老夫子仔细读过书的,再加上这几年跟着九小姐读了些史书典籍、大家之著,见识胸襟又不同,确不是寻常女儿能比。
可是和眼前的九小姐却没法相比。
她就像迷一般的人!
她比自己小几岁,却能在荒郊野外中救了自己。
她行动肆意流畅,一举一动间韵味天成。
她可以隔三差五背着竹篓出去一趟,有时几个时辰,有时却是十天半月(也幸好她不受王宅关注,自己又遮掩一番,才能没人发现异常),回来时竹篓里可能是不知名的药草,可能是不知名的野兽尸体,也可能有其他奇怪的东西。她处理这些东西也奇奇怪怪,自己也不能都见着。
她在家里也可能三两天不进食,偶尔做顿吃食却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她的书房,各种游记杂文、经书史籍、医学巨典、大家巨著、还有武林秘籍等等包罗万象,大部分字迹清俊飘逸为抄录本显然是她自己抄录的、、、、、、
她是王家的庶出小姐,行为举动却比王家嫡出小姐还韵味天成。
她心胸宽阔、心性豁达,仿佛无所不包,又无事儿能入其眼,有时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让人觉得比正理儿还正。
她性情率直,和谁都能融入一体不突兀,自己在她面前能轻松随意却不敢真正冒犯她,和王族嫡出小姐在一起也没有任何一位比她更像嫡出小姐、、、、、、
自己在这里除了她的房间不许进、门前那块地不许动外,其他自由得很!
只要照顾好自己应付应付王宅的人就行。
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却让自己的境界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因为有一位状况百出的小姐,交给自己应付那些状况百般的状况。
自己不但要淡定自若的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还要每句话都不能矛盾,有任何的突发状况都能够圆得过来,而且这些话还能衔接上一些真实的情况,让人感觉比真实的情况还要真实!
这差事儿不但要求自己反应灵敏、思维活跃,还得对人、事、物见识广博,揣摩入微,行为又要自然一体、不及不过、、、、、、
自己这算不算跟着她变坏了呢,可有时候自己怎么也觉得跟着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道理比公理儿还有理儿?
自己可以在书房随意看以前家里只传优秀子弟的古籍,不懂的还可以在她空闲的时候去问她,往往是一两句解释就能发人深省,结合时事做人的道理,让自己好像进入到另一片天地中。
这两年跟着她的思维方式来看待事情,往往也能过见微知著、小中见大、窥一管而知全貌了。
可是这些本事对她却一点儿都不管用!
这个院子里的名琴棋子书画随意一拨都不是凡品,自己不但可以用院里有的这些大家出品,还可以向她请教。
因为:
她写的字像是活的,同样一本书,看她写的誉写本时字意丝丝入心,带着她独有之意的见解和意境在脑海中不断翻腾。
同样一曲,由她奏出的曲子会让人身临其境、思绪延绵、喜时不尽、怒时若狂、哀时欲死、乐时如飞,记得自己在刚遇到她时,就是在濒死之境,天籁般的笛音入耳,给人无限生的勇气和希望。
看她的画,你连里面一草一木都能看到思考,更别说是动物了,只能说每一幅画都在讲述着一个生命力迸发的故事。
她的棋不知有多高深,只能说自己能和以前做过帝师的爷爷有得一拼,在她手下却过不了几着、、、、、、
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打入奴籍被流放后又被救的丫鬟,而是家族不知花了多大代价才给自己请来的老师在这儿当学徒。说起来,自己比她足足大了三岁呢!
现在,自己这个罪奴却可以享受和亲使者的身份和待遇,也可以憧憬未来有机会创造自己的一片天地。都是眼前这人赐予的。
“小姐谬赞了,这都是小姐教导有方,接下来我一定细细准备,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漏掉一些三奶奶没有讲的东西?”
三奶奶肯定不会事无巨细的指导她们一些她们应该做到的东西的。
“这你不用担心,照着你之前在家时的教导做就是。你是远嫁到燕国,民风不同,没人能挑你这些刺儿的。”
柳红在家里出事前正是待嫁之身,大家嫡长女,自是有人事无巨细的教导,只是物是人非,当年的未婚夫早已另取她人。
“是!”柳红低头应答,欲语还休。
“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去了燕国,小姐你呢?”
“我你就不用管了,接下来三个月不要来打扰我就行。还有,王宅那边有人来知道怎么帮我挡吧?”
“知道!”这事儿她都做了近两年多了,驾轻就熟,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功夫已经到了一定的火候。
“我还有事儿,先出去一下。”说着,就转身出了院门。
看着小九走出院门的背影,柳红百感交集。
她说过这院里自己平时能动用的一切,都可以是嫁妆,包括书房里满满一屋子的书以及三爷时不时让人送过来的珍品!
三月后自己又将迎来怎样的新人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