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她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犹豫,却又坚决地摇摇头说:"不,我要回家了。"
我一把牢牢地抓住了她。十多年前就让她无声无息地走了,这一次绝对不能再错失了。
"放手!"
"哪里也不要去,你不用担心你的儿子,我会像对待亲生儿子那样对待他。"
话音未落,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我脸上,我忍不住松手,若兰已爬到窗台上,打开窗户大喊:"你不要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
"若兰,你忘记了吗?我们堆雪人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过我?"
"没有,真的没有,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这怎么可能?一个收破烂的小子?睡在别人家门外的流浪汉?我不可能喜欢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幻想--过去不会,现在更不会!"
"不!"
我伸手去抓她,而她本能地往后一缩,却没想到脚底踩空,意外摔了下去。
这真的是个意外!
她死了,头部着地,颈椎折断。
我杀死了若兰?
泪水,多少年都没有流过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脸颊与衣领。
我抱着她痛哭许久,亲吻她的嘴唇,直到她变得冰凉而僵硬。
当然,我必须掩饰这里发生的一切。我找来一个帮派分子,给了他巨额酬金,让他弄来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车,把若兰的尸体装进车里,开到郊外的湖底--如果找不到尸体,也就不可能以杀人罪来起诉我。
若兰死了,我变成人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不久,当年那片老房子全部拆光,盖起了我的未来梦大厦。打地基的过程中,确实发现了一些明朝的墓葬,但并没有所谓的宋代寺院和《地狱变》壁画。那是我在大厦建造过程中秘密修建的一个密室,重金聘请了一位日本的传统画师,按照我的想象画出了地狱的景象。至于燃烧的牛车里的女子,就是按照若兰的形象描绘的--当你看到这幅壁画,一定会觉得似曾相识吧。
最近三年,我住在未来梦大酒店的顶层,住在少年时流浪过的那片老房子之上,住在若兰住过的老屋的空中。每个夜晚,我仍然会梦见她,梦见那片白茫茫的大雪,梦见那个雪人渐渐融化。
其实,我很害怕。
住在十九层楼,每次看着窗外的世界,都有一种要倒塌崩溃的感觉。只有我的丘吉尔才能让我得到片刻安宁。我身边的那几个高管都是些唯利是图的浑蛋,平日里个个唯我马首是瞻,不过是看在钱的分儿上,还有我那点权贵阶层的关系。我从不对他们说起我的过去,但总是暗示自己在北京有人,只是不方便说出来,让高管们产生无限联想,最终认定我的后台贵不可言。
那么多年来,除了梦到若兰,我还常常梦见自己悲惨的童年,梦到跟随养父母四处流浪的生活,每个人都瞧不起我,他们打我骂我侮辱我,把我像条狗一样看待。
如果,我突然没有钱了,也没有了任何权力,一切就会回到原点,回到二十年前......
而我的神秘也是靠砸钱来维持的。如果未来梦集团崩溃,上万人一夕之间失业,全国多出许多烂尾楼,必定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媒体与公众不会放过我,擅长人肉搜索的网友也不会放过我,连方舟都会来打我的假学历与假背景......全世界很快都会知道我的过去,知道那些可耻的往事,甚至翻出我劳动教养时的狱友!
不错,你现在可能已知道了,早在一年以前,未来梦集团的运营状况开始极度恶化。既因为国家宏观调控,也因为买地成本越来越高,而全球经济形势又不好,我在海外的投资严重亏损。我只能在集团财务报表中做假账,但到上个月资金链都已断裂,还欠下银行与供应商数十亿债务。高管们将会集体辞职,所有员工薪水也无法发放......
于是,我决定自杀,避免活着遭受屈辱,时间就定在愚人节之夜。
4月1日。星期日。夜,点19分。
我在未来梦大酒店十九层的总统套房,打开窗户跨了出去。
奇怪的是,我看到隔壁房间的窗台上,也有一个人爬了出来,他也要自杀吗?
这时,我看到远方亮起一道绚烂的极光。
"叶萧,你真的不敢杀我?好吧,能否帮我一个忙,把那块碎玻璃放到我的手上。"
"罗浩然,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现在被压在废墟里,不可能伤到你,更不可能逃跑。"
"你想干什么?"
"求求你!把那片碎玻璃给我!你后面肯定还有其他人,如果他们闯进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想干什么?"
"替你完成你不敢做的事。"
叶萧沉默了半分钟,在剧烈的犬吠声中,捡起地上的碎玻璃片,缓缓放到罗浩然手中。
"谢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