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开门做生意,又跟柳轻心颇有些交情的张嫂,自然不能说她这个大客户是个小气或者不爽利的,给姜嫂这个如今可以算是半个管家的人制造机会,回去跟柳轻心卖乖,坏了她跟柳轻心的交情和他家以后的生意,忙装听不懂明白的打浑了一句道,“你听哪个长舌头的说的这话?我轻心妹妹,多大方的一个人呐,说她小气,啧,说这话的人,可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呢!依着我猜呐,这八成就是那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做不成我轻心妹妹生意,自己心里气的慌得闲人,故意编出来恶心人的!”
“那可不是说嘛!这世上呐,什么样的人都有,咱们这些老实人,可真是不得不防!”
笑着支应了张嫂一句,婆子姜嫂便出门儿告辞,“得啦!等改天有闲暇了,咱们再慢慢聊,我还得去那边的祥瑞庄买棉花呢!可不敢误了我家夫人的事儿,招惹她生气!”
以最快的速度,买好了柳轻心吩咐自己采买的一应物品,准备要往回返了,姜嫂便又想起来,那二老穿的鞋子,也不是棉的,经过张嫂家的绸缎庄的时候,就又顺带着,让她帮拿了一匹绒布,打算拿回去了,帮二老再做几双棉鞋。
这一回,家里开绸缎庄的张嫂识相的选择了闭嘴,乖乖的给她拿了一匹最好的绒布,收了她付的银子之后,又给她送了几个鞋样,说是自己的一点儿心意。
婆子姜嫂进门的时候,正遇上柳轻心从东厢的院子里出来,见她拧着眉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儿,边走边念叨着什么,差不几步就要撞到院子里的一个花圃上,便忙快步上了前去,用身子给她挡了一下儿,顺带着唤了她一声,“夫人,你没事儿罢?”
“走了下神儿。”
被婆子姜嫂这么一唤,柳轻心顿时便回过了神儿来,抬头,见是她为自己挡了一下,自己才没撞在花圃上面,免了一下儿疼,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把她的好给记了下来,“东西都买回来了?”
“回夫人的话,做棉衣的东西都买回来了,奴婢想着,二老大老远的过来,八成儿是不会带太多里衣、袜子之类的小东西占包裹的,所以,就擅作主张了一下,又多扯了几匹软缎子回来,打算给他们也做点儿,好方便更换,毕竟,这大冬天的,洗涮的衣裳,也是不容易干的。”
姜嫂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说,是自己瞧着二老衣衫褴褛,一准儿不能有什么合用的里衣,才去买回来的。
是人都讲究个面子,这二老,可是她们家老爷的恩师和师娘,跟爹娘地位不相上下的人,她说的不好听了,便等于是打了她们家老爷的脸,而这要是……打了她们家老爷的脸,她们家夫人这里,还能给她好看了不成!
“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整天做甩手掌柜,不动烟火不动针线的,再如何细心,也终究不及你们,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儿都能理顺的清楚。”
抬头瞧了一眼姜嫂怀里抱着的一大堆东西,柳轻心满意的点了点头,跟她又吩咐了一句,便转身往前面的铺子里走去,“让针线好的几个婆子,先一起分配下活儿,先赶做两身儿里衣棉衣,棉鞋也先做两双出来,好歹让二老先有个穿的,天冷,冻坏了他们,咱们可没法儿跟老爷交代。”
等姜嫂作答,柳轻心便移步往前面的铺子里走去,满心忧虑。
刚才,她给老将军和老夫人都把了脉,脉相……可以说是很让她难受,很让她为难的……
因长期卧床和施治不离,老将军双腿上的血脉,已经堵塞住了一大半,即便由她来医治,彻底治愈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换句话说,极有可能……老将军的余生,都要在床榻上度过,没人照料,就不能自理。
但,这还不是最坏。
情况更糟糕的,是老夫人。
长期的食不果腹,已经彻底的拖垮了老夫人的身体,之前,又因为天气寒冷,没及时置办棉衣,而沾染上了肺病。
肺病本不是什么难医的病,但老夫人那几乎可以算是被掏空了的身子,却是禁不起半点儿的“猛药”,而用温和的法子医治,又极有可能,让她熬不过今年的这个寒冬去,等不到春天来到,就撒手人寰。
这事儿,有必要先跟翎钧交待一声儿,老将军夫妇是有儿子的,要怎么给他们施治,他们作为家人,有资格,也有必要知道。
被翎钧遣来送信的那个魁梧男子,今天上午才回返帝都去,想必,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再过来了,翎钧送来的那信鹰,她又不会使用,送不出信去……
“于嫂,你去一趟东厢,帮我把张大哥喊来,跟他说,我有要紧事儿,跟他商议。”
一边儿发愁,一边儿前行,待走到了铺子的后门门口,柳轻心才是突然想出来了一个,不能算是法子的法子……小宝的那块长命锁!若实在是没有更好的法子联系上翎钧,那,也就只能用它了!
“是,夫人,奴婢这就去!”
见柳轻心一脸愁容,婆子于嫂便是明白,她要跟车夫老王商议的,不会是个小事儿,忙不迭的答应了一声儿,就小跑着往院子的东厢而去。
听婆子于嫂说,柳轻心有要紧事跟自己商议,正在帮老将军翻身的车夫老王,也是微微一愣,忙不迭的给老将军翻完了身,告罪一声儿,就快步出了屋门,直奔前边儿的铺子而去。
车夫老王知道,柳轻心不是个不懂分寸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是在照顾老将军,若不是实在要紧的事儿,一准儿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唤自己离开……一种不安,极快的蔓延了车夫老王的全身,待走到前面的铺子里,他已是觉得,自己周身,都像是如置冰窟了一般。
“夫人找我来,是不是……要说关于老将军的事儿?”
车夫老王有些紧张的咬了下唇瓣,不及柳轻心说话,就已紧张的肩膀都颤抖了起来,“老将军他……”
“老将军的情况很不好,夫人的也是,若不能及时施治,极有可能,连今年的年节都过不去。”
说到这里,柳轻心稍稍顿了一下,抬头,认真的看向了车夫老王,“今天早晨的时候,翎钧曾使人来送了信和东西过来,我得知他药将用完,便立刻配好了药,让那人赶回去送药了,不曾想……老将军和老夫人会在下午的时候到来,身子的情况,又是这么的不好……”
“夫人的意思是说,需要我快马加鞭的去一趟帝都,找到老爷,跟他把这边儿的事情告诉了,让他回来一趟,做个决断?”
车夫老王并不是个愚笨的人,听柳轻心说了老将军和老夫人的情况之后,便是明白了她说这话的大约意思,“他们的病……是因为……”
“长期的缺衣少食和生病后未能及时就医。”
跟车夫老王,柳轻心即是没隐瞒老将军夫妇的情况,自然,也就没打算要不告诉他,他们两人的病因,翎钧跟她说过,车夫老王是值得她信的,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儿,都可以寻他商议。
对翎钧,柳轻心当然是不会心存半点儿怀疑的,“翎钧遣来的人,给咱们带了一只信鹰过来,但我着急让来人去给他送药回去,忘了跟那人问询,这信鹰,要如何使用……如果,王大哥你也不会使用的话……不瞒王大哥说,我也不知道翎钧在帝都的什么地方,翎钧他……整天神神秘秘的,我个妇道人家,也不想跟他过多问询,让他不喜……不过,他上回在家的时候,倒是让我给小宝打了把锁子,说是着实遇上了为难的事情,需要找他了……就带上那块锁子,使可信的人,去帝都……”
“先给我看看那只鹰罢,夫人。”
听柳轻心说,她也不知道翎钧的所在,只手上有一块他留下应急时才能使用的信物,车夫老王也是身子本能的一僵,帝都何其大,能只凭着一块锁子上的花纹,就找寻到的人家,不说屈指可数,也绝不会超过二十家,这是翎钧给他们母子留下的,说是傍身都不为过的东西,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还是不希望动用,“在军营里的时候,我也是有见过旁人使用信鹰的,虽没亲自尝试,但想来……该也不会太过费劲儿的才是!”
“鹰在西院儿,我怕它太过凶蛮,伤了家里的人,就让张大哥在马厩旁边儿给它立了根树枝子,我带你去!”
听车夫老王说,以前见过旁人使用信鹰,柳轻心便觉得,使用信鹰传信这事儿,或许也不是没有转机,毕竟,用翎钧的话说,他给她画了的,让她去给小宝打制到银锁子上的那个符号,是要留到实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可以拿出来保命用的,但凡是还有一点儿办法,就一定要先用其他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