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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亲王一病一个半月有余,无论是朝廷,还是坊间,皆流言纷纷。
平日里到逸亲王府拜访的人便不少,在逸亲王时日不多的消息传出后,半月有余,大大小小来逸亲王府探望的官员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不乏探听虚实与幸灾乐祸的,也有只是凑凑热闹的,自然,也有真心实意惋惜难过的。
然,不管是带着何种目的,至今还未曾有人能够亲眼得见病重的逸亲王一眼。逸亲王的病情如何,目前大家所知的都是传闻。
是以,也有人猜测逸亲王伤势并非如传闻那般严重,之所以避不见人,是因着在调养身体,图个清静不愿见客罢了。而抱持着这种想法的,大多是与逸亲王私交不错,或崇拜逸亲王的年轻人,或属于逸亲王一派的官员。
至于这种猜测是自我安慰,还是确有其事,众人终究不得而知。
而在宋祁无法上朝的这段时间里,周胜等归属于他一派的官员,被宰辅莫正德一派的官员打压地十分厉害,几个职位低一点的,被寻了一堆莫须有的罪名,或被直接罢免,或被革职查看,若不是永成帝还偏颇着帮上几帮,保住了几个有些地位,不然,怕是宋祁手下的势力,在此期间要被打压地所剩无几。
如今,宰辅一派的官员神气活现,宋祁一派则是乌云惨淡,忠诚仁义的,自然是忙得焦头烂额,既担忧宋祁的身体,又要防范莫正德一派的阴谋诡计,可谓劳心劳力,至于那些个有小心思的,则是想着该如何另谋出路了。
这日早朝,春耕之事引发了两派人的争论,争论的核心不过是皇帝出宫亲耕时需派遣多少禁卫军随行保护,以及该由哪位武将随行的问题。
春耕之时,举行祭祀,皇帝下田亲耕,是大匡皇室历来的规矩,意在亲民,以及祷告上天,祈求天神保佑这一年大匡风调雨顺。
往年,都是由齐恺带领禁卫军随行护驾,只去年,是由逸亲王担当护驾一职。今年,因着逸亲王如今病重在床,是以便有官员提议继续由齐大将军护驾。恰好,这官员是宋祁一派,于是见缝插针的宰辅一派便开始了唱反调,力荐宰辅一派的一位将军随行护驾。
这本不过是小事一件,只是如今两派人关系日语激化,矛盾升级,是以不管是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演变成吵得不可开交的局面,而战火,自然大多是宰辅一派挑起的。
没有了宋祁压阵,周胜虽能苦苦支撑,却始终处于下风,今日也是一样。
然就在宰辅一派信心满满,以为能得胜之际,不属于两派之中任何一派的五皇子宋瑜突然出列,对着莫正德气愤填膺道:“宰辅大人,皇叔如今卧病在床,无人与你抗衡,你便肆意打压朝中原有官员,提拔新人,此举莫不是想独大?”
独大之后,自然便是专权,这是任何一个当权者都无法容忍的。
这等直白的质问,毫无疑问是在当众打莫正德的脸,不说莫正德,就是旁人,也都惊得无法动弹。刹那间,议论纷纷的大殿静得落针可闻。
莫正德脸上不动声色,眸中却是阴沉无比。
震惊过后,莫正德一派的一个官员出列,气愤难当地辩驳:“五皇子殿下,宰辅大人不过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您怎可随口污蔑!”
宋瑜冷撇那官员一眼,道:“若真是为了父皇安危着想,就应该支持由齐大将军护驾,论武功资质,周将军如何能与齐大将军相提并论!”
“这——”那官员一怔,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莫正德淡淡一笑,拱手道:“五皇子此言差矣,周将军的武功能力是无法与齐大将军相比,然,目前齐大将军的独子与义子皆在西北战场之上,齐大将军身为人父,必定有诸多担忧,而护驾之事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疏忽,若是无法心无旁骛,如何能保证陛下的安危万无一失?”
宋瑜被如此一问,当即憋红了脸,也寻不到话来辩驳了。
永成帝见此情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说,姜还是老的辣,这朝堂之上,除了宋祁,以及两位不管是的老将军,还当真是无人能与莫正德抗衡,宋瑜,还嫩得很。
齐恺被莫正德如此一番评论,一张硬朗的脸气得铁青,抱拳道:“陛下,末将虽思儿心切,却并非如宰辅大人所言那般不懂得顾全大局,孰轻孰重,末将心中自有一杆秤,还请陛下明察!”
“齐大将军所言正是儿臣心中所想,还请父皇三思!”宋瑜忙拱手附和。
闻言,莫正德身后的官员要出口辩驳,却被莫正德制止了。眼中闪过一抹嘲讽,莫正德老神在在地拢着手不作声。
永成帝沉吟片刻,转向一直未曾开口的宋璟,道:“老三如何看?”
宋瑜脸上一僵,不屑地轻哼一声。
被提到名的宋璟往侧一边出列,拱手行礼,清晰道:“儿臣以为,宰辅大人所言有理,齐大将军如今确实并非护驾的最佳人选。”
因着这句话,朝堂上再次炸开了锅。
宋瑜狠狠一咬牙,望向宋璟的目光像淬了毒。
就在众臣议论纷纷,永成帝望着如菜市场般闹哄哄的大殿,几欲恼怒发火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陛下,末将毛遂自荐,愿担任春耕护驾之责。”苍老却洪亮的声音铿锵有力,压下了整个大殿的吵闹声,所有人停下了争论,不可置信地望向出声的孟老将军。
最终,春耕护驾所派遣的禁卫军人数,由莫正德与周胜商议决定,而统领一职,却是落到了孟老将军头上。
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结果。
下朝后,宋瑜拦住宋璟,厉声质问:“三哥,你方才为何替莫正德那老贼说话,难道你忘记皇叔对你的教导相助之恩了吗?!”
宋璟抿紧双唇,目光微沉,望着怒气冲冲的宋瑜,好一会,才冷然道:“我记得皇叔对我的好,但这并不影响我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宋瑜冷笑一声,不无讽刺道:“好一个实话实说,怕是你以为皇叔病重不治,想另寻他人相助了吧!”
宋璟不怒反笑,目光幽深地望进宋瑜眼中,勾起一边唇角,压低声音,似笑非笑道:“皇叔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我亦相信皇叔会安然无恙。倒是你,五弟,今日你的反应如此激烈反常,莫非你知晓皇叔病重背后的实情?”
宋瑜一怔,眼中快速闪过一抹惊慌,随即恢复镇定,冷哼道:“皇叔一定会好起来的!”说罢,转身大步离去。宋璟目光微闪,亦转身离开。
回到府上,周胜一边由妻子服侍着换下朝服,穿上便服,一边回想今日大殿上发生的一切,眼中不时闪过不解与深思。因太过专注,他的妻子唤了几声,他都未听到。
周胜的妻子许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以夫为天,从不会多嘴,两人成亲将近二十载,一直相敬如宾,对彼此十分了解,今日周胜这般反常的态度,倒是许氏第一次见。
许氏心中难免担忧,却也知晓不该多问,犹豫一番,只含笑又轻柔唤了一声:“大人,该用膳了。”
周胜这才如梦初醒,拍了下额头,笑道:“让夫人见笑了。”随后拉着许氏一同进了偏厅。
夫妻二人方坐下准备用膳,周府的管家突然匆忙进了来,说是逸亲王府派了人,已经被领到书房等着了。
周胜心下一惊,也顾不上用膳了,忙与许氏说了一声,便匆忙赶去了书房。
那人是来送信的,将信交给周胜后便离开了。
周胜急切地拆开信,却见上面除了寒暄问候,便是要他明日下朝后到王府一趟,其余的只字未提。细细斟酌一番,他有些莫名。
翌日下朝后,周胜光明正大前往逸亲王府,没有做任何掩饰。
时隔一月有余,总算见到了传言中的那个人,原本提心吊胆,心情沉重的周胜,在看到脸色红润,生龙活虎向着自家媳妇儿要求喂食的宋祁后,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亏得他们这一个多月来担忧焦虑,茶饭不安,日日与莫正德那老匹夫明里唇枪舌战,暗里防不慎防,可谓是步步惊心,如今看来,敢情都是白担心了,这位大王爷看着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精神得多!
会意过来自己一干人是被骗了,周胜如何能不气!
可气又如何,大王爷他根本就不痛不痒啊!
“周大人啊,你可算是来了。”见到周胜,宋祁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完全无视周胜黑沉沉的脸色。顾安年掩唇轻笑,唤了丫鬟端来墩子,随后便起身出了里间。
里间只剩了宋祁与周胜俩人,周胜从鼻子里哼出两声,撩起下摆在墩子上坐下,要笑不笑道:“不知王爷寻下官前来,可是有要事交代?”
宋祁收起一脸不正经,正色问道:“不知这些日子,朝中情势如何?”
周胜一怔,也不再摆脸色,一五一十将朝中发生的大大小小事宜说与宋祁听,特别提了今日上朝时发生的事,末了,他问:“不知王爷如何看?”
宋祁弯起嘴角,但笑不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