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地里,顾安年直接进了主帐。
帐内,宋祁坐在塌边,见她进来,先是笑了笑,而后道:“我记得你先前说过一句话,你说凡是你认识的人,你都了解,现在我终于相信这句话。”
知晓老三信大理,便用国用民来压他,知晓老五心大却细,便从小事提醒他以防万一让他自愿就范,能将这两人拿捏地如此准确,若说她不了解,真是让人无法相信。
他这有感而发的一句话,让顾安年不由好笑,挑了挑眉,笑道:“现在相信也不迟。”
宋祁桀然一笑,对她招了招手,道:“迟与不迟倒是无所谓,我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顾安年自然地走到他身旁坐下,抿唇笑道:“不过是根据平日里听的一些传闻,加上一些察言观色的小把戏,以此来推断罢了,有何可好奇的。”
真正的原因自她自然不会说。
宋璟是她前世几乎倾尽一切的人,前世她不敢说完全了解,今生她却是将他看了个透彻,而宋瑜,前世她帮着宋璟与他斗了几年,自然也是了解的。
但这些都是有关于重生的秘密,一个说出便会招致祸端的秘密。
“若是仅凭几句传言,便能有你这般的洞察人心的本事,我就更好奇了。”宋祁淡淡一笑,嘴角的弧度却有几分苦涩的味道。
他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呢?
顾安年只是笑笑,不管宋祁现在心中是何想法,关于重生之事,她还并不想告诉他。
两人各怀心事,岔开话题,聊起了回京后的事。
当日用过午膳,一行人动身赶回行宫,为第二天的回京做准备。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这场涉猎大会匆匆落幕,若说有何值得众人回味的,那便是数不尽的谈资。
当晚,所有人度过了三日以来最平和安静的一个夜晚,原本预计的宴会没有举行,所有人几乎是各自用过晚膳,便老实待在房里,早早就歇下了。
翌日一早,所有人收拾行囊,坐上回京的马车。
阳光如同来时那般灿烂明媚,整个世界鸟语花香,丝毫不受人心情的影响。
一开始的满怀期待信心满满,如今的垂头丧气忐忑不安,不过短短三日,有些人的人生已经转了个大弯,犹如脱缰的野马般,踏上了不同于想象的道路。
宁秋霜望着不远处山间一派安详美好的景色,画得细细的柳眉微微皱起,眼中仅是烦躁的情绪。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嘲讽她,就连路边的花草,似乎都在跟她作对。这种时候,世界就不应该这般美好。
“小姐,快要启程了,该上车了。”吴婷儿打点好一切,垂眉低首走到宁秋霜身边福了福身,态度小心翼翼,连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恭敬柔顺。
这几日宁秋霜的脾气都不好,她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
宁秋霜冷着脸点了点头,抬脚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然而在看到一抹高挑清雅的身影后,她改变了主意,脚下一转,朝着那个有着中性外表的女人走去。
“赫连姨娘。”宁秋霜噙着优雅得体的笑,对着准备上马车的赫连清唤了一声。
赫连清身形一顿,转首望向这个只知其名,却从未交谈过的女人,眸光微转,扬起一抹既不亲热也不冷漠的笑,颔首笑道:“宁小姐。”
宁秋霜微扬起下巴,往前行了一步,宛如高贵的孔雀般,淡淡笑道:“听闻赫连姨娘这两日足不出户,也不知闷在房中作何,白白浪费了这大好的天气呢,要知晓,娴侧妃可是时时刻刻跟在王爷身侧呢。”
一个意味深长的“跟”字,将顾安年与宋祁之间的关系暗示成了顾安年单方面的黏上去,加上那流转的眸光,让人想单纯地以为她没有别的意思都难。
赫连清委实觉得好笑,敢情这个宁秋霜受了那般的教训,还是学不乖。
他虽然不曾去凑热闹,却也是把该知晓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包括——山洞那件事。
眼中一闪而过一抹讽刺,赫连清淡淡笑道:“多谢宁小姐好意了,然婢妾喜清净,着实不习惯凑热闹。”
闻言,宁秋霜心中冷哼一声,心道贱妾就是贱妾,上不了台面,也难怪只能龟缩在一边。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关切道:“原来如此,然王爷既然带了赫连姨娘你出来,可见王爷对你是十分看重的,不然也不会就独独带了你一个姨娘过来,这般好的时机,你应加紧表现才是,莫得便宜了旁人。”
那旁人,两人心中都知晓说的是何人。
赫连清又怎会看不出她的目的?
不耐与这般虚伪做作之人纠缠下去,赫连清轻勾起嘴角,笑眯眯道:“多谢宁小姐提醒了,婢妾大道理懂得不多,如何博男人欢心还是知晓一二的,就比如,一直往眼前凑的女人,男人不稀罕。”
说罢,不理会黑了一张脸的宁秋霜,赫连清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
车帘缓缓放下,遮住了宁秋霜狰狞扭曲的脸孔,赫连清在心中冷笑,跑到他面前来挑拨,这个女人果真脑子有问题。
宁秋霜碰了一鼻子灰,狠狠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回了自己的马车。
梦萝就在赫连清的马车里,从车窗将外面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赫连清进来后,她嘟着嘴不屑哼道:“这个蠢女人竟然挑拨哥哥去跟侧妃娘娘争宠,太过份了,就凭她那点小聪明,连侧妃娘娘的小指甲盖都比不上,竟然还想害侧妃娘娘!”
“行了,瞧你这小嘴翘的,都能挂油瓶了。”赫连清含笑无奈摇头,看来他这妹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娴侧妃。
“她好坏,又不要脸,爷怎的不干脆杀了她一了百了?”梦萝扁扁嘴。
赫连清勾起一边嘴角,拿起小桌上的书,漫不经心地道:“她也没有几天好日子可过了,且让她再嚣张几日吧。”
梦萝附和地点头,想了想,她道:“我要去告诉爷。”说完就起身掀了帘子跳下马车。赫连清宠溺地笑笑,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车队还没有启程,吉贺跟宁瑾丞一起牵着马在一旁说话,吉贺眼尖看到梦萝跳下马车,立即高声唤道:“梦萝,你去作何?”
听到吉贺的声音,梦萝眼珠一转,转了个弯,先跑到了吉贺身边,鼓着脸气呼呼道:“吉贺姐姐,我要去找王爷。”
“这是怎的了,瞧你这小脸鼓的,谁得罪你了?姐姐给你出气!”吉贺伸手戳了戳梦萝圆乎乎软乎乎的脸颊,心情大好地开玩笑。
宁瑾丞也在一边笑,不过他笑得比较含蓄,怕小丫头生气。
这两天吉贺都带着梦萝逗他开心,他对这个小丫头并不陌生,甚至对这个机灵古怪天真活泼的小丫头颇有好感,在他看来,妹妹就应该是这样的。
也多亏了梦萝和吉贺,他才能这么快恢复精神。
被嘲笑的梦萝不开心地嘟嘟嘴,瞪圆了眼睛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却不想那模样像只炸毛的小松鼠一样,可爱得反而让两人笑得更加欢快了。
笑过一阵,见梦萝真要生气了,吉贺和宁瑾丞忙忍住笑,吉贺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问道:“你找皇叔作何呢?”
在心里腹诽了两句,梦萝才气哼哼回答道:“还不是……”说到一半,她突然紧紧捂住嘴嘴,大眼滴溜溜地打量宁瑾丞。
这会吉贺与宁瑾丞是笑不出来了,两人都猜到了梦萝要说的事与谁有关。
宁瑾丞苦笑一声,道:“无妨,有何事就直接说吧。”
“哦。”梦萝有些愧疚地点了点头,挠了挠额头,这才不好意思地道:“刚才,宁小姐去找赫连姨娘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赫连姨娘去找侧妃娘娘的麻烦,我一时气不过,就想找王爷教训教训她……”说到最后,她缩着脖子,有些担心地又瞅了眼宁瑾丞的脸色。
宁瑾丞神色一僵,却并不见为难之色,反倒眼中燃起几分怒火,低声叱道:“这几日她闯了这般大的祸,若不是有娴侧妃处处替她求情,她早已丢了小命!娴侧妃待她已是仁至义尽,她却丝毫不知感恩,竟还敢在王爷后院挑事?!她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吉贺见他气得脸都涨红了,忙在一边安抚:“你气也没用,省省心吧,气坏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得。”
闻言,宁瑾丞舒了口气,点点头,脸色已和缓下来。
吉贺又拉过梦萝,小声道:“你也别事事都往皇叔耳边说,这么点小事,娴侧妃不看在眼里的,老实回你哥哥马车里坐着去。”
“我这不是想让王爷知道那个女人多可恶么。”梦萝委屈地嘟嘴。
吉贺眼珠一转,道:“也行,那你去给皇叔说罢,就当笑话说,说过就算了。”
她很清楚赫连清的性子,想必宁秋霜没有在他那里讨到好,当解闷的笑话是不错的。
梦萝点点头,又和宁瑾丞打了招呼,便蹦蹦跳跳往最前头的马车去了。
在听梦萝说了宁秋霜找赫连清挑拨的事后,宋祁与顾安年果真是当做笑话,笑过之后也就抛在脑后了。
当日晌午,一行人慢慢悠悠达到了京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