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没有啊?这都多久了,你还没有好啊。”宋祁一手托着鸟窝,一手扶着树干,一腿曲起坐在树干上,低头问下面的顾安年。
“有点耐心好不好?我还没有念到十,你就已经问三遍了!”顾安年抬头狠瞪了头上的人一眼,嘀咕:“挖个蘑菇我容易么我。”
“你再不快点,我手里的蛋都要孵出来了。”宋祁颠了颠手里的鸟窝,挪揄道。
“那敢情好,烤小鸟比鸟蛋好吃,你慢慢孵吧,孵出来我一定恭恭敬敬称你一声鸟叔。”顾安年毫无压力反击,双手刨开埋在蘑菇根部的泥土,把三根手指粗的蘑菇小心翼翼拔出来。
可惜宋祁不知道鸟叔的知名度,只以为顾安年只是单纯开他玩笑,遂大笑着反驳道:“哈哈哈,我是鸟叔,你不就成了鸟婶?”
顾安年抽抽嘴角,突然觉得代沟隔阂什么的太深了,完全的鸡同鸭讲。
将挖出来的蘑菇放到铺在地上的手帕上包好,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到的泥土,抬了抬下巴,道:“走了,还蹲上面,真要孵蛋啊?”
宋祁咧咧嘴,直接一跃落地,拖着鸟窝潇洒地转了个身,问:“下面要作何?”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拖着鸟窝,那小样还是很帅的,顾安年撇撇嘴,掂了掂手里的蘑菇,说:“所谓山珍野味山珍野味,就是要山珍搭配野味,滋味才是最美妙的,现在兔子野鸡那些有其他人打,我们弄点素的就行了。光是有蘑菇是不行的,我们再找找看其他的。”
宋祁斜眼怀疑地盯着她手里提着的小布兜,扬了扬眉问道:“你确定这么点东西够我们所有人吃?塞牙缝么?”
顾安年摊手:“我可没说要和其他人分享,你要是嫌少,也可以选择不吃。”
“……”宋祁抽了抽嘴角,眼珠一转,笑道:“这样的好东西,我自然舍不得吃,就想着留给你吃。”
顾安年瞪他一眼:“不用你留我也有的吃!”又烦躁地摆了摆手,催促道:“快点快点,磨磨蹭蹭的,等会午时了我们都回不去。”
“我也很想快点,可你看,这么半天了,你才找到了这么一小兜,你确定还要继续找?不如换点其他的吧。”宋祁又指了指顾安年手里提着的小布兜,时刻提醒着她付出与收获的不成正比。
经宋祁这么一说,顾安年这才发现因为蹲的太久,腰腿都有些酸痛了,掌心也是火辣辣地疼。摊开五指,这才发现握着树枝刨了半天泥的手心,不自不觉间已经被粗糙的树枝磨得有些红肿了,幸好的是没有破皮。
宋祁也看到了,忙拉过她的手微皱着眉头吹了吹,满眼的心疼,嘴里训斥道:“就说你是大小姐的命了,还自找这么些罪受,你要喜欢吃这些东西,叫下人上山来采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
“你说得对。”顾安年认同地点头,“过惯了娇生惯养的日子,难免对乡野生活会有几分好奇,但偶尔体会一下就行,多了我肯定受不了。”她晃了晃微红的手心,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我可不想受这些罪,我果然是过好日子的命。”
“你倒是实诚。”宋祁不由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这般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说喜欢荣华富贵的生活的。
顾安年坦然一笑,推着他往在一旁悠闲吃草的踏云身边走,兴奋道:“还是看你打猎比较适合我的作风,快快快,让我见识见识大王爷打猎的英姿!”
宋祁包容一笑,由着她一会一个念头地胡闹。
推在背上的手突然离开,宋祁疑惑地回头,问:“怎么了?”
顾安年将视线从无意间发现的蚂蚁列队上移开,抬头望了眼被树枝遮挡了大半的天空,微皱眉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尽快回营地,或是找个能避雨的地方。”
“?”宋祁不解地眨了眨眼。
而与此同时,宁秋霜正抱着被宋璟射伤腿的野兔,满脸不忍地对宋璟乞求道:“璟,我们别伤害它好不好?它受了伤,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们放它一条生路吧。”
宋璟听着她自作主张的称呼,眼角抽了一下,柔柔笑道:“好,听你的,你这般善良,我怎么忍心让你难过?”
心中却是冷意蔓延,嘲讽道“你对吉贺下杀手的时候,可曾有过半点良善之心!”
宁秋霜对着宋璟羞涩一笑,高兴地抚了抚怀里瑟瑟发抖的白兔的脑袋,轻声道:“小兔子,下次可不要再被人伤到了哦,快走吧。”说罢将受伤的白兔放到草丛里,一步三回头地走到自己的马边。
“好了,时辰不早了,再不猎到动物,我们就要空手而归了。”宋璟温柔一笑,笑意浮于表面,眼底却是一片森冷。
闻言,宁秋霜为难地颦眉,幽幽叹道:“山中的动物们与人一样,同是生灵,可为何世人一定猎杀它们呢?它们明明没有半点过错,本应无忧无虑地在山林中成长,如今却因为我们的到来,导致它们承受如此沉重的命运,实在是太可怜了。”
宋璟抿紧唇角,眼中闪过不耐,已经不想再看她如此虚伪下去,只得敷衍地附和道:“秋霜悲天悯人,菩萨心肠,着实令人敬佩。既如此,我们不打猎了,先回去营地吧。”
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到营地,摆脱眼前这个令他险些作呕的女人!
宁秋霜却尤不自知,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举动引起了眼前人更深的厌恶,反而以为他被自己的“善良”所折服,以为他是因为担心自己难过才不再打猎,不由含羞带怯地垂下头,扭了扭身子,嗲声道:“璟,你真好。”
宋璟强烈表示他扛不住了。这会眼角和嘴角一起抽了。
然而宁秋霜并不打算就这般放过他。
又是幽怨一叹,宁秋霜柳眉微颦,悲戚道:“世人只看到勋贵之家光鲜的外表,却不知其中的无奈与苦涩,然而出生无法选择,不然与其一辈子困于深宅大院内,我宁愿生在乡野,虽过得辛苦一些,却是自由自在,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攀比炫耀,这样多好。”
“若是上天允许,我愿意抛却荣华富贵,只盼能寻得一片清静安宁之地,与相爱之人相伴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望向宋璟。
宋璟优雅温柔的面具终于不堪负荷碎裂,他僵硬地扯出抹笑,道:“秋霜有如此想法,定是心思通透,已参透俗世,比之京城南郊永恩寺的得道高僧有过之而无不及。”
宁秋霜脸上的娇羞神色一僵,为何宋璟无缘无故提起永恩寺的和尚?难道不应该是为她与常人不同的想法而惊喜,然后对她更加爱恋,进而赞同她的观点,表达对勾心斗角的无奈,再来个深情款款的承诺吗?
这和她预想的完全不同啊!
其实宋璟真正想说的是:既然你已看透红尘,不如就出家吧,出家吧……
当然,在利用完眼前人之前,他是不会对她说一句实话的。
想到自己的目的,宋璟转移话题,故意语带责备地问:“为何今日瑾丞没有与你一起?你受了伤,他为何不在你身边照顾你?”
宁秋霜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满地嘟囔道:“哥哥现在只记着吉贺公主呢,哪里会管我这个妹妹的死活。”
她今日可是看得清楚,宁瑾丞与吉贺公主在一起,那窝囊的样子让她看了就反胃。
宋璟眸子一亮,道:“原来如此,难怪也不见他与怀卿他们一起。”
宁秋霜撇撇嘴,不屑道:“璟,你别跟我提我哥哥了,我心里正窝火呢。我受了伤,受了委屈,他却对我这个妹妹不闻不问,反而追着伤了我的人团团转,我实在对他心寒,枉我一直尊他敬他。”
又娇羞地瞟了宋璟一眼,道:“这世上,还是你对我最好,不仅不畏闲言碎语独自去探望我,还送了我治伤的圣药,若不是你,恐怕我现在还卧病在床。”
宋璟心中冷笑,心道你若不是宁瑾丞的妹妹,若不是宁瑾丞极有可能尚吉贺为妻,我连看你一眼都觉得伤眼睛。
面上却是柔情万千,款款道:“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关心你。”
宁秋霜顿时只觉自己浸入了蜜罐中,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甜的。
望着那吐出情话的形状姣好的薄唇,宁秋霜双颊烧红,鼓起勇气羞涩开口:“璟,我爱……”
“哗啦——”毫无预兆的大雨倾盆而下,宁秋霜呆愣地张着嘴,最后一个字被雨声淹没,她也成了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不好,我们要尽快找地方避雨!快上马!”宋璟大呼一声,催促宁秋霜上马,对于刚才听到的那个字听而不闻。
山雨来势凶猛,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隐隐作疼,不过片刻,两人便全身湿透。被打断告白的宁秋霜懊恼地一跺脚,只得先跨上马,将避雨放在第一位。可惜她骑术不佳,很快就被宋璟甩在了身后,宋璟心中恼怒她拖后腿,却又不得不回头拉了她的马一起赶路。
雨声掩盖了马蹄,大雨中,两人的背影颠簸着向前。
“哇,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被淋湿了。”宋祁望着山洞外的雨帘,直呼好险。
顾安年勾唇一笑,抬眼望向洞外的大雨。
这一场大雨来的太巧,也不知是福是祸。(未完待续)